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的艰难、委屈、夹着恐惧和对前路的迷茫齐齐涌上心头,小莲花无声抹泪,将兜里的其他小鸟蛋一个个掏出放进大鸟窝里,还有剩的一个果子也放了进去,最后,她把兜儿反过来,向两只大鸟抖了抖,没了,都没有了呢,只得她一个了,什么都没有了。
越想越难过,小莲花眼泪无声无息往下滑,不停拿脏兮兮的袖子去抹,却越抹越多。
她一直不敢去想的,她要听娘亲和爹爹的话,去找族叔,可是那些人那么凶残,她好害怕啊,是不是她的爹娘和哥哥已经……那她北上还有什么意义……
那两只大鸟愣住了,慢慢收起俯冲的翅膀,看见鸟窝里满满当当多出了好多鸟蛋,俱是平日里它们捕捉用来当点心的小鸟生的蛋,还有一个果子,又见眼前的小姑娘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它们没了敌意,彼此歪着头打量,又对视一眼,竟有些不知所措。
“啪”树下传来踩断枯枝的声音,随即窸窸窣窣传来声响,像人脚踩在了枯叶上一般,两只大鸟一惊,当即飞出盘旋在空中转了几圈,发出尖利的警报声。
小莲花泪眼朦胧之中向下看去,透过层层叶子看见了一个人,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含在眼中的泪水吓得再也不敢落下。
那叫顺子哥的人,竟是去而复返,悄无声息接近,若不是枯枝踩断,她和两只大鸟都觉察不到。
小莲花屏住呼吸,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全身汗毛竖起,敏锐地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这个人是冲着她来的,定然是怀疑什么,要杀她一个回马枪。
树下的郭顺,抬头便见两只大鸟飞出,认出了是先前的鸟,他没有理会,重新扫了一圈四周,没有如预想中发现人影,他眉头皱起,难道真的想错了?
之前听到树上有动静时,虽说当时有鸟飞过打消了疑虑,但临走前他看到厚厚的枯叶有一处落了个浅浅的凹印,怀疑有人藏了起来,便没有声张,如常地走了。
假装离开后,立即绕到另一个方向悄悄回来,他藏在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除了听见一声鸟叫,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人影更是半个也见不到。
这一次检查完,郭顺是彻底放下了心,确定了这林子没有藏人,那凹印也许是什么动物踩出来的,于是也不再掩藏,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看了一圈。
他心道是多疑了,这林子什么也没有,除了那对大鸟,应当是在此筑巢了才那么警惕,那对大鸟是雀鹰,专猎杀小鸟、蛇、鼠、野鸡和兔等小动物,最是敏锐,他刚返身回来还没躲好便发出凶厉的鸟鸣。
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他大步朝前走去,嘴里喝一声:“走!”
原先离去的方向不远,竟有好几个人的应喝声发出,随着郭顺的离去,那群人快速跟上,最终消失在林中。
小莲花手软脚软,浑身僵硬地靠在树干上,像被吓傻了一般,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地窝着。
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直到那对大鸟重新飞回,直到树下再也没有动静,她才大喘一口气,如劫后余生一般急促地呼吸起来。
小莲花等发软的手脚恢复过来,和那两只大鸟说了一声“对不起”,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爬下树去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专挑硬实不留痕迹的地儿走,这一次她学会了,要隐藏自己。
那双大鸟一直盯着小莲花离去的方向,等人消失不见,它们才看回鸟窝,看着那多出不少的鸟蛋,两只鸟圆溜的眼中充满了困惑,这小姑娘是来给它们送吃的?
……
苍澜院主殿。
“神医?……”紧张不已。
“嘘……”黄神医比起一个手势,眼神紧紧盯着睡梦中的人,见人彻底平静下来,才神色犹疑地撸着胡须思索什么。
眼球快速转动,伴随着冷汗的发出,脉象急促跳动,现下又开始变缓归于平静,完全是困于梦境太深的症状,人醒不过来,但梦里的反应会表象在现实之中。
只是:“这是梦到了什么?”才会这么大的反应,他百思不得其解。
黄神医也没想到几年前做游医时医治过的一个小姑娘,如今再次重逢成了宫里的娘娘,现下还身怀皇嗣,关系国之根本,这责任比之当年重大了许多啊。
这桩病症黄祖德前两天和黄神医提过,那时他听了就觉得有些熟悉,却没多想,只细细研究思索。
这样的病症由心发出,难治得很,他前阵子没多久才治了一个有心病的,现下又遇到一个,这个还更胜一筹,心病成了劫成了魔。
他本在赏花灯的,唉。
说来话长,今夜黄神医难得有闲情雅致,和自家夫人出来享一享这天下太平带来的繁荣景致,去赏花灯,赏到半途,一队高头大马在人潮外围停下下马,惊了一众百姓,没多久这队人马匆匆行来,见到他后当即掏出一封信给他。
是黄祖德写给他的信,宫里的娘娘病提前发了。
他一惊,立即和自家夫人告罪,让那队人马派人送他夫人回去,顺便取他药箱来,就匆匆进了宫。
等见到了床上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正是七年前那心苦成魔的可怜小姑娘,真是无巧不成书,当年的许久后,他还特意去了原来的地方去寻过人,想看看人如何了,最后没见到,那一家人早在两年前搬家了。
此时黄神医皱着眉起身,没纠结在人究竟做的什么梦上,总之人被心魔困住了,醒不过来。
他看向内室中的一干人等,撸着胡须对一旁的明黄色身影道:“人倒是比七年前状况要好,那会儿小姑娘身累神疲,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夜夜惊厥梦呓,似要耗尽元气方肯罢休,兼之受庸医误人,小病成了大病,人差些给废了,现下只是做做噩梦,算是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