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早朝的徐达,拖拖拉拉跟在了上朝的队伍最后,王宗源再三回头,总算看到了徐达那独特的身影。
左手就这么支棱着,右手捂着个官帽,小短腿翻的飞快,远远就能感觉到他还挺着急的。
皇宫规矩森严,自然不好大声喧哗,王宗源只能放慢脚步,等着徐达赶上来。
紧赶慢赶的徐达,好歹在鸣鞭前赶上了大部队,被小太监引着站到了等候进入明德殿的最前头一班,也就是站在了王宗源的前头。
群臣虽对他都有点儿侧目,可看到跟徐达说着小话的王宗源,众人侧目归侧目,多余的话,却是不敢多说的。
这徐达,从七品芝麻官突然平步青云做到了忠勇伯,完成了大部分追求仕途者几代人的梦想,期间也就花了一两年的时间,人虽看着猥琐了些,但是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加之坊间传闻,王宗源打仗伤了根,还是这忠勇伯的夫人给看好的,这回得了个女儿,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喝酒应酬到一半,撂下酒杯就说要到点儿了,得回去了,不然女儿睡了,夫人就不准他把女儿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据可靠消息,这辅国将军,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不然无法解释他这疯疯癫癫的行径。
所以这两人吧,因为这家给那家解决了生孩子的事儿,所以关系铁着呢!
不管这徐达到底在皇上心中是何等分量,群臣可以确定的是,王宗源如今是皇帝眼中的大红人,所以这组合,可不能太过得罪。
于是乎,正在和王宗源解释着今早你兰姨忘了喊我起床的徐达,莫名收到了很多营业性的笑容,问题他压根不知道对他笑的,哪个是哪个,便小声问他身后的王宗源,“谁啊这都是,干嘛冲我笑啊都?”
“没事,我目前有几个也不太能辨认得清楚,朝会参加多了,就知道了。”
两人轻声说着话,忽闻太监鸣鞭两下,乐起,皇帝移驾明德殿。
徐达简直忍不住要乐出来,这皇帝上早朝,还自带bgm,热闹倒是很热闹。
不论徐达这疯神心里怎么乐呵,皇帝进殿,自有皇帝的威仪,禁军侍卫宫中内侍,张伞盖,团扇,将皇帝送入殿内。
待皇帝安座后,再鸣鞭,鸿胪寺唱入班,等待进殿的文武百官,依次进御道,到得殿内再排班。
此时徐达跟着引路的内侍,站定在了他的位置上。
因徐达是第一次上朝,皇帝主要是怕他一会儿再把太子的位置给占了,所以今日特地让人给徐达引了位置。
徐达站在了武官第一班,不过他的位置最靠近边缘,基本上被殿内的柱子给挡住了大部分的身体。
站定之后,徐达靠着灵活的眼珠子,用余光观望了一下殿内的情况。
皇帝下首的位置,坐了太子,太子下头是八王爷的座位,作为一个腿有疾的王爷,他也是唯一被允许留在京城养病的王爷。
大殿内,第一排文官,站了六人,最靠走道的,徐达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是他家闺女给他拉来的秘密战友吴首辅,所以他就猜那一排六个,应该就是内阁六人。
看完人家那一堆,徐达又略侧头看了看他们这排人,一个个的都跟斗鸡似的,鼻孔朝天,连斜眼都不带多瞧他一眼的,他略数了下,好家伙,他们这一班居然有八人之多,怪不得他被挤到了最里头,这实在是不怎么站的下啊!
