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驾崩了......”
入夜,微风阵阵,万家万户都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阵厚重的钟声自城东传来,急促而沉重。
京城的灯,渐渐亮了。
晨露深深,有人漏夜前来。
黑暗中,姜韫倏地睁开眼,她撑着手半坐起来,目光定定地落在前方。
楹窗下,一人负手而立,窄瘦劲腰,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
“小七?”
那人身子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眉眼清冷,如同落满了霜雪。
她看向榻上的人,微微颔首,抱拳道:“主子。”
自打竹七去了北境以来,这还是姜韫第一次见着她。
——————
二人相顾无言。
耳边钟声未停,前面的建章宫已有了响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前。
“哒,哒——”
小于子的声音比平日还要尖上几分:“主子,出事了。”
等姜韫匆匆换上素白纱衣,整个皇宫都已经活络了起来,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几人来到建章宫正殿,太后等人已整装待行,她扫了眼姜韫,眉间皱得更深:“怎么才穿这点儿?”
话落,便看向一旁的宫女,淡声吩咐:“去将那件浮光锦做的披风拿过来。”
宫人应声退去。
姜韫矮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谢。
虽然知道太后多半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但她也没不识趣地戳破。
反正,看重她的孩子,不也是看重她么?
因着在建章宫门口耽搁了那么一会儿,她们一行人到崇德殿时已经不算早了。
后宫中有名有姓的妃子几乎都来了,住得近些的朝臣也来了,崇德殿前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姜韫同桂嬷嬷一起扶着太后走下轿撵,崇德殿前的空地很大,然眼下被众人围着,只空出了一条窄缝来将将能容两人通过。
姜韫顿了片刻,悄然退到了太后身后。
太后察觉到她的动作,轻睨了一眼,并未多说些什么。
只在要进殿时停顿了下,姜韫只看到她凑近了桂嬷嬷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桂嬷嬷向后看了一眼,随后便来到姜韫身边站定。
桂嬷嬷瞧出她的疑惑,边扶着她,边压低声音解释:“是娘娘担心人多冲撞了您,让老奴多护着您些。“
姜韫点点头,并未拒绝太后的好意,正如桂嬷嬷所说,这里人多,又加之是皇丧,指不定待会儿会有什么呢?
她跟着太后一路进了内殿,已有宫人将殿内的喜庆什物撤了下去。
内殿没有外头人多,谢济跪在最前面,低着头,众人只看的到他紧抿着的嘴角。
他身后跪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几人看着虽然也有些哀伤,但到底还是存了理智,见太后来了,俱都有序地上前见礼。
“见过太后娘娘。“
和普通后妃不同,太后到底是垂帘听政过的,在众人心中自是有不一样的地位。
自进殿后,太后的目光就未变过,从始至终都落在床幔后,她绕过众人径直来到床边。
待看清床榻上的那人后,她身形一颤,险些摔倒,幸而身旁的宫女见势不对将她扶住了。
她似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踉跄许久才稳住身子。
“不,不可能——“
她指着那床榻,不可置信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卫太傅站起来,叹了口气,将此前的事说与她听了:“太后娘娘,节哀。。。。。。“
说罢,话锋一转,说到了旁的事上:“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娘娘和殿下大局为重。“
话音甫落,殿内众人莫不随之附和:“请殿下早日登基。“
谢济站起身,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角落处跪着的女子身上,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硬生生别开了视线。
“父皇尸骨未寒,孤暂且不愿想这些事。“
话落,立时有人出言反对。
“殿下,登基乃国之大事,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啊!“
这时,沈太后也似反应了过来,她强撑着身子,竭力压下悲痛:“你父皇受奸人蒙蔽,事已成定局,太傅说得不错。“
“国不可一日无君,不若早些登基,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殿内倏然静了下来,众人翘首以盼,等着谢济的回答。
好在这回他倒是没有拒绝。
“既如此,便依皇祖母所言。“
言毕吗,他转身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对着景帝的遗体磕了三个头,极尽谦恭。
事已成定局,众人自然不会忘了规矩,几乎在他起身的那一瞬,满殿响起群臣高呼万岁的声音,那声音越飘越远,直到满座皇城都响起这种声音。
眼前出现一双祥云暗色的长靴,姜韫如梦初醒,实现上移,就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前。
许是因着即将登位的缘故,才一天不见,她便觉得眼前人的气质变得大为不同。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身侧已搭上了一双有力的大掌,姜韫顺着男人的力道慢慢起身,低低地问:“殿下?“
说完,又觉自己口误,忙低下头,不敢再言。
将她的神色净收眼底,谢济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他掩唇低咳了声,道:“好生跟着皇祖母,莫要给她添乱。“
他面上虽还是那副淡漠样,但熟悉他的人却仍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窥出一二分温柔来。
众人方才一直只顾着谢济,直到这时才发现姜韫。
卫太傅作为知情最多的人,一双不大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姜韫的肚子,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冲到姜韫面前细看了。
这可是他们殿下的头一位子嗣啊!
姜韫自是不知短短一瞬,屋内众人的心思都已经转了几百回了,她轻轻颔首,应声说:“妾身省得,您放心。“
她低垂着眼,谢济只能看到她微拧着的细眉,他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下指尖,别过身子,再不看姜韫了。
时下夜早已尽了,天边露出丝丝白光。
太后年事已高,早支撑不下去了,谢济瞧出她眉宇间的疲惫,想也不想地说:“皇祖母不若先回去歇息?这里有孙儿在,皇祖母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