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出院那天回的翡翠四季,没回学校,家里其实有他的房间,只是他一年住不到一个月,这些天吕莫沉也在东辰,不和家人住在一起,但也偶尔回来。
这天保姆在家里张罗了一顿晚饭,所有人都回家吃饭,包括吕思岚。
吕思岚回来的时候是燕十三去开的门,燕十三住院期间全家上下只有她没有去过医院,此刻看到没事人一样的燕十三,狠狠翻了个白眼,肩膀擦着燕十三就走了进去。燕十三把门关上,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吕思岚。
吕莫沉在快要开饭的时候才到家,等他到了全家人才得以开饭,等吃得差不多了吕莫沉搁下筷子,看了眼吕之清,又看了眼似乎在走神的燕十三,开口:“我打算让吕识出国休养一阵子。”
燕十三回过神,反应不过来:“什么?”
吕之清不是很惊讶,他喝了口水:“也好。”
燕十三看向吕莫沉:“哥......”
吕莫沉朝他点了下头:“还是之前的C国怎么样?你比较熟悉。”
燕十三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吕思岚冷冷一笑,笑中带着嘲讽:“出去了可别回来了。”
“思岚。”吕莫沉声音含着警告,吕思岚是怕这个哥哥的,忿忿地看了眼燕十三没再说话了,燕十三却一直愣了快三分钟,等吕莫沉和吕之清都聊到让燕十三在C国做些什么工作的时候他才鼓起勇气:“我不出国。”
其余三人同时看过来。
“我身体已经好了,而且论文快完成了,我不想这个时候把学业搁置。”
燕十三把自己能想到的原因都说了,语气有些可怜。
“我会和你的导师打招呼,到时候你们远程联系就行。”吕之清的话里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饭桌的气氛刹时凝重,燕十三垂下眼,声音比刚刚小了些:“我不想出国。”
吕莫沉看了眼燕十三:“抛开学业的原因,是什么别的因素导致你不想出去?”
燕十三不说话,手紧紧捏着筷子,呼吸变得绵长。
“因为秦桉?”
吕莫沉的话掷地有声,吕思岚本来是在边上看戏,秦桉这个名字她有印象,但印象不深,好好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是那个警察,便念叨了一句:“和那个警察有什么关系?”
吕之清看了眼吕思岚:“思岚,吃完了就去房间里休息,爸爸和哥哥们有事要说。”
吕思岚特别想听,但她最近和同学们去赌博,刚输了几十万让吕莫沉给擦的屁股,所以此刻他们的话不敢不听。
等吕思岚进房间后吕之清才叹了口气:“这个秦桉,是不是你在西陵认识的那个男孩?”
燕十三抿了抿嘴:“和秦桉无关,我不想出国。”
但吕之清根本不听燕十三解释:“这次你发生危险就是因为他,不说你们俩都是男的,他的工作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是不是会牵扯到我们家里人,这件事你考虑过没有?而且他爸的事,当时举国轰动,你不是不知道吧?”
吕莫沉看着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又看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弟弟,总结陈词:“你这几天在家里呆着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联系我,你要有作为吕识的自觉,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燕十三了,知道吗?”
比起吕之清,吕莫沉给燕十三加上了现实的枷锁,这些年来他对燕十三做的所有事都能整理成一本《吕识行为规范指南》。
燕十三抬起头看着吕莫沉,说了他这辈子第一次顶撞吕莫沉的话:“那你有作为吕莫沉的自觉吗?”
吕之清皱起眉:“吕识你说什么呢?”
吕莫沉和燕十三对视,他没有说话,意外也觉得有趣,燕十三难得不听话,不仅不听话,还话里有话地威胁他。
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吕之清的态度清晰,他不赞成燕十三和秦桉有任何瓜葛,无法商量。而吕莫沉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在他准备走,燕十三送他下楼的时候。
“我很有做吕莫沉的自觉,外面的关系从来不带到家里。”
吕莫沉盯着电梯镜面上的燕十三,眉眼带笑,似乎在开玩笑。
燕十三面无表情:“所以呢?”
“我拎得清,但你,从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拎不清的。”
吕莫沉是当年去接燕十三回家的人,他几乎一眼就能断定,燕十三和秦桉有事儿,而且不是简单的,靠时间能摆平的事。
“你拎得清就不会那样对殷惑了。”燕十三眼中带了些无力的憎恶,在他过去的认知里,吕莫沉几乎就是完美,什么都好,但在他发现吕莫沉和殷惑有关系时,他渐渐察觉,吕莫沉只是过于会伪装了。
“这不用你管,我可以跟你保证,殷惑影响不了我的家庭、事业,你能跟我保证,秦桉也能这样吗?”
