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听了赵新的话,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怒意,冷笑道:“这事就不劳阁下操心了。皇上龙体康健,福寿绵长。赵先生也不用挑拨和某和嘉亲王的关系。”
赵新点点头,露出玩味的神情道:“说到福寿,我倒是想起一块碑,据说是康熙写给他奶奶的。你知道那碑现如今在哪吗?”
和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原本就白皙清瘦的脸庞在灯光下变得愈发惨白,心中顿时泛起滔天骇浪。他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说起那块碑的来历,还得追溯到康熙十二年,那是康熙给他祖母孝庄文皇太后祈福所写的,后来被刻成了碑,一直被珍藏于紫禁城内。
几年前和珅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买通太监把石碑从宫里偷运了出来,然后就藏在了自家后花园的一处山洞里,紧紧镶嵌在了一块太湖石上。
这事他做的极为隐秘,即便是府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要知道偷盗大内重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乾隆再如何宠信他,要是知道他居然连“福字碑”都敢偷,非得扒他皮不可。
只听赵新又道:“和大人肯定在想,我怎么连这事都知道?是不是在宫里还有眼线?我劝你别费那个劲了。”
和珅这下是真毛了,他不知道赵新还知道自己的多少秘密,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问,干脆心一横,收摄着心神道:“赵先生,您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不伤害皇上,不伤害和某的家人,其他都好商量。”
“那我就直说了。”赵新微笑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你持有的土地田庄和铺子开列个份清单,具体位置、面积大小,代持者姓甚名谁都要写清楚,然后签字画押。一个月后,我们的人会联络刘全,到时候就辛苦刘管家一趟,把清单交给来人。”
和珅双目瞪得溜圆,骇然道:“你果然是惦记上了和某的家产!”
没错,赵新此来就是惦记上了和珅的家产,不过跟对方相遇绝对是个意外。
两周前,北海镇小学校的一位男性穿越众得了急性心绞痛,虽经吴显厚等人妙手回春抢救了过来,不过考虑到对方已经年近七十,万一再有个好歹就麻烦了。于是赵新叫上洪涛跟对方一番商量,最后达成一致将其送回去和家人团聚,好好养病。
既然要回去,那就不能单为这事跑一趟,随即民政、卫生、宣传和军工联合体那边都将一堆采购清单甩了过来;其中包括了药品、医疗器械、书籍、化肥、农药、铣床、钻床、农用拖拉机、吊车、越野车、卡车、广播设备、小型发电机以及相关配件在内的林林总总一大堆。由于明年开春前就要着手开发嫩江平原,光是陈青松那边就需要再增加履带式拖拉机一百台。
如此一来,赵新就必须要在另一时空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北海镇,最起码他得等到最急需的那批物资全部到货才行。那接下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呢,总不能天天在家窝着吧?
浪一把?算了吧,腰子是宝贵的,难得能一个人清净几天,就别可劲糟践了。
去紫禁城看看乾隆?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有啥可看的,再说就故宫那安保,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思来想去,赵新最终便把目标落在了和珅的头上。这两年随着“驱虎吞狼”的方案开始实行,他总会忍不住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和珅要是离开北京城的话,他那些财产会怎么处理?
金银珠宝古玩固然可以带走,可还有囊括了房屋三千间、土地八千顷、75家典当商铺和42家银号在内的大笔不动产呢!
