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如梦似幻的呢喃近在耳边。
像是男人的声音,确切的说,是还未变声的少年吟唱似的低语。
风时辰将至,为何不来寻我
你是谁?
灸日挣扎着想要张开眼,但事实上,他依旧一动不动的酣睡在被榻之上。身体无法动弹,哪怕是一个指节,一个毛孔,都不再受灸日的意识调配。他想回答那人,想问他是谁,却发现自己连呻吟声都被扼在了喉咙里。
身体无法动弹,可灸日却感觉自己正渐渐的看清周围的一切。
脚下棉花样的漂浮感越来越轻,却始终踩不到实处。然而,灸日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站了起来。湿冷粘腻的空气紧紧贴在脸上,浓重的血腥腐臭气味不住往鼻孔里钻!
眼睛终于睁开了!
绝辰!
灸日张口了,却没有声音,眼前翻腾的血气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埋没。
依旧是那身赛过白雪的素净的长袍,即便身体周围遍布一地残破丑陋看不出原型是什么怪物的尸体,即便方圆四处尽是黄沙焦土没有丁点鲜活的颜色,被乌云压榨不见天日的昏暗中,灸日的眼里只有那一袭与天地格格不入的白。
绝辰灸日急奔上前,不过跑出了几百米,就似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身体径直反弹了出去,直到结结实实撞上了另一堵软烂的尸块才停了下来。
是的,一堵。灸日这才发现,这随便一块残缺不全像被野兽啃食过的尸块也快比上幼年圣龙一半的大小了。
灸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冷绝辰看不见他
看不到终止处的尸群以冷绝辰为圆心四散开来,周围的地形更像是放了了无数倍的秦王岭,脚下踩着的这方平原,则更像被尸体堆平了山坳低谷的玉龙山。只因灸日站在了较高处,又看不到粘稠浓郁的雾气遮挡下起伏的山颠才误把这看成了一片平地,更因为冷绝辰痴痴望着的灸日的身后,是一座似利剑出鞘直指天穹不见峰顶的剑山!
与那座将天地分隔两半的剑锋相比,脚下这昂昂雄峰就不那么起眼了。
冷绝辰依旧凝望着灸日身后,尽管那里仅有一座被黑褐色的焦土堆积成的剑锋。
灸日懵了。
这该是梦吧
明明他前一刻还在须臾空间里睡觉,明明冷绝辰还安然的睡在灭凡尘身旁
凡尘!
灸日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
那这个人灸日近乎执迷的凝视着这酷似冷绝辰的男子,一寸寸审视,最后定在了那双他闭起眼也能描绘出神形的凤眸上。
冷绝辰虽也常穿着一身白衣,可这男子的衣服虽然同样素洁无华轻盈熨帖似光线凝聚而成的布料绝非这世间所有。男子只用一堵无形的结界就将这些怪兽阻挡在百米之外,可想而知,这些尸体定也出自他手。这男子看似望着剑山,眼底却是空无一物,而冷绝辰的眼里,有他。
脚下的土地突然剧烈抖动颠簸,地震?这是出现在灸日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但是下一刻,灸日知道自己想错了。铺天盖地的黑点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涌来,数不清的怪兽仿佛一座座极速移动的小山,转眼已临近千米之外!
索魂夺魄!现!
保护冷绝辰的本能让灸日几乎在双眼看到这些怪兽的同时,无声厉喝。
然而,并没有出现索魂枪伴随的那道仿佛能驱散时间一切邪恶的金光。
索魂枪不似须臾空间,索魂枪与灸日灵魂一体,相伴相生,尽管灸日只记得那是冷绝辰赠与他的礼物,又矛盾的觉得索魂枪一开始就该是他的,从他还不知道的一开始就是属于他的。但是现在,索魂枪第一次没有应和灸日的号召,灸日茫然的看着双手。任凭一只又一只怪兽的利爪从身体穿过,不痛,也没有一丝鲜血。
因为这是梦。
因为这里还不是他的战场。
下一刻,灸日意识到男子的处境无比危险!急忙抬眼,却再一次被男子震惊了。
一群群怪兽前赴后继的飞扑向男子,但是这些怪兽远没有灸日那样好命,跑在最前面的怪兽还没有触碰到结界的边缘,竟无端端互相撕咬了起来!
转眼间,后方的刹不住脚的怪兽将停驻厮杀的怪兽挤向了结界,灸日的眼前霎那间暴起一片片血雾逼得他不得不紧紧闭上双眼。
不知几刻钟后,野兽的嘶吼哀嚎消失了,灸日再睁开眼时,只见到男子一挥衣袖,血雾散尽,只留一地残尸。
灸日像是被诱惑了一样向男子靠近。
鲜血沾不得他的衣角,凹凸不平的尸山也阻不了灸日的步伐,因为灸日身体几乎在碰触到残尸的一霎那几近透明。
禁魔山本该是一片死地,可那些神族的后裔告诉灸日,禁魔山上,有烈风耗尽气血留住的一丝断魂的残魂。
无顶剑锋,绵延群山,体型硕大不知种族的怪兽,肖似冷绝辰的神秘男人
种种猜想汇聚到一处,答案呼之欲出!
再往前一步就是将他撞飞的结界,灸日缓缓抬起手,隔着结界描绘着男子的脸。
“烈风。你知道我会在兄长和绝辰之间犹疑,所以送我来见他,对吗。”灸日发出了声音,只是他的心已经注意不到了。
“你明明可以活着,却偏偏走了一条必死之路。亲手分裂自己的魂魄,只为了护住他的残魂,一次次让我重生,也只是为了找到断魂也许消散了的神魂。现在确定了绝辰就是断魂的转世,暗夜清玄战天、暗夜幽暝、我,就只剩下把绝辰送到禁魔山,让你和断魂重逢这唯一的路可以走了。”
烈风。
你赢了。
天下人可活,断魂可活,烈风可活,只有暗夜清玄战天,暗夜幽暝,还有他暗夜清和灸日,不能活。烈风的意念,创造了他们祖孙三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促成烈风和断魂万年后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