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是三日,这只疲惫倒霉,且不知道为什么光盯着它薅的鸽子,又落在了曾经的小橘如今的胖橘手上。
还好佛保佑特地嘱咐了下人,这些日子注意下有没有信鸽来,所以在胖橘还没下嘴之前,小厮就已经从它嘴里把这倒霉鸽子给救了下来。
下人们把信鸽脚上的纸条送到了佛保佑手上,佛保佑也没有拆,只等着孩子们下课,石头带着徐英徐敏回来了,才喊了大伙儿都来坐下,这才拆开了纸条,递给了石头。
石大掌柜接过纸条,略有些紧张地念道:“大哥徐磊请知悉,爹爹徐达,已被皇上封为忠勇伯,领云骑尉之职,娘得一品诰命,现吾三人皆在京城,一切安好,勿念。吾将于一月后启程回扬州,届时再一一向大家解释。”
念完了,扬州徐家的客堂间里,一片寂静。
只五头清脆的说了声:“就说是我大伯吧?!”
张家旺今日下课先去张家小吃铺帮忙去了,这会儿才赶回来蹭饭,进门见下人们都等在客堂间外头,他还奇怪呢,大大咧咧往里边走边问:”咋了这是,今日怎么这般......安静?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是被施了法术了吗?!“
“张家旺,我爹,真的封爵了。”铁头缓缓的回过头,跟张家旺说道。
张家旺被吓一大跳,又问一句:“封爵?!真的?!这信鸽好不好使?送的对不对啊?“
而此时的石头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是作为家里头现在唯二的家长,他只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叮嘱孩子们:“咱们且先冷静。”
四头轻声叹了口气,把爪子覆盖在石头撑着桌子,微微颤抖的手上,说道:“大堂哥,您先别抖。”
“欸,好。”石头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然后又觉不对,尴尬的清了下喉咙,继续说道:“那什么,你们听我说,这消息,应该是错不了了。但是咱家有了爵位,还是得保持低调,一切等春丫回来再说。谭家抄家的时候,你们可都看了热闹的,他们是怎么从高处跌下来的,咱们家得时刻谨记,明白了吗?”
石头在这几个月里,由于徐家家长,毫不负责的放养模式,和媳妇佛保佑的不停鼓励开导,已经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他现在就是扬州徐家的大家长,虽然有事可以找乡下的叔叔们和爷奶来,涉及到官方的事儿,找卢通判也行,但是绝大部分事情,还是这小夫妻两人,自己拿捏,自己决定的。所以石头现在考虑问题,不仅比之前全面了不少,说话做事,也已有了初步的大局观。
几个小的还没从徐达封爵的震惊中缓过来,石头说什么,他们便条件反射的点头。
直到晚饭时间,几个小的才活络了起来,特别是盖头,终于意识到大伯这转眼间就是个贵族了,那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比一旁正在和张家旺争论云骑尉到底是个什么官衔的铁头还要紧张激动。
所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好事儿,大伯母能不能把他考学事儿给忘了?
徐英和徐敏两姑娘就坐在这些男孩子旁边,但凡五头要冲出院子去喊两嗓子,都会被她们捂着嘴无情的拉回来,再由徐英跟他絮叨絮叨,谭家到底有多惨。
不过家里头也没个长辈,石头大掌柜此时除了自家娘子,也没啥人商量,只能让小厮去接来了文外婆,不管怎么样,这是家里头的事儿,有个长辈在,石头总觉得安心点,再说,张家本来也该知会一声的。
文外婆听闻消息,先也像被雷劈过一般,震惊不已,但是恢复理智之后,她还是跟石头说:”你回三元村一趟吧,这事儿虽说咱现在也就得了个鸽子送信,但是好歹先得给你爷奶打个招呼,到时候春丫回来了,再跟他们细细解释吧。明天就去!还有孩子们那里,也得吩咐好,不能太张狂!“
“这个外婆放心,已经关照好了。就是舅舅外公那里......“
“你舅舅他们你不用管,我自有主意,行了,你早点歇着,我回去了!”
