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去,我就感觉皮质屏风后面,皮鬼先生的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牢牢的,甚至连前面桌案上的阴火灯也摇曳了几下。让里面本就幽幽的环境更显阴森。
我心里微微一紧,它的目光我感受过,这一次明显多了一些锋芒。
“见过皮鬼先生。”我在桌案前站定,问候一句。
皮鬼先生顿了一下,缓缓道:“你委托的事情我方已经考察过了,苏岳为人无大恶,多有善举,寿尽轮回本应投一富贵人家,但因她迟到地府足足十一年,福缘被生死簿所斩,下一世只能入畜生道。”
“畜生道?”
我心微微一沉,这惩罚很重,而且有些不分青红皂白,但地府的规矩不可逾越,于是问:“不知皮鬼先生能否疏通?”
皮鬼先生不置可否,说:“不过苏岳迟到地府,并非她的本意,只要判官府衙厮在崔大人面前陈情,我想崔大人怜其半生孤苦,应该会网开一面。”
我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有劳皮鬼大人代为疏通了,酬劳方面在下一定竭力满足,只希望能让她重入人道,择一好人家转世投胎。”
“你说的是两个要求,一为改命,二为改福禄。改命好说,不过衙厮陈情罢了,三千万足以;但改福禄难,苏岳迟到地府十余年乃大罪,就算入了人道,恐怕依旧是命薄福浅,难以善终。”皮鬼先生说道。
“可有疏通的可能?”我眉头一皱,事情的难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崔判官在奇门界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看来不假,很难应付。
“有!”皮鬼先生很肯定的说道,顿了顿:“只是……需要增加价钱。”
“您说要多少,我立刻去筹。”我急忙道,三千万还不够就找人借,皮衣客、瓜哥、吴奎、徐大山,只要我肯开口,钱还是有的。
“秘银和钱金其实不算什么,我需要的是你身上的东西。”皮鬼先生道。
我微微一惊,自己身上与常人不同的就是人犼之心了;之前白面青年要取人犼之心,在得知我为鬼神所拒之后,立刻就转变了态度。
“你想要什么?”我尽可能让脸上平静下来,因为不想不打自招;人犼之心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取走的。实在不行就换别家,天底下总不能就它一个在做这行生意。
皮鬼先生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道:“别担心,不会放你付出太大的代价,只是想要你一瓶心头血。”
“心……心头血?”
我一愣,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心头血说白了就是中指血,经脉理论认为,人的中指是和心脏连在一起的,人抬手的时候如果中指在抖动,那多半是心脏出了问题,百试百灵。
男左女右,男人的心头血在左手的中指上。
我本以为是人犼之心,现在却是中指血,这样的话代价似乎并不大,甚至,有些无足轻重。
“桌上有一玉瓶,你只需要将中指血盛满,此次交易分文不收。”皮鬼先生又道。
我沉吟了一下,自己的中指血和舌尖血显然不是一般的东西,青牛道长给我的茶树种子,就是用中指血浇开的,还有当初七彩鹰长出第一根羽毛的时候,喂的也是血。
生气和阳气都非常的充足,甚至可以用澎湃这个词来形容。
这些血对别人很珍贵,完全是可以大用的东西;如果没有中指血,茶树种肯能根本不会发芽;但对我来说就没那么珍贵了;干仗的时候我可没少用,一喷一咬就跟流水似的。
而且桌子上的玉瓶并不大,拢共也就小拇指粗点,三寸高。
一瓶血能让苏岳奶奶改命该福缘,还能让自己省下价值三千多万的秘银,这交易怎么看都划算。
想了想,我点头,道:“成交!”一瓶血而已,给了就给了,没什么大不了,以前上医院体检抽的还不止这一点呢。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这宗交易后来给我惹来了大麻烦,让我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天上不会掉馅饼。
说完我走到桌子前咬破中指,将血注入玉瓶中,一会儿便填满了。
皮鬼先生在屏风后面点点头,道:“你委托的事,我方会尽快办妥,你只需要找一个冥道节点,让阴魂去投胎便可。”
我点点头,又有些好奇,便问:“她下一世会投胎在哪?”
“苏岳与其夫缘分未尽,其夫已先投胎三十年,膝下尚无儿女,便让他们再续前缘,做一对父女吧;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康之家,青年时代会有些许变故,但终老之时能身康体健,儿孙满堂。”皮鬼先生道。
我点点头,道:“这就够了。”
人不求大富大贵,经历人生酸甜苦辣后,老来能得一善终,儿孙满堂,已经不是薄的福缘了。
只是没想到,苏岳下一世竟然会投在她这一世的男人那里。还真应了那句话,女儿是上辈子的情人。
顿了顿,皮鬼先生又道:“苏岳进入冥道七天之后你派人来听消息,我会将她投胎的地点告之于你;记住,绝对不可以认她!更不可以告之她任何有关前世的东西,看一眼便走,将来最好永不再见,否则沾染上因果,我就爱莫能助了。”
我答应一声,然后告辞转身,出了老宅。
胖子一见我出来,便问我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说办成了,现在就等着将苏岳的阴魂放入冥道了,之后又将皮鬼先生不要酬金,只要中指血的事情说了。还问他会不会有什么坏处。
胖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单凭一点点血是基本无法害人的,普通人可能忌讳一些,如果血落入蛊师手里,还有些手段,但奇门之人就没那么好下手了。
我点点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我就问胖子知不知道重庆哪里有冥道入口,东北柳河镇有,但太远了,实在不方便。
胖子说知道,在重庆南边的山郊就有一个,不过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具体的需要找找才清楚,时间上必须等明天了。
我点点头,这事晚做不如早做,打算明晚去一趟,也是一桩心愿。
之后我们稍稍停留了一下便返程,半步多来去只有两个时辰,再晚就回不去了。
回到水边,葛老汉已经雇了几个阳民把船上的货都卸了,剩下的事情交给黄达,然后开船带我和胖子返回阳间,黄达则留在半步多。
回程依然一帆风顺,胭脂湖外,周建兵还带人等候在外面,一见我们便迎了上来,道:“老板,刚刚收到消息,苗海晚上带人出去了一次。”
“苗海?”
我微微皱眉,这家伙沉寂的时间不是一般的久了,终于动弹了么?
现在川东区全力和赶尸门备战,可这个人就像一地雷,又硬有危险,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发现什么了吗?”胖子追问,也是眉头紧锁。
“他出去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他身边的黑煞消失了一段时间,大约十五分钟;我怀疑是和什么人碰头了。”周建兵道。
“没看见碰头的人么?”我问。
周建兵摇头。
“坏了,苗海在和外面的人联系,弄不好是赶尸门!”胖子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我一阵奇怪,道:“你怎么确定?”
“你想想,如果是家族内的人,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去么?私下肯定有暗线和心腹联系;一定是碰头的那一方不怎么信得过苗海,所以才需要苗海亲自出面;很大可能就是赶尸门,上一次赶尸门的潜伏人员基本被连根拔掉了。”胖子道。
我心底微微一沉,暗道苗瀚父子真的要为了一己私利,置整个苗家于不顾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