这可是五十多万亩的土地啊!而且大部分都在直隶地区,就算是对不缺钱不缺地的赵新来说,也由不得他不动心。
且不说有了这么多的土地在手,入关后直隶地区的土改就会轻松不少;再者北海镇入关后也需要征用大量的土地作为工业和建设用地,单是在京城外兴建一个新的行政中心,就需要至少几十万亩才够用;另外如果控制住和珅名下的当铺和银号,也会对稳定直隶乃至北方地区的金融秩序有很大帮助。
然而这里有个最大的麻烦,没有地契房契,土地店铺的位置就无法查清。到时候和珅卷铺盖卷一跑,就成了一笔彻头彻尾的烂账。
通过北海镇驻京城的情报站向其施压?那赵新先就得去前门大街的“黄升泰”找人。问题是那位郭掌柜跟徐大用是单线联系,并不认识自己。而且自己就算乔装打扮,可身高却无法掩饰,冒然出现在清代的前门大街,肯定会引起旁人注意,给那位郭掌柜带来风险。
赵新花了几天时间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也别费那劲了,干脆按照历史学家的考证,亲自去和府的后罩楼探探得了。反正凭他的变态技能,就算被人发现也是说走就走。
之前说过,和珅府上的后罩楼共有111间,分上下两层。下层都是一排长方窗,而上层则有45个形态各异的砖雕窗,包括方形、圆形、桃形、扇面形、石榴形、卷书形、福庆有余形等等,完全不重样。据说由于和珅贪污的财物多的他自己都记不住,放在一起更是不好整理;于是便将那些宝物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房间里,对应着不同的窗户。只要看窗户就知道这间屋子里堆放的是玉器、字画还是珠宝。
制定好了方案,反复推敲无误后,赵新便提前预定了下午去游览恭王府的门票,然后便在里面溜溜达达的晃悠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五点闭馆的时候,他在后罩楼附近找了个监控死角,随即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和珅的府上。
因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武器,想着万一要被和府的下人发现,就先给对方来枪麻醉针。不过还好,一切顺利,出现的时候完全没被察觉,接着赵新便溜进了一间下人的住房,藏到了床底下,想着等天黑透了再动手。谁知他蹑手蹑脚的出来刚准备撬锁,就撞上了正要进水法楼的和珅,这才有了后来这一出。
看到和珅一脸惊讶,赵新哂然一笑:“反正你也带不走,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和珅底气不足的争辩道:“你凭什么?!”
“凭我身后是十万北海军!凭北海镇占了关外万里山河!我就是要明抢,把你们这些贪官的聚敛来的土地分给天下的失地农民,让老百姓换个活法!我若不来,你们这些人只能把这国家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原来这就是你在山东强迫缙绅卖地的理由。阁下就不怕得罪天下的缙绅?和某奉劝一句,自古从来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非与庶民共治。你这这简直是自乱根基,胡来!”
“呵呵,和大人,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明白么?”
“明白什么?”
“北海镇的根基从来都不是什么缙绅和士大夫,正是你们瞧不上的庶民。”
“你要搞均田?”和珅觉得自己明白了赵新所想,于是哈哈大笑道:“阁下原来是要学隋文帝,可叹可笑!你可知隋唐有多少丁口,如今天下又有多少丁口?如今不光是中原各地,即便南方各省,也几无可开垦之地!”
“没错!要不是你们这些人疯狂的兼并土地,北海镇这些年怎么壮大起来的?”
“呃......”
和珅想了想又道:“赵先生在军事一道上,令和某实在佩服。和某虽不长于此道,可观阁下用兵如国手布局,调度周密,棋步儿走得又准又狠,一步步将我大清围了起来!可是赵先生,自古打天下和坐天下完全不同,治天下那是要靠道德文章,而非是谁拳头大。你这么强买缙绅士子的土地,夺人家产,断人生路,就不怕所有人跟你拼命?!”
“和大人,你知道什么叫革命吗?”
“赵先生这是考我?和某虽不才,却也知‘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的道理。”
“你说的那是改朝换代,还是天命之说。”赵新轻蔑的一笑,随后缓缓说出了另一时空里关于“革命”的那句名言,听的和珅是瞠目结舌。
“这就是你上门强索和某家产的理由?”
“和大人,你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马八十三在安平港租的那间库房,这几年往里运了多少贪污受贿来的金银,你心里有数,我也一清二楚。可我一直没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和珅满怀恨意的瞪着赵新,哑口无言。这要换成孙士毅、刘墉等人还能争辩一二,偏偏他这个乾隆朝最大的贪官,实在是底气不足。
“金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珍宝古玩也不过是用来换取资金的物品罢了,不当吃也不当穿。可土地于我有大用,你也带不走,与其白白便宜别人,不如留给我,也算你为天下做件好事。”
“......”
“我不妨告诉你,知道你那位主子为什么这么纵容你吗?他给自己的继任者培养出了一个钱袋子,一个聚敛的财富超过了满清几年岁入的超级大钱包!只要他前脚走,后脚颙琰和无数人就会跳出来收拾你,任你拍多少马屁也没用,下场只有一个,抄家身死!”
“和某一心忠于皇上,忠于大清!”