说完,文氏雷厉风行的就要走。
石头还说让张家旺送他,可还没等张家旺到跟前呢,文外婆已经骑上了新买的小毛驴,回头喊着:“这城里我还没张家旺熟?行了,你让他多做点功课!别一天天的跟个野人似的,别送了,明天记得早点回乡下!!走了!!”
说完,坐着小毛驴,摇摇摆摆的走远了。
文氏回到刷布场巷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了个家庭会,宣布徐达封爵的事儿,不过她是这么说的:“你们且不要赚了几个钱就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我女儿现在是一品的诰命,别说治你们了,知府巡抚,那见了她也得下跪,你们老实赚钱还则罢了,像今天这种买了那孬肉充好肉的事儿再被我发现,这铺子不开了,都回乡下种地去!!”
“娘!!不关我事儿啊!我跟爹说了,可不能以次充好,可爹不听我的!这事儿我及时告诉您了,您可,可不能再在妹妹面前说我啊!”
张家舅舅,立刻指向了他爹。
舅妈付氏也说:“爹,要不明日开始您老就在家喝茶遛鸟得了,别再去铺子里了嘛。到时候这么好的生意搞黄了,家旺那老婆本咱们还怎么赚嘛!”
张有成非常的气愤,可他也不敢发脾气,死老太婆驴栓好了,手里还捏着根鞭子,他只能再垂死挣扎一次,“我,我就是,想省着点儿,多赚点。”
“爹!!您这馄饨馅儿一闻就不行,以后没回头客了!可怎么办!!到时候砸了咱们家招牌事小,再让我妹子知道了,可不得生气了?”张家舅舅,如今也对妹子家服气了,不服气不行啊,人家都是贵族了!他再不服气,人直接打死你,说不定也不用治罪的。妹子得罪不起,爹,对不住,就只能得罪你了!
文氏点头道:“家旺娘说的没错,今后就让他们夫妻俩守着铺子吧,缺人就再招俩伙计,老头子,你就在家享清福吧。还有,我可警告你,可不能再扯着你女婿的大旗到处忽悠,到时候得罪了女婿,那可就不是翁婿矛盾,你那可是得罪了皇家贵族!说不定就得杀头呢!”说完,把手里头的鞭子,又甩了一下。
张有成眼皮跟着抖了一下,虽心里头骂骂咧咧,丈人跟女婿吵架,哪儿能杀头啊?!死老婆子天天就知道吓唬他!!
可自家老婆子现在早就反了天了,这城里人头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扬州本地人!他却连城里话,都得缓缓说才少些口音,除了屈服,还能咋办?!
于是,张家外公缓缓点了下头,轻声说了声:“行吧。”
文氏算是把这事儿跟家里人都交代好了,而明日就要去三元村说事儿的石头,此时躲进房间,却没了大家长的气质,他靠在佛保佑的肩膀上,泪流满面道:“我觉着我爹娘就是不要我了。”
佛保佑忍着笑,安慰他,“不要你,还把全部家当都给你啊?”
“我都被分出去了,以后铁头是肯定要继承爵位去京城的,扬州那么多的家业,爷奶也都还在,我肯定得留在扬州,到时候一家五口,就剩下我在扬州了!呜呜呜呜......”石头越说越是想起以前的事儿来,伤心的直呜咽。
佛保佑拍着石头的后背道:”乖嗷~~,行了行了,别哭了,这不还有我和孩子呢吗?再说,以后若铁头继承了爵位,爹娘妹子说不定还回扬州呢?对不对?行了,不伤心了!”
“那铁头一个人留在京城,也很可怜啊,这娃从小就没离开过我!你不知道,我爹以前好赌,家里给当了个干净,当时......那会儿......我们家多难,如今好了好了,一家人却不能在一处了,我.......呜呜呜呜呜,真是太难受了。”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佛保佑,终于理解了石头的伤心之处,渐渐也湿了眼眶,掉下泪来。
他们这家,跟人家不一样的,高官厚禄,不是他们的追求,反倒是一家团圆和美,才是他们所求,可偏偏是造化弄人!让石头怎能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