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是怎的了?”俞雀惊的坐起身来,只见晚樱莹白的面上带着几团绯红,唇上也多了几个血印子。
晚樱挤出几分淡笑,只说自己是没站稳摔了一下,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眼见夜色越发的沉,两人也不再耽搁,顺着原来的小径到了首辅府墙外。
“这狗洞怎么堵住了呀!”俞雀蹲下身子,气愤的扒拉着堵住的砖头,亏的没糊上泥,不然扒都扒不开。
终于扒开了眼前的屏障,俞雀让晚樱先爬进去,自己随后钻进洞里。
“姐姐快拉我一把。”
许是有些积食,狗洞钻起来费力的很,俞雀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一双强有力的手直接把她拽进府内。
“多谢……大人!”
俞雀小脸一白,岂止只有叶荆,还有那天带自己回府的那几个侍卫。
“把她送回去。”叶荆不再看她,转身吩咐侍卫把晚樱送回院子,眼见人都走远了,复而凝视的目光自人群转至俞雀。
“外面的饭菜好吃吗?”他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眼底尽是嘲讽,变脸之快令人咂舌。
温柔的声调激的俞雀头皮发麻,不等她辩解,那人揶揄的表情瞬间崩裂,浓浓的嫌弃溢于言表。
嫌弃?俞雀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下自己的衣裳,方才爬狗洞沾了不少泥,脑海中浮现了突兀的画面,那天他扔掉的手帕……。
“大人,我就是想出去看看,没干什么的。”再说了,我又不是犯人,哪能天天憋在府里,这话也只能腹诽了,俞雀赶忙换上一副狗腿子的笑脸。
“还想出去吗?”
“不……想。”刚吐出一个字,那人又变了脸,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见她乖顺,叶荆伸出两根手指头,颇为嫌弃的捏着她的衣裳,俞雀忙跟着他往前走。
“过几天端午带你出去。”
“真的?”俞雀将信将疑,这人有这么好心?
不想那人又不说话了,偏头冷冷的瞥她一眼。
得,又生气了。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仍是浥巷街,仍是那艘船舫,仍是那个挨窗的隔间,俞雀此时如坐针毡,再无之前的闲暇。
“荷包里脊、豌豆黄、红烧狮子头……。”像是有千根万根细细的小针透过衣服扎进肉里,俞雀看着眼前阴腔怪调的叶荆险些惊掉下巴。
“还有两盅琼花酿。”
敢情上次自己偷跑出来人家都知道,早知道就该走正门,钻什么狗洞?
店小二也咂舌不已,俞雀他是认识的,这公子是谁?菜端上来,叶荆冲她阴恻恻一笑。
“吃。”
“哎。”眼前一桌子的饭菜,奈何虎狼在侧,俞雀惴惴地扒拉了几口,只觉味同嚼蜡。
叶荆却是未动筷子,自窗内打量着外头的喧哗,堂中忽然起来,戏子激情昂拜的声音响起。
“本是好人家女艳冶,便待要兴词讼,发文牒,送到官司遭痛决;人心非铁,逢赦不该赦。”
“随汉走怎说三贞九烈?勘奸情八棒十挟;谁识他歌台舞榭,甚的是茶房酒舍!相公便把贱妾拷折下截,并不是风尘烟月!”
声音传入隔间,原是一曲裴少俊墙头马上,引得堂中人纷纷喝彩。
“哼。”俞雀嗤笑,狠狠的咬了口碗里的肉丸子。
“怎么了?不喜欢那曲子?”见她忿忿不平,叶荆心情大好,倒了杯酒细细尝着。
“大人听说过井底引银瓶吗?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那裴少俊性子懦弱,配不上李千金,曲终便不该是团圆的。”
“裴少俊状元高中,不也接回李千金了吗。”
“李千金心中意气未消除,肯回头也是因为端端和重阳,跟他有何关系?”
“今日个五花诰准应言,七香车谈笑取。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荷着万万岁当今圣明主。今日夫妻团圆,杀羊造酒,做庆喜的筵席。从来女大不中留,马上墙头亦好逑。只要姻缘天配合,何必区区结彩楼。”
激昂的声调仍在响彻,隔间里叶荆盯着杯中酒沉吟,“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确实是诗里说的更对些。”
咚咚咚!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不等两人回神,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娃娃进了隔间,望了望两人,愣了一会儿,随后直扑进俞雀怀里。
“姐姐藏着我,别让嬷嬷发现了。”
“小妹妹叫什么呀?”俞雀帮她捋着头发,拿出一块枣花酥塞进她嘴里。
念儿?宁儿?那孩子啃着糕点,声音也含糊不清的。淡淡的佛槿香气萦绕,俞雀手中动作一愣,佛槿?
“她长的有几分像你。”
叶荆冷不察的冒出一句,像她?俞雀低头去看,那弯弯的眉眼还真有几分像她。
“姑娘快出来,再不出来夫人就生气了。”
外头的女声再不复方才的诱哄,多了几分严厉,那女娃娃握着啃了一半的糕点,终是跑了出去,临了还不忘亲了俞雀一口。
“她是澍国人?”
“怎么说?”
“我闻见她身上有佛槿花的味道,晚樱说那花只有澍国有。”
“澍国早已灭国,许是她跟着家里人来了皇城。”叶荆不以为然,那晚樱不也是澍国人吗?有什么稀奇的。
女童咿咿呀呀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俞雀向窗外看去,只见她被一男子抱着。
“爹爹!”俞雀惊的站起身,俞父怎会在这儿,他抱着那孩子干什么?
惊悚的一幕又开始浮现,一妇人笑吟吟的给俞父整着衣裳,一家三口看上去格外和气。
那妇人是……那天寺里那女子!
“莫不成,那是你妹妹?”没见过的妹妹?怕是外室生的吧,磁厚的声音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俞雀也不理他,转身就要跑出去,不想被叶荆拦在门口。
“你现在出去有什么用?事情已成定局,你父亲定会百般维护她,你闹起来只会徒增厌烦罢了。”
叶荆大力将她按在座位上,俞雀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行人上了岸,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那外室不仅在,还有了孩子,那阿娘当初受得委屈算什么?外室?澍国的外室?
难不成也和晚樱一样?可那女子相貌平平,别说母亲了,连林氏都比不得!他怎会看上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