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朱晚表情难看:“这是重点吗?”重点不该是他们从哪儿弄到的粒子炮吗!?
那学生被尹朱晚一凶, 顿时不敢再多说。
凯特想了想,他走了过去,蹲下身捡起了这两罐罐头。
别人见状连忙叫他小心, 凯特将这两罐大家伙放在手心中仔细观察后, 回头说:“放心,就是罐头而已。”
“阿尹, 我要和你说就是这个。”他将另一罐丢给尹朱晚, “有学生和我说, 他们收到了来自那帮小崽子们的物资, 物资上都写着类似的东西。”
尹朱晚低头看了一眼, 他手里这罐饼干上写着:“别的学长已经在喝汤了你们真的要坚持喝冷风吗?”
“这都是什么玩意!”他一怒之下砸了手里的罐头,“怎么,那帮崽子觉得我们会因为缺少食物就向他们低头?”
“这未免也太看不起正经经历过集训的我们了!”
尹朱晚神色阴狠:“饥饿是最不能打倒我们的东西!”
凯特却想得更多。
他看着手里的标语,说:“问题并不在食物。你看他们写着的东西——不是在求和解, 便是在诱降。并且他们还很聪明的没有将话直说,转而选用一中诙谐的语调,这样读这些标语的人即便动摇了,也不会认为自己在被劝降。”
“我们的确小看他们了。这东西比潜进来投放了物资的那些新生还要可怕!”
凯特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的人不能更少了, 如果有学生被这些标语动摇而投奔新生, 我们会被迫‘不战而败’!”
失败无疑是尹朱晚最讨厌的词句。
他即刻下令:“把这些东西统统收缴了!一个人都不许碰!”
有人说:“那罐头里的东西——”
尹朱晚道:“敌人送来的食物和毒药有什么区别,统统给我倒了,也好震慑那帮在我们楼里乱窜的小崽子!”
“现在, 让我们的人加紧巡逻通风管道,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投放物资的这些家伙统统抓住,吊在教学楼前警示那帮新生!”
其他有人想要劝说什么。
可尹朱晚表情可怕,在这个当口, 显然是谁说话谁倒霉。
众人默默闭上了嘴,连凯特都不好多说什么了。
即将毕业的高年级生们有着极强的执行力。
不肖片刻,由雷则他们投放到位的食物便被收缴了七七八八。
尹朱晚黑着脸,将所有的食物一罐罐全部倒出了窗外。
大量的粮食被浪费,而演武场内熬煮正香的咖喱香却无法被控制的、若有似无的飘来。
尹朱晚咬牙切齿:“等着吧,看看谁会赢!”
说罢,他将手中用于监视的红外线塞给了凯特,自己直接操起了桌面上隔着的两把刀插进腰侧的刀带里,便往外走。
凯特愣了一瞬,问他:“你去哪儿?”
尹朱晚头也不回:“抓老鼠,等他们太慢了,老子亲自上!”
凯特见尹朱晚满身戾气,想着让他发泄发泄也好,便未加阻止。
他带上了尹朱晚的眼睛继续监视屋外动向,指挥换成了他,原本不敢说话的学生倒是敢说一两句了。
有人道:“凯特,你觉不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凯特:“你说用罐头传递信息吗?是有点,新生里居然还有懂得宣传攻势的家伙,看来我们的确是小看了这般作弊的。”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宣传。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只是想要传达消息,皇女最早不是有通过校内广播进行播报吗?他们为什么不继续用广播?”
“用罐头这中办法,到底是为什么啊?真是皇女在为我们送温暖吗?”
凯特被问得怔住。
“不好!”片刻后,他猛地反应过来。
“皇女,我竟然忘了他们的头儿是皇女!”
不管第三军校是什么教育。
皇室永远都是军队明面上效忠的主人。
在大部分已经疲惫不堪的学生心里,这两罐罐头既不是新生的求和、也不是劝降。
这只是皇女在贯彻她于中午时分的宣讲,送来的一份亲切补给罢了。
新生不是在与他们为敌。
新生只是想要改变第三军校错误的理念。
什么错误的理念?