吕莫沉说得轻易,仿佛殷惑于他只是一个玩物。
“那殷惑呢?殷惑的家庭、事业,你能保证不被你影响吗?”
燕十三深埋心底的耿耿于怀终于说了出来,此刻电梯到了一楼,大厅里虽然有暖气但也有寒意埋伏,吕莫沉眯了眯眼,他盯着燕十三:“你就送到这儿吧。”
燕十三站着不动,他当年被送出国,在C国一住就是两年,美其名曰训练他的英语,实则吕思岚一看到他就发疯,家里只能把他暂时先送到吕思岚看不见的地方。
吕莫沉的研究生和博士都是在C国读的,但对这个半路弟弟十分冷淡,一个月能见他一次已经很好。
半年后燕十三知道殷惑也被吕莫沉带到C国了,殷惑是吕莫沉的远方表弟,也就是比燕十三大了几个月的表哥。燕十三疑惑为什么殷惑要住在吕莫沉那里,但他从没问出口,只是经常去找殷惑玩。
直到有一次殷惑先答应了他,在他已经到了门口的时候殷惑突然又说临时有事,但燕十三是看着吕莫沉进去了的,他有吕莫沉家的密码,输密码进去之后客厅空无一人,上了楼只听到一些细碎难耐断断续续的喊叫和呻.吟,燕十三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对这件事不陌生,过去秦桉和他做过。
但燕十三依然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作为表哥的吕莫沉,会对殷惑做这件事,他甚至觉得殷惑不是自愿的,当时燕十三脑子一热就冲进了房间,让吕莫沉放开殷惑;吕莫沉反应很快地拿了毯子将殷惑整个罩住,自己从殷惑身体里抽出来,厉色让燕十三滚出去。
燕十三不依,他想把殷惑救出去,可殷惑却面红耳赤地探出头来,眼里含着泪水,祈求燕十三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燕十三震惊地离开了房间,在一楼客厅坐着,半小时后吕莫沉下来了,不见殷惑的人影,吕莫沉告诉燕十三,这是殷惑自愿的,让他不要再多管闲事。
后来燕十三问过殷惑,殷惑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自觉就沦陷了,吕莫沉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吕莫沉一直让殷惑念书,年复一年,也不让殷惑回国,他交了一个又一个公开的女朋友,可殷惑依然和他保持着关系,除了燕十三,依然没有任何人知道。
燕十三咬着唇看吕莫沉离开,他知道吕莫沉的心又冷又硬,却还是为殷惑感到心酸难过。
凌晨三点,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温度接近零下十度,刑警大队里依然亮着灯,整个大队
氛围低迷、低迷里是躲不开的凝重。
秦桉盯着面前一沓照片,眼睛一眨不眨,乔楠语气气急败坏,声音几乎冲破屋顶:“他们这是在示威!在警告我们不要再查下去!这群狗娘养的!”
秦桉冷静地将照片一张一张拨开,照片里的具庆庆瞳孔放大、面色惨白,脸上血迹斑斑、身上被砍了十多刀,每一刀都砍在最明显的地方,明明一刀就能致命,却非要砍这么多下,死相惨烈。
他死在监护病房里,两名看护警察被打晕、一名护士至今昏迷。
“市里调人下来了,明天过来和我们这边成立专案组,我、小郭、小吴和他们接洽,你带着其他人去负责其他所有案子。”
秦桉道,乔楠咬了咬牙:“只能这样了,具庆庆的尸体送去尸检了吗?”
秦桉点头:“在做。”
“和这个案子涉及到的所有人必须保护好,我们不能再让这样的事件发生。”乔楠继续道。
说到这里秦桉皱了下眉,他此刻万分后悔这个案子牵扯到了燕十三,燕十三今天出院,他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去看他,秦桉安慰自己,好歹吕莫沉给燕十三安排的那些保镖不仅防自己,还防其他有危险的人。
“秦总,那个吕识他!”郭尧“砰”地推开秦桉办公室的门,秦桉下一秒猛然站起:“吕识怎么了?!”
秦桉迅速冲到郭尧面前,整个人濒临爆发,表情是郭尧从未见过的恐怖:“他怎么了?!”
“秦桉。”另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秦桉头脑充血地看过去,燕十三穿着到脚的大衣,围着很厚很大的灰色围巾,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但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足够秦桉辨认出他。
秦桉呆滞地盯着出现在门口的燕十三,郭尧咽咽口水,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他...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