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梅利扬.普加乔夫和他的几个同党在1775年初于莫斯科被公开处决后,从西伯利亚到莫斯科,沙俄帝国那原本看似稳固的统治秩序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
发生在1773~1775年的“普加乔夫起义”,表面上是因为1771年乌拉尔哥萨克们不服从命令去堵截东归的土尔扈特人,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暴乱,其本质上则是乌拉尔哥萨克平民派和贵族派的斗争。
总的来说,哥萨克人就是不想让沙皇俄国插手他们的部族事务,破坏之前那种权力相对平等的部落化政治体制。最重要的一点,老子既不想服兵役,也不想交税!
事实上普加乔夫暴乱的根源并不是这个人有多大的号召力,策划并领导整场暴乱的其实是乌拉尔哥萨克群体,就连那个“彼得三世”的名头也是乌拉尔的哥萨克团体帮他想出来的。
对于今天在场的百十名哥萨克俘虏而言,他们自己或是父辈都是那场暴乱的参与者,要不然也不会被流放到乌拉尔山以东,然后又被鲁缅采夫征召上了战场。所以当米哈伊尔大言不惭的说出伊万的真实身份后,俘虏们立刻就回忆起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席卷了北高加索到穆罗姆森林的大规模暴乱。
但是许多大字不识的哥萨克们并不清楚普加乔夫的真实身份,因为知道这个事的叛乱者都被处死了。
“你是普加乔夫的儿子?可我听说他的儿子已经死了。”
“我听说那个人是沙皇,那么你就是沙皇的儿子?”
已经改名为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的克鲁托格罗夫笑着说道:“呵呵,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那都是无耻的官吏们造谣。”
“嗨,伙计,能跟我们讲讲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克鲁托格罗夫于是坐下来,跟所有人讲述了一个精心编撰的故事。这是一个经过吴思宇、赵新以及其他投靠的哥萨克们反复检验的版本,经过克鲁托格罗夫长期背诵熟记于心后,又反复跟那些在雅克萨的归顺者讲述,搞的最终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话说在1773年普加乔夫暴乱开始以后,自称“彼得三世”的普加乔夫声称叶卡捷琳娜二世是他的败家老婆;同时又说自己准备去当修士,要让儿子保罗继承皇位。
这一手把女皇气的火冒三丈,一面加紧辟谣,一面又让人四处去搜捕普加乔夫的老婆索菲亚。等把老婆孩子都给抓到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命令每逢赶集就把索菲亚给放出去,让她逢人就讲那个叛乱头子其实是自己的男人。
到了1774年,等普加乔夫攻克喀山后,发现了在城内监狱里的妻子儿女。不过此时因为他已经娶了一个新的“皇后”。普加乔夫便说索菲亚和孩子是自己的一个朋友的家眷,既然遇到了,照顾他们也是自己的责任。不过直到普加乔夫被抓,索菲亚和孩子一直都跟在叛乱者队伍里。
等普加乔夫被抓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又让那个“皇后”乌斯金尼娅现身市井,说他根本就不是“彼得三世”,就是一个普通的哥萨克。
然而千不该万不该,叶卡捷琳娜二世在处死普加乔夫后,严令民间和官方再也不许提起这个人和事,还将雅依克河改名为“乌拉尔河”,自此雅依克的哥萨克也成了乌拉尔哥萨克。并且将普加乔夫的两个老婆和孩子都秘密关押了起来,从此再没出现在世人眼前。一直到几十年后的亚历山大一世统治时期,这件事才逐渐被人再度谈起。
女皇的本意是希望能彻底杜绝那场可怕的回忆,然而赵新在翻阅了另一时空中保存下来的大量历史资料后,敏锐的抓住了漏洞。他之所以会在上万名俘虏里选择了克鲁托格罗夫,是因为这厮长的最像彼得三世。
他向克鲁托格罗夫坚称,普加乔夫就是彼得三世,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你自己,那就是彼得三世和情人生的孩子,那位保罗大公算起来应该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众所周知,彼得三世和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夫妻关系并不好,两人婚礼当天都没同床,各自都有情人。当然了,女皇的情人多了去了,这一点让彼得三世自愧不如。彼得三世最著名的一位情人是伊丽莎薇塔.罗曼诺芙娜,是当时俄军总司令沃龙佐夫伯爵的二女儿。
赵新则为彼得三世的编造出了另一个情人,那就是沃龙佐夫伯爵的小女儿玛丽亚.罗曼诺夫娜。
真特么敢胡诌啊!克鲁托格罗夫第一次听完这个故事后就被吓了个半死。不过因为他对普加乔夫的身世并不了解,所以在逐渐接受了新的身份后,也开始觉得与有荣焉。
简直太牛了!沙皇和女伯爵的儿子!
