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老妇都看不住,孤养他们是白养的吗?”
谢济伸手轻抚了抚眉心,神色愈发冷了些。
李胜身子微僵,莫名感觉太子的话别有深意,他讪讪道:“殿下息怒……”
案上的香炉里燃着香,香烟一圈一圈地冒出来,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男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谢济闭了闭眼,指尖轻扣桌面,末了,才沉声说:“将那人盯仔细些,孤不想再看到这种事。”
说完,他便冷着脸的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见此,李胜才算是松了口气,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太子殿下降罪。
此时正值正午,谢济推开门,外间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他正要去往昭明殿,静心斋的门却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贺宰匆匆走进来,面上带着罕见的焦急。
“殿下,宫中急召!”
谢济被宫中召去的事,姜韫没多久才知晓的,李胜匆匆从静心斋而来,亲自告诉了她这件事。
“殿下还说,明日的端午家宴不必弄得太过隆重。”
姜韫支着手坐在榻边,闻言轻轻颔首。
她本来也不想兴师动众,不过是有人见不得她闲罢了。
只是……她想起背后那人,倏地轻笑了声,明日应当很精彩才是。
李胜见她应了,便躬着身子准备退下了,他还要去一趟长信宫传殿下的口信呢。
姜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却忽然想起一事,她忙出声唤住他:“等等。”
视线扫过一旁的画眉,后者会意,拨开珠帘进了内室,片刻后,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又回到原处,光影下,上面盖着的巾帕烨烨生辉。
姜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托盘上,沉吟片刻,才问:“公公可知这是何物?”
她曾旁敲侧击过画眉,但显然画眉也并不知道锦布下是何物,只说是太子吩咐人送来的,她原想亲口问太子来着,但眼下李胜刚好过来了,身为殿下心腹,他应当也能知道些什么?
果然,李胜看着画眉手中的东西,笑得眼不见牙:“良媛不必担心,殿下说了,是让您拿着玩的。”
拿着玩?
姜韫虽然不清楚那玉佩具体的用处,但不管是那玉的成色,还是其精巧的做工,无一不在昭示着此物的不凡。
怎么看也不像拿着赏玩的。
她轻咬唇瓣,细眉紧紧蹙着,面上是恰到好处的不解。
李胜觑了眼她的神色,再次宽慰道:“良媛主子安心便是,殿下必然不会做那起子无用的功夫。”
姜韫敛眸,便知他也问不出什么了,随意地挥了挥手。
待李胜退下后,姜韫倚在窗前看了许久,阳光映在她脸上,她微眯着眸子,轻声吩咐:“替我拿针线来……”
画眉应声而去,等她退下后,姜韫这才动了动身子,目光落在托盘上,眼底晦暗不明。
也不知是不是许久没动针线的缘故,姜韫这一下午过得并不痛快。
在她又一次扎到手指时,画眉终是忍不住伸手将她拦住,心疼地说:“主子别动了,让奴婢来吧。”
她目光落在姜韫手上,青葱似的指尖上已经有了好几个针眼,看着可怖的很。
姜韫垂眼看了看手上的香囊,轻轻摇了摇头。
“做这事哪有不受伤的,我没事。”
画眉皱着眉,还欲再劝:“可是……”
她想说,做主子哪儿能和她们奴才一样……姜韫如今的身份,就应该被娇养着才是。
“别可是了,替我去看看白薇那丫头。”
自那档子事过后,杜大夫便一直拘着白薇,她也有好长时间没看到那丫头了。
画眉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往客院去寻白薇了。
她走后,姜韫看了手中的香囊许久,长睫低垂,掩去了眼底浓浓的担忧。
长信宫,李胜站在珠帘外传达了谢济的意思。
“殿下说了,娘娘身为太子妃,理应作为东宫女眷的表率……”
他走后,长信宫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梁意如靠在迎枕上,睁着眸子望着虚空,面色惨白,不过短短几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倒比从前像个重病的人了。
绿芜端着托盘一步步走进榻边,涩着声音问:“娘娘,殿下这是何意?”
她双手紧捏着托盘的边缘,指尖寸寸发白。
梁意如轻移视线,目光落在托盘上,浓黑的药汤带着点点腥味,一股子恶心从胃里涌上来,她倏地起身,伏在榻边连连干呕。
绿芜吓白了脸,忙放下手中的托盘几步走上前,心疼道:“娘娘……”
她湿了眸子,怒极:“娘娘您就该治那贱妇的罪!如何,如何……”
话音未落,就见榻上的人倏然变了脸色,斥道:“住口!”
绿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垂着头倔强地不肯认错。
娘娘明明没有碍着那位什么事,却平白受了苦,她真替她家娘娘不值!
梁意如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徐徐道:“收拾了吧。”
她没有多说,但绿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猛得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娘娘!”
梁意如蓦地沉了脸:“下去!”
绿芜伏在地上,她第一次恨起自己的无用来,要是……要是绿屏在这里,定然能劝劝娘娘。
可是就连绿屏也……绿芜死死咬住唇瓣,不愿再细想,她总觉得,她似乎有些看不懂这个服侍了多年的主子了。
她俯下身,强忍着泪意,低声道:“奴婢去唤人进来收拾,娘娘先歇息吧。”
珠帘微动,殿内一时静了下来。
梁意如靠在迎枕上,怔怔地望着虚空,眼睛干涩得厉害,她抬手轻抚过眼角,指尖微凉。
她轻轻动了动唇,声音几不可闻:“阿兄——”
客院,画眉到的时候,白薇正在帮杜大夫晒药草。
前几日杜大夫在京郊的一处深山上发现了一株极为罕见的药草,只是当时还未成熟,今日天色未亮,他便一个人急匆匆地出去了。
“咚咚咚——”
扣门声响起,白薇一惊,险些打翻了簸箕。
她皱着眉,不耐地嘟囔:“天天敲,真讨人嫌!”
“咚咚咚——”
许是没有得到回应,外面的人还在不停地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