不过哪怕知道被有意排挤了,徐达也不动气,好歹也是长在红旗下的人,对这种阶级等级的鄙视链,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徐达身后一排,离的他们公侯伯这一班稍远些,就站了王宗源和另一个不认识的武将。
再后头的,恕他脖子实在不够长,哪个是哪个更是分不清,所以他的观察,也只能到第二排为止了。
徐达才打量完毕,就听鸿胪寺唱了行礼。
大小官员,除了太子和八王爷,皆是一拜三叩首。
行礼毕,才有内侍道:”有本造奏,无本朝散。“
便有官员拿着芴板上前,行礼,开始各种,臣有事参奏。
徐达非常努力的想听听这些官员,平日里到底要参奏点儿什么事。
可惜,人家那都是用的书面文,徐达听倒是能听,就是他理解的速度,跟不上这官员念的速度,也因为徐达压根不知道人家参奏的是什么事儿,那理解起来就更慢了,所以才听不到三句,徐达就放弃了挣扎。
反正他来上朝,不过就是老和尚敲钟,点个卯而已。
要不是听说无故旷工得罚了俸禄,闹的不好还得挨俩板子,他最好次次能旷工呢。
于是乎,到了京城才没几天,连个真正的差事都还没轮上的徐达,便开始精神恍惚,神游天外了。
也不知道下头的人启奏了多久,徐达都站的腿酸了,想着这活计,果然像卢远正这样的半残人士干不了。徐达看着前头的柱子,反正也没啥人注意他,干脆自己就悄摸的靠在了大殿的柱子上借把力算了。
还别说,这靠一靠,到底是省力不少的。
靠着柱子的徐达,被底下的长篇大论,说的是晕晕乎乎,差点儿打起了瞌睡,好在春丫给的那清凉膏够劲道,往鼻子下头一擦,辣的眼泪直接就流出来了。
徐达还没来得及擦被辣出来的眼泪,就听上头有声音传来,“徐达怎的今日没来上朝?鸿胪寺看看,今日忠勇伯告假了吗?!”
“启禀皇上,臣在此。”鸿胪寺还没看名册,徐达先从柱子后头伸出了个脑袋。
皇帝一愣,太子和八王爷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躲那柱子后头干嘛!?”
经过对徐达他们家这一阵子,时不时的刺探,皇帝已经差不多相信,徐家这三口人,的的确确对权欲没有多大兴趣。
除了徐达偶尔会抱怨这官做的实在倒贴了不少钱,别的对皇帝的不尊重,倒是没有。
钱嘛,徐达多少的确是贴了点的,但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吗?徐家跟着斓云记赚了不少钱,外加什么荔枝黄桃的糖水罐头,那赚的也不少!虽说黄桃去年欠收,赚少了,可荔枝罐头,如今在京城卖的也不便宜啊!
这东西就是裴家董家干的,皇帝早就查清了这裴家的嫡出小姐,跟徐家的那宝贝县主,可是结拜姐妹,这生意,徐家怎么可能没份?!
不过,既然徐达想开个餐馆,皇帝倒也不准备从中作梗,毕竟一万多两银子,那也不是小数目嘛,他如此开明,徐达想赚,就让他赚点也罢。
就是不知道徐达那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他夫人那里,骗到五百两的本钱。
这一想,皇帝就想远了。
再抬头,就见徐达已经绕到了柱子前头,鸿胪寺官急的直挠头,嘴里小声喊着:“爵爷不可越界啊!!”
”皇上叫我,我也没地儿站,要不麻烦您给我腾个地儿吧。”
徐达这话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这一排的爵爷们,都看徐达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故意站开了,只给徐达留了半个身位,前面皇帝问徐达在哪儿,他们也没把身位让出来。
直到皇帝问:“怎么了?朕这明德殿,还容不下你们这些人了?!”
这才有人往边上让了让,徐达才勉强被鸿胪寺官给怼进了队伍里。
“呵,你们这是对朕新封的伯爵有意见,还是对朕,有什么不满?!”
皇帝的确挺生气,这徐达他才封了不到半月,第一次上朝,这些人就干把人给他挤柱子后头去,简直不把他这个皇帝放眼里!
都说文官集团难搞,在皇帝眼里,这些喜欢拉帮结伙,到处都是连襟,拿着祖皇帝的丹书铁券的世家才是真正的烦人!
总有一天他会像把镇北王扔去北境那般,把这些人统统扔到边关去的!
见皇帝脸色不怎么好,头班的诸人这才表示,对忠勇伯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站习惯了,多加一个人,一下子没把握好位置的尺度。
皇帝也不欲与这些滚刀肉多烦,只问徐达,“听闻你在京城的宅邸已经置办好了?什么时候办开府宴啊?”
“启禀皇上。”徐达微微一撅翘臀,存心用力把屁股往旁边歪了一下,直接把旁边挤开了半个身位,然后一排人,就这么,哎哎哎哎哎的往边上倒了过去。
鸿胪寺官,在朝堂上可是拉过无数次架的人,什么御史要死要活,打架斗殴,他都经历过,这一排的公侯伯突然倒下来,虽然他是第一次遇到,但是还是凭借着本能一个跨步上前,顶住了一排人。
后头一排的王宗源和什么大将军手忙脚乱的去扶人,好歹算是让这些勋贵保住了颜面,没被徐达一屁股全给怼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