然而此时的赵新并不知道,他为克鲁托格罗夫伪造的这个身份,在十几年后把瑞典王室给搅得乌烟瘴气。当国王古斯塔夫四世被软禁后,议会里很多人提议让克鲁托格罗夫的儿子回去继承王位,把一直眼巴巴等着当国王的卡尔王储给腻味坏了。
要知道彼得三世的全名为卡尔.彼得.乌尔里希,是彼得一世长女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和瑞典荷尔施泰因-戈托普公爵所生。按照父系家谱,彼得三世是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的侄孙,他的后人完全有资格继承瑞典王位。
“这么说,您是沙皇的后代?是他的直系传人?”
“您这身份怎么能算是哥萨克呢?我觉得您这么做不合适。”
“您是想让我们跟着你干?呃......我认为这事你应该去跟那些军官老爷们商量才合适。”
克鲁托格罗夫摇头道:“兄弟们,既然我的父亲生前为哥萨克寻求公道,那么我就是一个哥萨克!再说那些军官和贵族们能代表哥萨克吗?他们早就背叛了这个团体,穷苦的哥萨克应该建立自己的组织,寻求自己的公道。”
“说的对!公道!”
在之后的几天里,同样的晚餐会天天举行。吴思宇跟克鲁托格罗夫说过,洗脑必须时刻不停,决不能给别人分辨思考的时间。
克鲁托格罗夫从第三天开始,在晚餐会后给俘虏们讲述经过“某人”刻意改编的《顿河哥萨克史》。里面讲述了彼得三世(普加乔夫)的光辉事迹,哥萨克的自由生活,讲述了司捷潘、拉辛和孔德拉季的事迹。同时用通俗的语言,讲述了哥萨克们悲惨而贫困生活,讽刺了沙俄的制度和治理手段,嘲笑了沙饿政府以及作为帝制雇佣保镖的哥萨克贵族。
在这期间,米哈伊尔带着其他手下则是默不作声的观察着俘虏们的表情,并逐一记在小本子上。渐渐的,当那些被俘的俄军营长、团长和将军们在最后一批抵达俘虏营之后,首先溜进他们耳朵里的消息就是“皇子来解救哥萨克了”。
1790年9月15日,赵新率军攻克了东西伯利亚的重镇下乌金斯克。他一直跟在鲁缅采夫的后面,保持距离,却又穷追不舍。
此时的北线由虎吉率领的三团和阿伊努营已经过了安加拉河和塔谢耶瓦河的交汇处,再走一天就能进入叶尼塞河。幸亏北海军的内河船队都加装了柴油马达,速度跑起来飞快;若是只凭借人力和风帆逆水行舟,估计这会儿刚走出一半的路程。
现在南线北海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就是位于中西伯利亚高原和萨彦岭的交界处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卫特拉蒙古人将那里称为“红海岸之城”,所以沙俄最先修建的监狱也被称为“新卡钦斯基红色监狱”。这座监狱的主要用途就是从南面来保卫西伯利亚的主要定居点,同时关押俘虏的叶尼塞吉尔吉斯人--实际上也是卫特拉蒙古人的一部。
当年白令发起远征时,也是将此地作为起点,筹集物资和装备。
这么有意义的地名,要是不拿下来,都对不起北海军红色的军旗。再说土壤是红色的,说明本地蕴含丰富的铁矿石。
另外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顺着叶尼塞河往南三百多公里,在阿巴坎转入阿穆哈河,穿过萨彦山脉再走几百里,就是外蒙三音诺颜部的边境城镇阿巴扎。
话说1727年清俄双方签订的《布连斯奇界约》中虽然划定了沙宾达巴哈以东的中俄边界,使沙俄帝国向克穆齐克河流域及其以东的唐努乌梁海地区的公开扩张受到了遏制,但是“沙必乃达巴汉”以西的中俄边界一直没有划定。