就是尹朱晚刚刚做的那样,将食物丢掉,为了一个并无任何意义的胜利,也要逼着众人以命相搏的、所谓“赢”。
“……不能让阿尹再对负责巡视的队员下手,这群新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从正面攻入。”
“他们是想从内部瓦解!”
就在凯特想要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的时候,他们一直好奇地、再也没有想起过的广播,又响起了。
第二教学楼和演武场内外响起皇女温柔的声音。
她的声音如潺潺溪水般抚平着新生们一天战后的疲惫。
“各位晚上好,我是赵里。在一天的奋战后,大家是否已在篝火边享用起今日的晚餐了呢?”
“演武场今日的晚餐是自选咖喱配热鸡汤,饭后甜点是糖渍黄桃。”
“饮品我们准备了橙汁、牛奶、还有苏打水,不知道大家最喜欢哪一中呢?”
凯特听着这声音只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在尹朱晚已经丢掉所有人罐头的现在。
为了更好的防御攻击,第二教学楼对外的窗户大部分都是打开了。这也就意味着,当演武场的声音喧闹到临界值时,即便在第二教学楼,他们也能听见其中的只言片语。
那群新生在欢闹,有人再叫着回答皇女“果汁”,也有已然投诚的、年爱上书屋生在喊着“酒”。
“酒可不行啊学长。”凯特听见广播里的皇女笑着说,“这可是违反校长签字后的新校规的。”
听到这话,凯特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住了。
他听明白了皇女的言下之意,演武场上有那么多人,自然也能明白这言下之意。
果不其然,片刻后。演武场上即刻爆发了山崩一般的欢呼声!
这欢呼地动山摇,几乎要摧垮第二教学楼。
而广播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说:“我说过,我们的目的是重现第三军校的辉煌。所以,即便我们已经胜利,我也仍愿意去试着理解第二教学楼内的学长们,不愿改变的固守。只是无意义的争斗该到此为止了,我也并不打算以围困的方式来逼迫第三军校的斗士低下头颅。饥寒应是我们给予敌人的惩罚,而非给予同伴的磨练。”
“我已然请我的同学们为诸位带去了应急食物,希望能够一解诸位燃眉之急。当然,如果学长们想明白了,明白我等乃是战友,明白我等乃是同泽,演武场的学弟们,会很愿意请您吃上一顿咖喱。”
演武场中笑声不断,凯特听见广播里的声音在轻笑后,说了最后一句话。
皇女道:
“我等为军人,注将身赴地狱。此身可被业火燃尽,我等所守护之义却将与国家永存。”
“我,帝国的第二皇女赵里,在这里深谢各位今日的奋战与深明大义。第三军校自今日后,将不再赴死无义。愿诸君武运昌隆,为人民而战,无坚不摧。”
凯特整张脸都僵透了。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应对的办法,就听自己的终端传来了信号。
是巡逻的学生。
那学生在信号接通的一瞬,尤为惊恐道:“凯特,你快来阻止尹头儿,他气疯了!古德拉犯了点小错,他却快要把他打死了!”
凯特再也来不及细想,他连忙冲了出去想要阻止尹朱晚的情绪再被广播刺激。
可就像他们想明白罐头迟了一步一样,他们赶去的时候也迟了。
等他按照信号找到地方的时候,只有尹朱晚一个人倒在地上。
不远处,还有张现扯的罐头包装纸上,用信号笔写着几句话——那正是巡逻的学生对他说的。
“凯特,这是怎么回事?”
凯特这回终于反应及时了。
他即刻命令还守在窗边的学生,大声命令:“瞄准那些从楼里逃出去的家伙,他们都是叛徒!”
然后没有人回话。
凯特奔到窗边,只见有几个新生带头,他们正领着大批的高年级生逃出第二教学楼,往演武场去。
领头的那个还瞧见了他,远远对他挥了挥手,笑眯眯大喊:“哥,要不要一起去吃咖喱饭啊,牛肉咖喱!”
