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拇指粗的金线自两人脚下盘旋而起,一只金色光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将二人完全包裹,瞬息之后,金茧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
“傲呢?”
清冷的声音远远地从背后传来,沉浸在惊叹中无法自拔的段水流下意识的回道,“又单刷去了”话音未落,强烈的危机感猛地袭上心头,段水流急忙回过头,定睛一望。
几十万精兵铁骑之前,被风系斗气劈裂的雨幕之间,一貌若仙人宛如濯莲的男子迎风而立,再看那一身烈烈御风的白袍,可不正是让他们队长恨不得供在手心里的祖宗!
队长,您自求多福吧!
然而已经带着蛇身少年瞬移到几里之外的灸日,注定听不到段水流的祈祷。或许即便感应到了灸日也不会在意,因为此刻,灸日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一步之外的少年心上。
“这是哪里?”蛇面少年的眼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除了冷漠之外的神色,好奇的打量着只有一张黑木板床、一把黑木方倚、一只白瓷壶、一盏老油灯的看不见出口的密室。
当初暗夜清和败天用来囚禁夜成遥兄弟的密室,最后居然成了灸日在魔兽森林的一处休憩的暂时住处,也就是灸日口中绝对安静的地方。“把这里送给我的人没告诉过我这里是哪里,但是应该不会离我们之前在的地方太远。”
还有比一个路痴被人问路更尴尬的事吗?
真的有!
少年听灸日不能再含糊的解释,人眼中明明白白的闪过了一丝笑意,“原来你真的记不住路。”
“谁说的!”灸日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走到桌边坐了下去,然后才奇怪的看了少年一眼,问道,“你居然不认为我对你图谋不轨?毕竟我虽然不记得路,想把你关在这里可是容易的很。”
少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姿势诡异的走到木板床边,转身坐了上去,蛇尾顺着力道围着少年纤细的腰盘成了一盘,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伤不了我。”少年说话时,缀着一连片碎麟的尾尖应和似的上下摇晃。
灸日看着少年半点不设防的姿态,心中卸了两分防备更多的还是疑惑。这少年对他未免太放心也太熟悉了些!灸日一直坚信心中猜测万千也不及直问两语,再看到少年除了第一眼再不曾从自己身上移开的一双异瞳,便更加确信少年身上一定有值得他细挖的秘密。“我自问今天之前从未见过你,所以是有人跟你提起过我?”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慢悠悠地开口道,“不是有人提起过你,而是有一个人,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提起你。”
灸日无聊把玩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心中怪异的感觉越来越盛,脸上有些僵硬的肌肉试图扯出一个微笑来,却不得不宣告失败。
又来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放在手心里狠狠揉捏!这种痛,自灸日重生那日起只出现过两次。
“其实用你们的算法,我应该有四千多岁了吧。”少年自顾自的叙说道。“我那自杀殉情的父亲救活了很多人。救了很多该死的人,也救了很多不该死的人,可他偏偏救不了母亲,更救不了母亲肚子里的我。”
少年的声音依然清脆依然淡漠的像诉说旁人的事,灸日耳中却响起了另一个他不愿再想起甚至在玄光镜中都不敢再听一次的声音!一个女人凄厉的质问,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她的女儿?!
“师父将我的魂魄从母亲身体分离,换到一个蛇女腹中的死胎身上,我就这样活了下来。”少年叙事时两眼几未离开过灸日,像是要从灸日眼中找到什么,执着的让灸日无由的狼狈躲避。
“师父说,轮回转生便能重新来过。唯有天命之人,转生后依然会有前世的记忆。可惜我的母亲不是天命之人。”少年的神态依旧坦然平淡,唯独半翘起的尾尖暴露了几丝不再平静的激动。
灸日的脸色随着少年的诉说变了又变,少年清澈的尾音消散的同时,本就不算结实的瓷杯也在灸日手里化成了粉末。
“不是殉情。那时,我还不懂这两个字。”灸日按耐住无味翻涌的心情。果然,人活久了,什么事都能遇上。
六次轮回,他将各种死法体验个遍。唯独那一世,他选择在十八岁的前一夜,自我终结。
也正在那时他明白了一件事,自责和愧疚,能将人生生逼死。
恭喜恭喜!有个比自己大三千多岁的儿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体验!灭凡尘兴味十足的声音还在脑海回荡,灸日反驳的话却死死卡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去。
你一早就知道?!出现在秦王岭的秦王殿尚且没有个解释,这会儿突然出现个四千年前的儿子,若非灸日心脏承受能力非一般的强,恐怕也经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连番的冲击。灸日把莽苍大陆的正史野史翻了一大圈也没能找到一丝与记忆中相符的记载,竟然漏掉了他身边这个万年人形史记!
他的灵魂波动和你有九成相像,一开始我只是好奇他是从哪来的,但是现在我更好奇你这个天命之人。谁能相信七千年前的秦王、四千年前的名医和当今太子会是同一个人?若是被世人知道,你这天命之人和你这半人半蛇的儿子,恐都得和我这魔人落得一个下场。灭凡尘调笑的语气渐诉渐冷。天命之人又如何,世人对异类从没有那么宽容。
这就是所谓的亲子鉴定吧喜当爹的心情是怎样,灸日已然茫然了。
“我”灸日尝试说些什么,一个我字便让他失去了全部力气。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和暗夜离忧是一路货色
“我找了你近四千年。七百年前我找到了一个和师父手扎记载的天命之人每一点都特别符合的人,他确是天命之人,但不是我要找的人。然后我便盯上了他的后人,直到你出现。”
灸日满以为自己的心脏可以完美的承受任何打击,但是很显然,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