电话那一端, 云舒对丛烈没什么好口气,“我哥的胃怎么弄的,你一个前男友,管得着吗你?”
丛烈吸了一口烟, 眼睛微眯, “我总觉得你挺心疼你哥, 原来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云舒冷冷地接着说:“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感情没了你在这假模假式地关心个什么劲儿?我告诉你丛烈, 我哥不差你的喜欢。”
“你说不说?哪儿那么多废话。”丛烈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云舒一听他这个态度就来火,“我.他.妈就还不说了, 你这么有种你自己去问我哥, 笑死个人了,丛烈你这么牛.逼你有本事自己去问我哥, 别问我啊!”
丛烈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他咬着那支快烧到头的苏烟, 看了看窗外晴好的春光。
脑子里回想起这几天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景象。
云舒指着他的鼻子问他:“我哥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让他当着全世界的面对你那么低声下气?”
丛烈自己坐在一张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他, “你哥喜欢我, 那是他的事。我不想和他结婚,那是我的自由。”
“丛烈你是个男人吗?你不喜欢他你接他的好处?你不喜欢他你不拒绝他?”云舒扯着嗓子跟他喊。
“我接他什么好处了?”丛烈莫名其妙, “他追求我我拒绝他, 他肯听吗?”
“行, 你没接他好处。那你都不奇怪……”云舒气结,“……你以为你就是纯运气好吗?”
“谢谢你, 我运气不好。我唱了歌, 有人喜欢有人听, 跟运气没关系。”丛烈从云舒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上淡淡一扫, “你们俗人那些事, 我管不着。”
“俗人?那我告诉你,”云舒怒极反笑,“我哥那个俗人,身体会那么差,都是拜你这位天仙所赐!”
丛烈的目光一顿,抬眼看他。
“他什么时候求过人?你随便打听,丛烈你去打听云集他什么时候为自己求过人!你以为人情是这么容易欠的吗?他本来胃就不太好,跟各种孙子喝酒喝到好几次半夜进医院,他会跟你说吗丛烈?你不知道就等于没发生吗?”
丛烈皱着眉看他,辨认着他话中的真伪。
“我知道你仗着自己有点才很把自己当回事儿,我哥也把你当回事儿,心肝宝贝地供着,你呢?你他.妈配吗!还在这儿端着呢,你以为你端的是谁给你的饭碗!艹!”云舒挥手一扫,是杯碟破碎的声音。
丛烈沉默着,目光渐深,“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舒稍微松了松肩膀,“你看着办吧,之前我哥在你这儿吃的苦头我计较不过来。但是他现在铁了心要跟你结婚,如果你还敢耍他,丛烈,我保证我能毁了你。”
“丛烈,云集就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肯说,也不让我说。我可以不说但我不计任何代价。丛烈,我宁可跟你鱼死网破,都决不让云集再受半点委屈。”他像是在讲述一个极其痛苦的谜语,咬牙切齿,却又三缄其口。
画面中的丛烈稍稍向前倾身,“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不妨说说看,或许比你这些感人肺腑的宣言有用得多。”
“丛烈你这有眼无珠的……”还不等云舒骂完,那场景就消散了。
丛烈捏着烟,心思并不在云舒要怎么毁了自己上。
这世界上想毁了他的人太多了,这种所谓的威胁听在丛烈耳朵里毫无威慑力。
他把烟蒂暗灭,逐字逐句地回忆那莫名其妙的场景里云舒说在前面的话。
先是说云集胃本来就不好
然后云舒指责自己应该对云集的身体负责,而且要求自己和云集结婚?
但丛烈觉得云舒说的云集和什么人喝酒到进医院对不上,因为最近几次云集去医院都是他亲自接送的,他能确定云集很长时间没应酬喝酒了。
再就是云集现在看见他连个正眼都没有,手都分了去哪儿结什么婚?