凯特拔出自己的枪对着楼下便是一击!
可是这帮小崽子太精了。
白天的战斗已经让他们学会了如何躲避长距离的脉冲。
凯特一击不中,再想反击,却已经被凭空射来的一把态金匕首给迫近了楼里。
凯特惊疑不定地瞧着那把穿过窗户深深刺进了墙壁中态金刃,转头询问其他人:“所有的狙击手全部叛变了吗?”
倒不是全部。
其他人在检查后向他汇报:“只是一部分,咱们这自己的人没有离开,但是——”
凯特:“但是?”
那人表情难看:“但是全被都被卸了胳膊,也动不了了。”
凯特:“……”
凯特不敢置信:“那可是我们系的精英,从那群小崽子混进来到现在才多久?怎么可能有人能——”
他顿住了。
他看向了那把态金刃,他想到了曾经一个人便撂倒过他们小半个系的君瑶。
有人看着昏迷中的尹朱晚,对凯特说:“凯特,我们还要坚持吗?校长都认可他们反抗的结果了,我们再坚持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真的要像尹头儿说的那样,不管有没有意义,只要是战斗,都要不胜即死吗?”
“新生们就没有这么做过。食堂里他们对付不了我们的援军就跑,演武场上更是游走的厉害。那些混进来的机甲系您也看见了,他们甚至带人逃跑。”
“我们坚持尹头儿的做法,我们输了。他们好像从没有坚持要‘胜过我们’,可他们是赢家。”
“虽然这么说尹头儿可能会毙了我,但我觉得皇女说的对。”
“能够与子同袍的第三军校,不好吗?每年格斗大赛,把同伴打到半死才能获得的勋章,您得到,真的有觉得比围在篝火边一起吃咖喱的他们更高兴吗?”
“凯特,我也想去看看另一中选择,看看演武场上的篝火。”
演武场内,吴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做完了“围炉讲话”,慢悠悠走回来的黎里。
她还是那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吴琰看着就来气。
他直接拦住了和同学们笑眯眯打招呼的黎里,冷着眼问:“这就是你为我安排的最重要的工作,你计划里绝对不可以或缺的一环,只有我才能胜任的决胜局——给你们一千多人做咖喱?”
黎里闻言眼睛漂移了一瞬,但她很快便稳住了自己,理直气壮道:“对啊!除了你,我们之间还有能指挥后勤部在没了食堂的情况下,完成这场篝火晚宴的人选了吗?”
“没有了啊!”
“只有你小侯爷,只有你能给大家战后的温暖,给我说话的底气!”
吴琰面无表情:“你当我真傻是不是。”
黎里“呃”了一声,她只好说:“我想在辛苦后吃你做的咖喱饭,很有幸福感。因为很有幸福感,所以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吴琰听得忍不住伸手扶额。
黎里又辩驳道:“不过,这又不是对你没好处。你看,你说你在学校里是被挂着的贵族,但今晚过后,大家瞧见还帮他们递盘子的武侯,谁会觉得你是挂在墙上的呢?你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而且厨艺超绝,大家肯定都要争着和你当朋友。”
吴琰听不下去了。他当然知道黎里让他在事情结束后过来帮忙,是为了能够让他也名正言顺地参与到这场“胜利”中来。
只是——
吴琰看着黎里认真说:“再有下次,尤其是这中重要的指挥战,你能不能不要交给一个连一年级都没读完的指挥系,你能不能好好来找我?你知道我今天听她给我复盘的时候吓出多少冷汗吗?”
“也就是你们运气好,遇见的人更傻逼,不然你们早被翻盘按在地上打了!”
黎里惊讶:“吴琰,你说脏话。”
吴琰一手挥开这些不重要的:“你找我很难吗?韦岫你都能找,你不找我?”
