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垂首,压低声音说:“主子放心,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正巧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得湖边满树花枝飘落。
那人深吸一口气,轻笑出声:“做得不错,赏。”
事实也同姜韫预料的不差。
晚间,杜大夫跟着谢济一同回到东宫,还没走进客院呢,便有一宫女匆匆从身后追了过来。
“等等——”
杜大夫回头,就见她那跑得满头大汗。
他觉得有些奇怪:“你是叫老夫?”
他以为是姜韫让人来找自己,当下态度和善了不少:“姑娘是在喊老夫?”
那宫女俯身行了一礼,笑盈盈地问:“正是,想必您就是神医杜大夫吧?”
她面容和善,态度矜持有礼,杜大夫听了不禁有些高兴,他捋了捋胡子,问:“你找老夫有何事啊?”
“奴婢是林侍妾身边的丫鬟,是奉了主子的命,特来向您和杜姑娘赔不是的。”
她以为她都这样说了,这人应当不会没有眼色才对。
却没想,杜大夫听了不是姜韫的人,也没了兴致再听她说,至于那劳什子赔不是?
他会缺她什么赔不是吗?
眼前的宫女还在细细说着什么,杜大夫不耐地摆了摆手,撇下她走远了。
等他回了客院,见到在院中嬉戏的女童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东宫后院的这趟水太深了,他不愿掺和进去。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实现故人的心愿,待事了了,京城的一切,与他何干?
临近五月,姜韫也开始忙起来。
自上月太子妃晕倒后,长信宫便一直闭门谢客,东宫大部分内务都是姜韫同许良媛商议着来处理的。
眼见着就要到端午了,太子妃让绿芜传了话,说是今年的端午节就让她们二人操办。
姜韫瞅了眼绿芜带来的一大摞文书,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
绿芜站在堂下,笑得一脸得体:“这是往年东宫过端午的账册,娘娘说了,若是良媛不懂应该怎么办,便一切按照往年的来便是。”
依着往年便是?
姜韫目光一闪,问:“那许良媛那边可送过了?”
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绿芜淡淡摇头,平静道:“许良媛今日特意让人递了话,说是偶感风寒,怕是不能过多操劳了。”
“因此,端午的事便要辛苦姜良媛了。”
闻言,姜韫唇边的笑意凝了凝,她盯着绿芜看了许久,才含笑着点点头:“有劳绿芜姑娘走一趟了,妾身定然不会辜负娘娘的厚望。”
“姜良媛言重了,奴婢这便先告退了。”
“姑娘慢走。”
她走后,姜韫这才缓缓起身,捏着帕子翻了翻那摞册子,狐疑道:“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得出来,太子妃并不乐意让让人插足她手上的权利,只是没想到,端午这么大的日子,她竟完全交了出来?
更何况,还亲自让人送来往年的案册?
姜韫思忖良久,始终想不明白她的用意,只好作罢。
长信宫,刚走进内殿,便有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眼看已经快要进入五月,内殿的房门却死死闭着。
珠帘轻动,绿芜走至床榻边,俯身行了一礼:“娘娘,册子已经送去长乐宫了。”
“姜良媛瞧着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
话音刚落,床幔里徐徐伸出一只素白的手。
绿芜会意,上前扶着人轻轻坐起,帷幔轻动,露出梁意如有些苍白的面容。
她不紧不慢地靠在迎枕上,轻咳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她的确是个聪明人,如此一来倒不用本宫操心些什么。”
自打她十四岁那年嫁入东宫,太子便将内务交由她打理,五年过去,这东宫有多少间屋子她都烂熟于心。
太子仅凭一句话就想夺了她的权力,她给便是。
且看那人能不能接得住。
外间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梁意如向绿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时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娘娘,太医说您要静养,您就别在操心旁人了。”
梁意如躺在床上,闻言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道:“姜良媛是个妥帖人,本宫对她很放心。”
抛开旁的不论,她倒真觉得这姜韫是个妙人,单说她对着东宫诸人的态度,举止得当,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的的确确是一位聪明人。
亏她先前还以为是个蠢的,倒叫她看走眼了。
若是这人不是谢济的妾室,她们之间说不定还能相处得很愉快。
珠帘被人拨开,发出阵阵脆响。
绿屏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见绿芜也在,似乎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敛了下去,她关切地打量了眼榻上的人,轻声问:
“娘娘,药熬好了,您可要趁热喝?”
梁意如轻轻颔首:“扶本宫起来吧。”
绿芜扶着她起身,从托盘里端了瓷碗,小口小口地喂她。
见状,绿屏眼底的光黯了些,她捏紧了手里的托盘,没有说话。
如今她也可以正常当差了,可是她总觉得,自打上次过后,她和娘娘之间就隔了一层。
她心里莫名地慌乱了起来。
静心斋,谢济刚刚处理完一批折子。
近日京郊怪事频发,出了好几桩人命,京兆尹和大理寺的人蹲守了许久都没抓到贼人。
早朝上,众人吵吵嚷嚷了接近一个时辰,最终,还是谢济将这事揽了过来。
殿内燃了香,缕缕青烟自案上的鎏金香炉里冒出。
谢济凝视许久,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如今大半个朝堂都被他掌握在手里,只是这京兆尹历来和东宫不对付,这次,便是他拿下京兆尹的绝佳机会。
李胜推门进来,低声地同他说了客院的事。
自打上回他被太子训斥了过后,便再也不敢忽视后院的动静,如今后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不出一会儿便能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上首的人,生怕自己再遭了牵连。
一声轻响,是谢济撂了笔。
“可查清楚了?”
说起这个,李胜更觉奇怪,好端端地,太子侍妾身边的婢女,刻意接近一个大夫做什么?
若说是慕名求医,或许有几分道理,可他总觉得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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