“这话你自己信吗?贪了几亿的‘忠臣’,古往今来有吗?亏你说的出口!你不死,多少人都会寝食难安!颙琰、颙璘、福康安、朱珪、王杰、乃至刘墉,想收拾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他们怕你?他们是怕你身后的乾隆!可他都八十二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你觉得他还能护你多久?”
和珅这下是真怕了,赵新说出了他心底一直埋藏的恐惧。他脸色忽晴忽暗,喏喏的看向赵新道:“我......和某要是投奔赵先生,可有容身之处?”
赵新呵呵冷笑了几声,道:“和大人,凭你干的那些事,你觉得能躲到哪去?我要是收留你,
话说和珅再有本事北海镇也不能要。赵新曾就此事和于德利、陈青松、汪中等人专门探讨过,大家一致认为,此人是攀附在满清大树上的一颗恶藤毒草,相依相存。北海镇要是连和珅都包容,绝对是一粒耗子屎的效果。
话说到这份上,和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沉吟了片刻,问了一个对满清朝廷来说最大的疑问。
“赵先生,和某这些年让手下人查遍了天下各地的户籍黄册,偏偏就是查不到你们北海镇几个大头目的底细,敢问你们究竟来自何处?阁下当年曾打出了朱明的旗号,请问你跟朱明的末代赵王是什么关系?你这满口字正腔圆的旗人官话,究竟是跟谁学来的?”
赵新微微一笑,想了想道:“和大人,咱俩做个约定好了。”
“请说。”
“等你临终的时候,不管是千山万里,只要给我送个信,我一定会告诉你。就算我不在,也一定有人会跟你说。”
纵然知道赵新的手段神出鬼没,和珅还是难以置信。他以为对方就是不想说,于是随口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赵新抬手看了下表,发现已经快九点了,便道:“聊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告辞了。不过还得麻烦和大人送我一趟,万一走错了路,闯进女眷所在就不好了。”
和珅气的心中暗骂,你特么都悄无声息的溜到后宅了,居然还舔着脸叫我送?不过他哪敢不答应,只能铁青着脸头前带路。
两人出了水法楼后,刘印在前面带路,顺着西侧跨院的通道向南走,依次穿过了几道门。路上遇到的下人看见自家老爷纷纷行礼,和珅也不搭腔,闷头走的快步流星。众下人看到身高马大的赵新跟在和珅旁边,虽然颇觉这个人奇怪,可谁也不敢问。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终于来到了和府东南角的大门前,刘印也顾不上叫门房里的人,径直上前取下门闩。门房里的几个下人刚要出来,就听和珅冷声喝道:“滚回去!不许出来!”
几人吓了一个激灵,自家主子的声音还是认得的,可就是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站在门里大气都不敢喘。
过不多时,朱红色的大门被刘印缓缓拉开,赵新抬脚走出,站在台阶上对门内的和珅拱手道:“和大人,一个月,记住了。”
说罢便下了台阶,向右一转,消失在了门口。此时站在门里的刘印忍不住探头向外偷窥,却发现幽深黑暗的胡同里居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赵新就跟凭空消失一样,吓得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和珅急声问道:“人走了?”
“爷,没了!”
“什么?!”
“奴才该死!”刘印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解释道:“他明明朝西去了,可就这么会工夫,就,就没影了!”
“咝!”
“主子,要不要奴才跟过去看看?”
“你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脑子吃肿了!知道他是谁吗?不想活了!”
“奴才该死!”刘印心说我哪知道他是谁啊。
和珅揉了揉被寒风吹的发紧的额头,定了定神,对刘印低声道:“去把你爹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刘全很快就来了。当他得知赵新突然出现在了和府后院,顿时把他吓了个半死。之后他跟和珅在书房里一直商量到了深夜,最后也承认对方所说的确有理。万一北海镇打下了盛京再学张献忠,乾隆保不准就得给气死。
和珅之后花了几天时间思考,最终定下了紧密团结手握兵权的和琳,并着手将家产往昆明转移,将云贵作为自己退路的策略。他觉得既然赵新想让和琳替北海镇打缅甸,跟英国人打擂台,那他就一定会提供支持;有了兵权有了快枪利炮,颙琰就不敢动自己。
至于赵新要的田产和铺子清单嘛,和珅虽然肉疼,还是无奈的让刘全带人统计并列出清册。没办法,赵新来的这一趟,可真把他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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