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信宫后,姜韫心里便一直惴惴,神色惶惶,下轿时还险些被裙摆绊倒,吓得一旁的画眉险些煞白了脸。
她上前扶住姜韫,担忧地问:“主子没事吧?”
画眉细想了番,主子自从长信宫出来后便是这般模样,难道长信宫有异?
她扶着姜韫慢悠悠地往里走,一边在心里琢磨。
这时,她眼前忽地闪过方才姜韫一脸怪异地唤醒自己的样子。
那似乎……是绿芜点了香后的事……画眉拧眉,可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竟全无印象。
饶是再粗心的人,此刻也该察觉出不对来了。
画眉抖了抖身子,白着一张脸看向姜韫,颤声说:“主子……那……”
话未说完,便被姜韫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她顿住,默不作声地闭上了嘴。
待二人进了内室,将一众伺候的宫人打发出去,姜韫这才轻声开口:“你觉得……如何?”
她倚在软榻上,眉尖紧紧蹙着,长睫微垂,看不清神色。
画眉内心慌乱得紧,她深吸口气,勉强稳住身形,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太子妃此举,商讨避暑事宜是假,别有心思才是真!
“主子,奴婢当时只觉得浑身都浸在热水里,舒服极了,然而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旁的事了。”
若说先前殿中漂浮着的清香使人灵台清明,如沐春风,那后者便如同淳淳温酒,叫人醉得不省人事。
姜韫忽地想起了什么,她倏地站起身子,透过楹窗望向殿外。
指尖轻搭上腹间,面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画眉瞧着,亦是心中狠狠一跳,她想了片刻,轻声问:“主子可要请杜神医过来一趟?”
杜启云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同个老顽童没什么区别,但他的医术却算得上是大夏数一数二的。
今日太子妃殿内不知也不知是什么香,也不知会不会对姜韫腹中的胎儿有什么影响……
二人想到了一处。
姜韫抬手揉了揉眉心,哑声道:“让小于子去一趟吧。”
她声音低落,看得画眉心中微酸,心中恨不得立时冲到长信宫将那香炉拿回来看看有什么古怪。
姜韫瞧见她的神色,轻摇了摇头,温声岔开话题:“顺便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点心,我有些饿了。”
在事情下定论前,担忧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总归已经发生了,不若顺其自然。
这样想着,姜韫心中已镇定了许多,她轻轻抚上腹间,慢慢软了神色,暖光透过楹窗斜斜映在她面上,整个人温柔得不行。
画眉呆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匆匆出去寻小于子了。
杜启云来得很快。
这趟在京城待得太久了,他打算过几日就带着白薇启程,去一趟湖州。
故而,他这几日都在收拾行李,趁机带着白薇把京城好生逛了一圈,添置了不少行头。
祖孙俩要带走的东西越堆越多,然而他却半点也不担忧,毕竟,这回可不是他一个老头子带着女童了。
来昭明殿的路上他心里一直慌乱个不停,生怕姜韫出了什么岔子,他便又得留下来。
故而,在踏入内室的那一瞬,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了些许。
然而还未过多久,便被姜韫乱成一团的脉象惊地蹭一下站直身子。
“你,你这是做了什么?”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主仆三人还是被他这反应给吓了一跳。
姜韫抿紧唇瓣,面上有些难看。
画眉亦是满脸复杂,半是担忧半是伤心地立在远处。
倒是小于子,出声问了句:“杜神医,敢问我家主子这要不要紧?可有的治?”
姜韫被这声唤醒了神,手中的丝帕悄然捏紧,直直看向杜启云,无声询问。
杜启云捋着胡须,沉吟片刻,才道:“老夫观你脉象,虽然紊乱,但也并未太过凶险,只是之后丫头可得卧床静养些时日,不可再碰刺激之物。”
这话一落,三人同时舒了口气。
姜韫心中早已有所准备,故而也算不得太惊讶,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问:“这刺激之物……可是诱我至此的原因?”
她平素都待在昭明殿内,偏生去了趟长信宫便成了这样,要说没什么,怕是三岁稚儿都不能信。
杜启云点点头,面色平平。
见此,姜韫也不再说什么,只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画眉,轻声问了句:“劳烦杜老为我这丫鬟也号上一脉。”
杜启云自无不可,他是谢济给了大量诊金请来的,自然不在意这些小事。
他招招手,示意画眉上前来。
自然,结果同姜韫的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只是画眉尚未出阁,其后只需歇息几日,便不会有甚大碍。
如此看来,倒真的不像是什么大问题。
天色不早,杜启云便也顺势提出告辞,至于剩下的,姜韫点到为止,他也没做深究。
这些是非,他一个市井之人,自然是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经此一事,姜韫彻彻底底成了昭明殿众人小心呵护的“宝物”了。
殿外守着的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着杜神医走出去时神色颇为难看,就连平日总是笑盈盈的于公公都皱着眉头。
昭明殿上上下下的宫人们都放轻了手下的动作,生怕惹了主子不快。
姜韫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只好将从前收罗的话本拿出来翻看。
李胜进来的时候,正碰上她看到结局的部分。
书中貌美的世家千金为了同书生在一起,抛弃了家族父母同人私奔,最后书生高中状元,却抛妻弃子,千金小姐终究落得个下堂妻的下场。
姜韫看得心下生了一股子郁气,气那抛妻弃子的书生,同样气那傻乎乎的千金小姐。
若是她有这么一个女儿,恐怕只恨不得没生过。
想到这,她顿了顿,抬手温柔地抚上腹间,嫌弃地将那话本扔远了些。
画眉站在帷幔外,听见动静,觑了眼身侧的李胜,扬声唤了句:“主子?李公公来了。”
李胜早已站了许久了,每每画眉欲要开口,总会收到他的眼神,如此几次,她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