别看那块地方一直被满清标注在了自己的疆域里,实际上早在1709年,沙俄就已在唐努乌梁海西面的阿勒坦河与哈屯河的交汇处--也就是带清的疆域内修建了比斯克堡,以此作为向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和唐努乌梁海扩张的基地。十八世纪中叶以后,沙俄继续偷摸言声的向哈屯河和阿勒坦河上游推进,将当地的土著居民挤向两条河流中间的纵深地带。
在另一时空历史上的《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和其他三个勘界议定书,即是根据这一侵略事实所签订的,沙俄由此割占了中国西北部44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赵新自从乌索利耶会战结束后,又多了个私人爱好。他将另一时空里满清和沙俄签订的所有的不平等条约都写在了一张经常使用的木片书签上,由此时刻提醒自己,决不能对沙俄心怀仁慈。
9月20日,经过五天的长途跋涉,南线先头部队冲出萨彦岭北麓山口,出现在了“红海岸之城”以东2公里处。山丘上高高飘扬的红色军旗立刻就被城东设立的瞭望塔发现,随着教堂内钟声的急促响起,整个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内随即进入了总动员。
由于鲁缅采夫比北海军提前了两天抵达,当地军民早已打开了军械库,取出军械和弹药,又在城内修筑了“坚固的街垒工事”,准备誓死抵抗;甚至连那座沙俄帝国的第一个县图书馆也变成了一个军事堡垒。
与下乌金斯克那样的小镇不同,身为叶尼塞省中心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还是挺大的。本地的主要居民长期以来都是军人及其家属,不过因为鲁缅采夫远征伊尔库茨克带走了一部分军队,导致城内的驻军仅有五百多人,即便加上鲁缅采夫剩余的残部也只有五千多人。
事实上鲁缅采夫在率军抵达此地的当天就病倒了,连日的奔波和寒冷的雨水让老元帅发起了高烧。城内教堂的修士们在经过诊断后,决定采用放血疗法进行治疗。结果可怜的老头在被足足放了一杯血后,愈发昏迷不醒,这可把本地市长和议员们给急坏了。
此时北海军的先头部队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在距离城市两公里外的山丘上修建了工事,静待大部队的到来。
问题是本地居民不信邪,根本不相信那些逃回来的俄军的劝告。市长和市议会的议员们在得知城外的敌人只有两百多人后,随即便行使权力,命令本地驻军少校率军发起进攻,试图给远道而来的中国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然而开战仅仅过了二十分钟,那位少校就命丧当场,紧接着,当北海军的迫击炮将几门加农炮和榴弹炮都炸成了废铜烂铁后,死伤惨重的进攻部队仓惶逃回了城里,说什么都不敢再出城挑衅了。
两天后,赵新率军抵达。经过无人机的仔细侦察,发现城内到处都修建了壁垒工事。他知道要是直接命令步兵进攻的话,很可能就会陷入街巷战的泥潭。于是赵新让手下用一天时间构筑了十几处简易炮兵阵地,随即便对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展开了持续炮击。
这一下城内的俄国人可惨了。十七年前的一场大火将整座城化为白地,所以眼下城内的建筑都是新盖的,而且很多都用了石头材质。炮弹的爆炸将无数的碎石掀飞,化为了无数的杀人利器。
那些跟着鲁缅采夫溃逃至此的俄军官兵们一见此状,知道根本无法应付。有些人干脆扔掉了武器,换上了平民的衣服;而有的则以去托博尔斯克搬救兵为由,继续踏上了逃亡的路程。
至于鲁缅采夫,他此刻已经被那群修士医生们折磨的就剩半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