云舒说话的情态和声音都过于清晰和真实,可以算是毫发毕现,以至于让丛烈很难想象那只是一场单纯的梦境。
可是再结合刚才他打出去的那通电话来看,云舒是更不可能跟他说这样一番话的。
现在云舒根本就不想让他靠近云集,更别说逼着他跟云集结婚。
就像是无论多真实的梦境,都会在被捕捉的时候变得狡猾。
现在无论丛烈如何努力地去回想,就是想不起来场景里的云舒后来又说过什么。
难道就是又狠狠说了些废话?
他又点了一支烟,在阳台上缓缓地抽完。
这烟辣得很,明明是从肺里过,却抽得丛烈心里难受。
那场景九成九就和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一样,是他梦见的。
云舒那些话对他来说其实根本不疼不痒,但他就是心里闷痛。
隔着阳台的玻璃看里面的人,越看丛烈心里越揪得疼。
一支烟没抽完,丛烈就回到客厅里,走到沙发边重新坐下。
云集睡得很熟,毯子有一角滑落到了地上。
毯子重新盖好了,又在沙发边守了一会儿,丛烈心里那种像空荡又像是焦灼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在客厅里踱了几圈,灌了一个热水袋给云集捂肚子。
云集好像舒服一些了,脸色红润了少许,抱着热水袋,像个没有戒备的孩子。
但丛烈还是难受。
好像只要他一眼没看见云集,心里那根看不见的线就会绷紧,要把他的心肝脾肺一股脑地全牵扯出来,全数泼洒在沙发前的小圆地毯上。
丛烈捂着胸口缓了很久,把柜子里的一条苏烟扔进垃圾桶里,抱着沙发上的人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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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的时候,云集收到了节目组的通知函。
“我去,第一站去海边啊?”傅晴不无同情地看着云集,“就你这张刁出花来的北方嘴,吃得惯那边的饭吗?”
“我怎么吃不惯了,”云集点着准备带上路的裤衩背心,“我很喜欢菠萝饭和椰子鸡好吗?”
“那你也不能天天吃那些吧,要不然我让我妈给你做点儿点心你带着?”傅晴问他。
云集正把各种药一样一样地码好装箱,“拉倒吧别麻烦棠姨了,况且你看我这大包小包地还装着中药锅什么的,那边气温也高,带过去的吃的都放不住。”
“这个节目组也是真的狗,”傅晴撇撇嘴,“大热天的让人去南市,不就是图淡季不花钱?但是这个时候那边搞不好有台风什么的,你一个人在那边小心点。”
“台风?台风要等六七月份呢吧?而且不是有小廖和我一起,也不能算是一个人。”云集收拾完一只箱子,想跪在上面把盖子合上。
但他右腿才伤过不久,并不能太吃上力,半天没压住盖子。
傅晴知道他自尊心强的很,在一边暗暗心疼,却也不敢出手帮忙。
“你起来一下。”丛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握着云集的一条手腕,把他从箱子上拉了起来。
云集收拾出了一头汗,被扶
丛烈把他的箱子重新张开,挑了几样重的东西拿出来。
砂锅和一些玻璃瓶的洗护被他一兜拎走了。
“你干什么?”云集拽住砂锅,没让他拿走。
“到时候你拖着这堆东西走不动路,不是拖进度吗?”丛烈被他拉着不能走,顺手一弯腰有从他箱子里拿出来一包衣物。
傅晴的眼睛微微转了一下,把云集的手拉下来,“他说的有道理,你让他拿着吧。”
等云集的手松开,丛烈就带着他那堆小锅小瓶走了。
“他爱拿就拿着呗,”傅晴小声在云集耳边说:“怎么算他也是亏欠你,就算你俩不在一起了,让尊贵的歌王陛下出些傻小子力气也没什么。”
云集收拾个行李已经有些累了,靠在沙发想倒杯水喝。
丛烈又回来了,把冷水壶从他的手臂半径里拿了出去。
云集轻轻“喂”了一声,又懒得搭理他了,把手腕搭在眼睛上,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一下。
过了一分钟,丛烈端着一盅梨汤过来,垛在云集手里,声音冷飕飕的,“喝了凉水,我看你第一期录制就能直接缺席。”
云集渴得难受,揭开汤盅喝了一口,梨的暖香和冰糖的甜瞬间沿着他的肺腑润下去,呼吸都顺畅了。
他捧着一盅汤慢慢喝,脸色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
傅晴看着丛烈又回他客卧收拾了,扭脸看云集,目光欲语还休。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绷住了,仅仅从云集的身体状况下口,“我说,你现在光是收拾个箱子就能累成这样,到时候你参加节目,不得更受罪?”
