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拉住陆煜的衣袖, 低声:“皇上,嫔妾身子不适, 想回去了。”
她刚出来, 就说身子不适,陆煜极浅地拧了下眉头,没有拦她,亲眼看着玖念将她扶着回了内殿。
经过令昭仪的时候, 顾晗没有忍住, 侧头又看了她一眼。
令昭仪不明所以, 但仍勉强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 让令昭仪意外的是,昭贵嫔似乎愣了下, 然后很快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内殿中, 阿柚正在给周美人上药,见顾晗失魂落魄地回来,不由得惊讶: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玖念觑了眼自家主子, 冲周美人摇了摇头。
周美人狐疑地看向顾晗, 顾晗深呼吸了一口气,须臾, 她头疼地抚额, 低声吩咐:“你出去盯着。”
玖念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服身退下。
周美人一头雾水,外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晗思绪不宁, 她开始怀疑皇后和淑妃为何要让令昭仪出来这一趟, 若说二者往日对令昭仪的态度, 似可有可无, 从未主动提及过,自然也不会有针锋相对。
她手搭在小腹上轻抚,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
半晌,周美人快睡着时,忽然听见顾晗问她:
“娘娘可有和你说过,令昭仪为何一直在宫中休养?”
周美人顿时清醒过来,顾晗口中的娘娘只可能是太后,周美人虽不知她为何会问这个,但也细细思索了番,片刻后,摇了摇头:
“姑母没和我提起过令昭仪。”
不等顾晗失望,周美人就又说:
“不过我进宫前,倒听说过一些和令昭仪有关系的消息。”
周美人和顾晗不同,她未进宫前就倾慕皇上,一心想要进宫,又因有太后这个便利,所以,她对后宫的隐秘并不如其余新妃那般陌生。
“你应该知道,令昭仪是江南人,她刚进王府时,身子并没有现在这么不堪,听闻是一年前,令昭仪随圣上南巡时,发生了变故,圣驾匆匆回京,自那以后,令昭仪的身子就垮了。”
令昭仪生小公主时,就有些难产,导致身子骨变差,小公主也跟着先天不足,后来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些,随圣上南巡,就又惨遭变故,回来后,就几乎未曾出过重辉宫的宫门。
周美人将她知道的消息,皆数低声和顾晗说了,然后,才抬眸不解:
“这位令昭仪有什么特殊之处?你怎么出去一趟后,就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顾晗不知该如何说,并非受打击,而是心情复杂。
她好奇周美人口中的那道变故,有心想问,但周美人没说,就代表她也不清楚,顾晗回想起令昭仪的脸色,脚步虚弱无力,顾晗毫不怀疑,她几乎没多长时间可活了。
这样的人,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那皇后和淑妃是想要做什么?
顾晗百思不得其解,额头似针扎般一阵阵地疼,她抚额轻抽了口气,周美人见不得她这么糟蹋自己:
“行了,你刚受到惊吓,什么事不能日后再说?”
周美人瞪向玖思:“还不将你家主子扶躺下。”
顾晗没有阻拦,任由周美人吩咐,见她安分躺下了,周美人才压低了声说:
“你惯来聪明,现在也不可犯了糊涂,甭管什么令昭仪的,你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子,因小失大,日后有你后悔的。”
周美人觑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而且,有表哥在呢。”
这句话,叫顾晗彻底清醒。
的确,有皇上在。
顾晗脑海中浮现她刚被查出有孕时,皇上对她说过的话——你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在皇上眼中,她是个有分寸的人,那她就断不能因其余事,而乱了分寸。
而此时的外殿中,众人还在为刚才的发现而震惊,一时间根本无人说话,陆煜吩咐宫人给令昭仪赐座,她刚坐下,就又是一阵呛咳。
这些动静终于让众人回神,皇后担忧地看向令昭仪:
“哎,事关皇嗣,不得不让你跑这一趟。”
对于皇后,令昭仪的态度并不如待顾晗那么客气,甚至有些平静得冷淡,她只垂头,不和皇后对视,虚弱地说:
“皇后言重了。”
半句话不和皇后多说。
对此,妃嫔们见怪不怪,淑妃更是抬帕掩唇,遮住了轻勾起的唇角。
陆煜仿若没看见二者间的气氛,有些不耐地打断皇后的客套,直接道:
“让你来,是今日一事涉及到了重辉宫,你来时,宫人应该都和你说了。”
令昭仪苦笑一声:“臣妾身子不争气,往日皇长子休息时,臣妾只能将他交到宫人手中,皇长子毕竟年幼,会溜达冷宫附近,许只是一时没有注意路线,至于具体原因,臣妾也不知晓。”
皇长子身边的人,都是皇上亲自安排的,而且,皇长子并非令昭仪的亲子,他已然记事,令昭仪待他向来客气大于亲昵的。
所以说,将皇长子所作之事扯到令昭仪身上,本就有些牵强。
令昭仪看了皇后一眼,心中摇了摇头,也不知她们这位皇后今日想要她走一遭,究竟是为何。
陆煜也不着痕迹地觑了皇后一眼。
事情查到现在,林氏根本没有主动接触过何氏,皇后更没有派人去过冷宫,只有皇长子的人接触过,偏生皇长子的人是皇上亲自安排。
看似令昭仪牵扯进来,但陆煜心中清楚,这后宫谁都可能对顾晗出手,唯独令昭仪不可能。
线索好像就这么断了。
但这宫中谁能有这种通天的手段,陆煜并非没有猜测,但陆煜唯一不解的是,皇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害了顾晗腹中的皇嗣?
也不像,如今只有含禧宫和重辉宫有皇子,皇后做这些手段,不过为旁人做嫁衣。
陆煜心中再不解,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对皇后做什么,殿内寂静,忽然邱宝林狐疑地说了句:
“既然是有人利用余氏的死想要害昭贵嫔,昭贵嫔这里查不出什么来,那为何不从余氏查起?”
邱宝林话落后,刘安就几不可察地摸了摸鼻子。
谁不知晓余氏的死和今日一事有关?
可上位几人都不曾提起此事,哪怕刚才昭贵嫔出来时,也没有说过任何去查余氏的话,余氏的死是注定的,一旦去查,很可能查出不该查的东西。
明眼人都不想惹麻烦。
这邱宝林一直沉默,反倒这个时候抖机灵起来了。
邱宝林见她说完话,殿内没有一个人附和,还有纳闷和不解,偷偷地朝皇上看去,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她还欲说什么,身边的奴才就拉了拉她。
宫人不知道什么真相,但她知道,有些时候做一个聋子和哑巴在这后宫才是最安全的。
太久的安静,邱宝林再傻,也明白了余氏的死有猫腻,她身子抖了下,恨不得回到先前,将刚刚说话的自己拍死,她忙朝人群中退了一步,将自己藏起来。
最终,是皇后打破了沉默:
“皇上,时辰不早了,快要到了早朝的时间,而且,我们都堵在这里,昭贵嫔也休息得不踏实,不如今日先散了吧?”
便是大理寺查案,也断没有一日就要查清的道理。
陆煜手指敲点在椅柄上,他心知肚明这件事查不出真相,但就这么放过,他心中也不舒坦,半晌,他沉声说:“林氏和何氏谋害皇嗣,赐死。”
皇后顿时变了脸色:
“皇上?!”
陆煜直视她:“何氏在冷宫中的确只和林氏接触过,谁都不能证明林氏无辜。”
皇后要说什么,陆煜直接打断她:
“事关皇嗣,朕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