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拿着奶茶上楼,正好遇上刚从房间里出来的秦桉。
“回来了。”秦桉脸上带了些疲倦的笑,燕十三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上前去拉住秦桉的手:“怎么了?”
秦桉眉眼沉着看燕十三,突然抱住他,“咚、咚、咚”秦桉的心跳一下一下打在燕十三的胸膛上,燕十三用那只空着的手不停捋着秦桉的背安抚他,秦桉侧头亲了亲燕十三的脖子:“外婆病了”
“她应该在骗我。”秦桉坐在燕十三房间,低沉道:“她怕我知道,说本来准备高考之后再告诉我的,我不太信。”秦桉吸了口气,疲惫却理智地分析着:“应该很严重。”
燕十三站在秦桉面前,主动伸手揉了两下秦桉的头:“我去问问好不好?我看看外婆有没有在撒谎。”
秦桉抬眼,淡褐色的眸子脆弱得紧,燕十三忍不住心疼,他低头亲了下秦桉的眼睛:“你总是说外婆强悍,我们要相信她可以坚持下来的,就算很严重,但我们可以一直陪着她,陪她看病,陪她接受治疗;她怕你伤心,才不愿意告诉你。”
秦桉眨了眨眼,伸手托住燕十三的脸去亲吻他:“考试怎么样了?”
燕十三抱歉地笑了下:“不太好,奥数题好难。”
秦桉点头:“没关系,你的基础没有像别的学生那样打了几年,以后再巩固一下基础会好一点。”
“还有一个事儿。”燕十三其实有在心里犹豫,要不要把吕之清这件事告诉秦桉,本来打算说的,可是秦桉现在心情很不好,自己更不想给他徒添负担,便拿了奶茶举到秦桉跟前:“给你带的,就是冰化了,但应该还挺好喝的。”
燕十三掩下自己眼底的复杂,看秦桉喝那杯粉色的奶茶,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去找一下外婆。”
严慧此时还在书房里,她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教学,一直到晚年还在琢磨各种教案和教学方式。
“十三回来了?你们化学奥赛的题我已经拿到了,过来,还记得自己怎么做的吗?我来帮你估估分。”
站在门口的燕十三从心底漾上一层颤栗,但人已经站着了,也没办法拒绝了,他走进去,乖巧地坐到严慧边上,严慧问一句他答一句,半个小时过去了,燕十三的分儿也算了出来,这次奥赛化学总分八十分。
“你大概615-65之间,拿个三等奖吧,和没拿一样。”严慧毫不留情地批评燕十三:“这最后的题型我是不是给你讲过,你要去考试之前我就说过,这种是近年来的新题型,很可能会考,我给你布置的那三十道题做了吗?”
燕十三低下头,嚅嗫道:“做了十二题”
“剩下的十八道等我做?难怪你这后头的做不出来,自己不努力怪谁?一等奖高考能加三分,你三等奖只能加一分,你知道咱们省一分平均能差多少人吗?差一千人,以后你和q大失之交臂的时候,还得感谢你没做我给你布置的题呢。”
严慧骂起人来严厉又刻薄,秦桉早就习惯了,燕十三正在习惯之中。
“我知道了,外婆,我以后都听您的话。”平日里燕十三听严慧骂人都是不吭声的,这回难得出声承认错误,严慧有些意外:“来,相同题型我找到了,你在我这儿解完这题再上去。”
燕十三脑子“铛”的一声,他吸了吸气,小声道:“外婆,秦桉说您病了”
严慧顿了顿,房间里的氛围冷得能凝结成冰。
“嗯?所以呢?你也要来质问我了?”严慧抬着下巴盯着燕十三。
“不不是,就是我想
想看看您。”燕十三咽了咽口水道。
“没死,不用两位爷费心,来,先把题做了。”严慧高傲道。
一小时后燕十三耷拉着脑袋上楼,不仅没打探到外婆是否真的在欺骗秦桉,还被压着又做了好几道神仙都做不出来的化学题。
秦桉正在复习功课,他平时不说是掉以轻心,但总是不紧张的,可燕十三看到现在秦桉也进入了备战状态,突然心慌起来,因为秦桉在害怕了,害怕没有做到最好会让外婆失望、也害怕外婆真的有什么事。
燕十三搬了张椅子坐到秦桉身边,又拿了盏台灯过去,秦桉听到动静转头看燕十三,燕十三拿着自己还没做完的那十八道题,冲秦桉笑了下,主动凑过去:“我陪你一起做题。”
秦桉伸手揽过燕十三,在台灯下吻住他,燕十三伸手抓住秦桉的衣襟,抬起头承接这个吻。
快凌晨一点的时候燕十三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趴在边上神智不清地做题陪着秦桉,秦桉把人抱到床上,燕十三很快清醒了:“嗯?”