“我就是个陪衬,不用出主角的力气,你不用太担心了。”云集喝完汤,用牙签从小盅里扎枸杞吃。
“那就行,到时候有什么出力气的事你就找小廖上。他反正现在看你就像看上帝,恨不得心肝肺都挖出来孝敬你,你使唤他他肯定更高兴。”傅晴在沙发上晃悠着腿。
她环视了一圈,“你那小胖狗呢?我记得每次来人它都可新鲜了。”
“查小理吗?”云集把一盅汤吃干净了,舔了舔嘴唇,“让云舒抱走了,过几天不是没人在家嘛,怕它自己不行。”
“哈哈我就说,之前来那小狗天天黏在丛烈身上,走哪儿跟哪儿,现在看不着还有点不习惯。”傅晴跟云集聊着,一抬眼,没承想人家已经睡着了。
正是春日的午后,客厅里有点穿堂风。
傅晴正想把他喊起来让他回卧室休息,顺便自己就回去了。
“别叫他。”丛烈的声音很低,并不温和。
傅晴不解地想问这不着凉了吗,就见丛烈从沙发旁边的柜子里熟练地抖开毯子把人裹住,又横抱起来朝卧室走了。
傅晴有点稀罕地跟着,看见云集一路被抱到床上都没醒,只是轻哼着翻了个身。
看见丛烈从卧室出来,傅晴摸了摸鼻梁,有点尴尬地没话找话,“他这样,能去上节目吗?”
丛烈冷冷扫了她一眼,突然又想起来什么,硬邦邦地问她:“除了牛羊肉,云集有什么忌口的吗?”
傅晴心里“嚯”了一声,嘴上还是配合,“他啊,除了带鱼,其他海鲜都一般般吧。河鲜更爱吃一些,但平常不吃带壳的。”
丛烈张开的箱子里露出来好几样调味料,都是一般南方不常用的北方老字号。
“过敏吗?还是不爱吃?”他抬起头来看傅晴。
傅晴抓抓头,“主要是懒吧?他不吃虾,但是爱吃虾仁。不爱吃贝类,但是
“嗯。”丛烈冷淡地应了一声,“水果呢?”
“水果他都爱吃,但是他那个胃口,吃多了老难受。”傅晴靠在门框上,“我记得他小时候他爸管得他可严了,好多东西不让随便吃喝。有一次他来我家玩,正好有人给我哥送了一箱青芒果。我妈觉着他爱吃,就削了好多给他随便吃。后来他病了小半个月没来,我问他才知道他吃芒果都能吃坏。”
丛烈正把云集的小药锅塞在鸡粉旁边,听见这一段,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不能吃芒果吗?”
“也不是不能,就是稍微吃多了可能会不舒服。”傅晴回忆了一下,“凉奶一定不能喝,我记得有一次肠胃炎就是因为这个来着。”
“就他这个身体,他之前还总喝酒?”丛烈就像是哪里在疼,声音咬牙切齿到近乎走调。
傅晴以为他又对云集有意见了,忍不住回护,“这种事是他愿意的吗?云家就是做生意的,生意人有哪个能不喝酒?况且云集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还不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连你也觉得他酒量好是个好事吗?”丛烈握着锅把的手隐隐有些泛青。
傅晴不明白他跟自己发什么火,不轻不重地怼了他一句:“云集从小没了亲妈,只能指望着自己心疼自己。他心里自然有数,况不能老是白白指望了某些人,最后才发现指望错了。”
虽然怵丛烈这种脾气,但是她亲眼看云集从他身上吃了那么多闷亏。
就算不敢直白地云集做过的牺牲甩在丛烈脸上,跟他吵上一架傅晴心里也是痛快的。
她以为丛烈必然要跟自己争两句,却见丛烈白着脸问:“除了水果和奶,还有别的不能多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