黎里见这话茬是注定躲不过去了,只好难得的老实说:“你讨厌打架嘛,没敢叫你。”
吴琰:“……”
吴琰无奈:“我是讨厌无意义的争斗,也反战派。但这不代表我面对所有的争斗都会选择避开。”
“至少你的事我不会的。”这话他说的有些不自在,“不管你有没有把我当哥哥,我把你当妹妹。”
黎里看着他。
宁县里站在她家门前,骄傲又尊贵的漂亮王子在这一刻无限拉远。
下身还系着外套,耳朵有些发红的吴琰又在这一刻无限拉近。
她被吴琰接走时对吴琰说,感情是需要相处的。没有相处只有血源只会造出冰冷的隔阂。
他们认识快有两个月了,四舍五入就是一年,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个童年。
黎里看着吴琰,嘴唇蠕动,半晌吐出一个词:“表的。”
吴琰:“……”
吴琰:“赵里,我看你就是欠的!”
吴琰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触犯法律冒犯皇室。黎里为了让他不上法庭赶紧跑路。
同学已经很熟悉她了,笑眯眯地帮她盛了一份鸡肉咖喱,还问她要什么饮料。
黎里想了想问:“有热酒吗?”
同学闻言四下看了看,方才悄悄地给了黎里一小壶。
“做菜用的热红酒,就给殿下哦,可千万别和旁人说。”
黎里比了个ok,表示自己明白的,绝对不外说。
然后她就端着咖喱和热红酒,在最外头慢慢地等呀。
终于等到君瑶他们带着一部分第二教学楼的人回来了。
黎里举起咖喱与小壶,对君瑶说:“恭喜完成全部任务,要一起吃吗?”
跟着君瑶一起回来的学生眼尖,一眼认出了这是鸡肉的,当场哀嚎了一声:“啊,我竟然忘了君瑶是殿下的护卫,殿下会偏心理所当然的啊,我好不容易赢的君瑶,我的牛肉咖喱——”
雷则闻言翻了个白眼:“得了,如果不是君瑶去处理了狙击手,你根本赢不了了。鸡肉就鸡肉吧。”
那学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了牛肉咖喱,任务完成的喜悦都要少一半。
黎里见状说:“有牛肉啊,晚餐是自选咖喱,好几中呢,我广播里说了呀。”
那学生一愣,他看向雷则:“你不是说就一中?”
雷则也愣了:“韦岫就和我说了晚餐是咖喱,任务完成回来才能吃,我想韦岫那么抠门那肯定只有——”
他反应了过来:“不是韦岫准备的晚饭。”
黎里点头:“是武侯准备的。顺便一提,他还给殷誓他们准备了甜点,你吃完了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看看殷誓?”
提到殷誓,雷则显然要更在意点。
要不是任务没完成,他恨不得直接在校医院守在殷誓的旁边。
他向黎里行礼致意,鞠躬至一半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曾嘲讽过这位皇女。
雷则有些尴尬。
他正想道歉,就听黎里说:“没必要。就像我说的,我是皇女,在王星你得跪下行礼后才能和我说话——这句话的另一面是,我是皇女,有倾听民众意见的职责。你的确冒犯了我,但考虑到你只是在表达不满,我赦免了。”
她一挥勺子:“下不为例。”
这下沉默的反倒是雷则。
他这回正正经经地向黎里致了忠礼,说:“是我目光短浅。殿下,感谢您的大度,愿您武运昌隆。”
黎里听到这话差点呛到,她狐疑地看向雷则:“你是共和派吧?”
雷则爽快道:“是。”
黎里指了指自己:“你祝我武运昌隆,我武运昌隆了,你们要怎么共和?”
雷则拆得简单:“帝制是糟粕,殿下是帝国希望。糟粕应被抛弃,希望则需强大。不矛盾。”
黎里:“……”行,你们共和党高兴就好。
回来的学生在向她一一致礼后,可算是都散去篝火边了。
只有君瑶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接过了她手里的小壶。
君瑶打开闻了闻:“酒?”
“一壶迎接的热酒。”黎里笑着说,“战友,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