秦桉亲了下他的额头:“睡吧,我这几天要通宵,你在床上陪着我也一样。”
燕十三吸了吸鼻子,侧头看秦桉回到书桌前的背影,视线变得模糊,逐渐进入了梦乡。
后来秦桉还是跟严慧去了医院,医生语气轻松地告诉秦桉,你外婆是前期,药物配合小手术,很快就能痊愈。
严慧一脸“我告诉过你的”的表情,可离开医院的时候秦桉的表情还是不见明朗,一直到回了学校,吃晚饭的时候燕十三去问秦桉去医院的情况。
“外婆怎么样?”燕十三担心地问,秦桉似乎没什么胃口,虽然买了饭但一口都没吃,他盯着燕十三道:“我还是觉得他们在骗我。”
“为什么这么觉得?”燕十三专注地看着秦桉,紧张又关切。
“我查过肝癌相关的资料,也在网上付费问了很多医生,都说肝癌前期很难查出来,一般被发现都是中晚期了。”秦桉沉重地说。
燕十三有好几秒的失语,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定说不定外婆检查身体频率高,所以才查出来了,她不是经常全身体检吗?”
燕十三眼睛亮亮地看着秦桉,秦桉眼底却还是灰着:“如果她真的有事,我不知道怎么办,十三,我真的有点害怕。”
燕十三眼眶顿时热了起来,他从未见过秦桉这样脆弱没底的模样。
“你还有我,我会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燕十三真诚道,秦桉嘴角勾了勾,对于严慧的病情他非常非常悲观,这几天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心脏上压了一大块石头,而且是掉不下去的那种。
此刻燕十三眼睛红着竭尽全力安慰自己的模样突然让那块石头变轻了,秦桉点头:“好了,吃饭吧,我没事了。”
燕十三还是紧张兮兮地看着秦桉,直到他成功吃下去半碗饭自己才开始吃饭。
高考那天有小雨,但也成功地把初夏的闷热吹散了些,秦桉就在天一参加高考,考场门口的警戒线外围满了撑着伞的家长,学生一个个进去,紧张的、自信的、淡然的
“我进去了,你们也别站这儿淋雨了,还不放心我?”
秦桉看了眼撑着伞的外婆和燕十三,无奈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淋雨了?”严慧质问秦桉,燕十三手里撑了把巨大的双人伞,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考场门口开茶水铺子了。
双人伞是燕十三在拿到奶茶店的第
一笔工资的时候买的,那时候的他还记得下雨天落魄的自己和狗,一把单人伞只能撑一个人或者半条狗,还被秦桉嘲笑。
所以他找了很多家店,买了这把大到有别的忘带伞的家长能钻进来还不挤的伞。
秦桉进去之后燕十三和严慧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回家,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严慧突然眉头紧皱,一把扶住燕十三的手臂。
“外婆您怎么了?!”燕十三紧张地问,一边高声喊着陆阿姨一边将外婆慢慢扶到家门口,等屋檐遮住了雨,燕十三扔了伞,迅速将外婆背起来,外婆似乎失去了反应能力,这时候陆阿姨也跑了出来,迅速开了车让燕十三将外婆放到车上。
到了医院的燕十三整个人都绷着,跟着医生跑前跑后,看着外婆被推进手术室,和陆阿姨两人在门口焦灼地等着。
“陆阿姨,您知道吗?外婆的病真的不严重吗?”燕十三盯着陆阿姨,他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了,颇有些狼狈。
“十三,你现在赶紧回家,秦桉中午要回来休息的,他的午饭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回去,可千万别告诉他严老师进了医院。”
陆阿姨面色担忧紧张:“他这两天考试,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你就说,你严老师的老朋友来了,她出去吃饭了。”
燕十三沉默地盯着陆阿姨,半晌才开口:“外婆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陆阿姨叹了口气:“这件事,可千万不能给秦桉知道,严老师这么做有她的道理,我们都帮帮她,好不好?”
“我要等外婆出来。”燕十三倔强地说。
“好,好,那等严老师出来,你就回去啊,这里我看着,你千万不要让桉桉知道这件事。”陆阿姨再三提醒,燕十三终于点了点头。
严慧的抢救手术进行了快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接着氧气,等医生说了没有危险,燕十三才回去。他没带伞,到家的时候淋成了落汤鸡,燕十三的状态转变很快,他迅速洗了澡换了衣服,看了看时间,才又撑着伞去学校接快考完语文的秦桉。
燕十三站在家长堆里,看着从学校出来的,一群群学生里高挑醒目的秦桉,心中比这雨丝还要冷、还要阴晦。
“你在这儿守了一上午?”秦桉面上有些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没发现燕十三换了衣服。
燕十三努力笑起来:“没有,回家待了会儿呢;外婆让你吃完饭睡一会儿午觉,她有个梁溪市的老教师朋友来找她出去吃饭了,晚上回来。”
秦桉“嗯”了一声,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因为确实每年高考的时候,严慧都有一些五湖四海的教师朋友来找她。
吃了午餐秦桉就睡了,他这两天的状态很好,睡眠也充足,到点醒了过来,雨停了,燕十三又送他去学校。
等秦桉进了教学楼,远远看不见的时候,燕十三一直弯着的嘴角才又耷拉下来,眼睛也霎时红了,撒腿跑向大路去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