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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虞砚动了要给明娆也做一身一样衣裳的心思后,他便开始偷偷摸摸地接触绸缎庄。
上回他派人跟踪明娆,早就对她去过的那家绸缎庄了如指掌。
他让孟久知将商铺从上到下一干人等都清查过,连掌柜的家里养了几条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查过没问题后才放心明娆后来一直去她家买东西。
纵然虞砚对这家店十分熟悉,但亲自到这还是头一次。
他到时,天色尚早,店还未开。
按照虞砚的了解,这家店铺的李掌柜会在辰时到店中核对一遍账目,午时才会开门。
虞砚等不到午时。
他也想给明娆一个惊喜,只能趁着她还没睡醒时来做这些。
孟久知敲响了门,在店中拨弄算盘的李掌柜愣了下。
李掌柜今年三十五,在凉州城开店已经有二十年了,她这绸缎庄是全城数一数二的铺子,会到她这来买东西的主顾都知道她日日都是午时开店,今日这个时辰……
李掌柜皱了下眉,原本是不想搭理的,但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啪嗒,算盘归零。
“阿川,去看看。”
从起床开始她这眼皮就直跳,别是有祸事临门了……
被唤作阿川的小童嗓音清脆地应声,才刚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又听自家掌柜叫道:“哎,先去把你哥叫来。”
阿川的哥哥人长得凶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高肩宽肌肉硕大有膀子力气,一直是这店子的护院。虽说这光天化日,也不可能有什么人闹事,但有他在,李掌柜也能心安一些。
阿川去找人的功夫,孟久知在外头撇了下嘴。
即便声音压得轻,可那点动静仍是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男人抱着剑站在台阶下,眉目疏懒,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他听到了,但也不想搭理。懒洋洋地站着,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孟久知:“……”
又敲了下门,等了会,门才被人打开。
孟久知站在台阶上抬头一看,嚯,好健硕的小伙子。
对方剑眉星目,一脸凶相,深色的皮肤也不知怎么晒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野性的气息,他面色不善地瞪眼看着孟久知,颇有一种打架寻仇的架势。
这眼睛瞪得,叫人怀疑下一刻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孟久知默了默,一言不发地往旁边让让,显出他身后的男人来。
那健硕的小伙子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凶意凝滞了一瞬,然后慢慢变成震惊,眼睛逐渐变小,脑袋耷拉着,人怂了下去。
安北侯这张脸整个凉州城没几个人不认得的。
少年怂巴巴地一声不敢出,眼睁睁看着男人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惺忪的睡眼稍抬,对上了他的眼。
“……”
少年身子不明显地抖了下。
男人放下手,迈开步子,拾级而上。走到少年面前,他挑了下眉,眸光淡淡落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这才回神,红着脸往旁边一挪,让开道路。
虞砚冷淡收回视线,进了门。
……
不到一刻时间,安北侯从店中走出。
这是李掌柜遇到的最“省时”的客人。
男人进了店看也没看旁的东西,一共只说了三句话。
“给本侯的夫人做一身衣裳,要与本侯的这身同色、同款。”男人强调道,“除了尺寸,其余要一模一样。”
这是第一句,也是难得的一个长句。
说着他还特意走近了一些,叫李掌柜认真看清楚他身上穿的。
李掌柜擦了擦汗,心说这匹布料她可谓印象深刻,当初给安北侯府送料子还被他吓了一通,只因为安北侯不乐意旁人给他夫人量体裁衣。占有欲这般强的男子她活了小半辈还是头回见。
“半月之内,中秋节前,本侯要看到成品。”
这是第二句,言简意赅了许多。
李掌柜又抹了抹汗,心道这镇店之宝哪里是说有就有的,能衬得起这样颜色的人可不多。
进这一匹料子本就很难卖,所以她上一匹卖出去后还没再进货,这短时间内……
李掌柜有些为难。
“孟久知,付钱。”
虞砚第三句已经彻底失去了耐性,说了一句交钱,转身就往外走,从头到尾没有在意李掌柜的回应。
李掌柜干巴巴地张了张嘴,正打算说点什么,孟久知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
“此乃定金。”他说,“我们夫人时常光顾你的店铺,想来她的尺寸你这店里都有?”
李掌柜默默地把推脱的话咽了回去,她盯着那锭金子眼睛都直了,舔了舔唇,点头。
孟久知笑了下,和气道:“那正好,我们侯爷不愿意生人到府上去叨扰夫人,所以——”
李掌柜懂了,忙道:“明白明白,我们不去打扰夫人,成衣做好后……”
孟久知说:“到时送信到西北大营,报我的名就行。”
孟久知走后,阿川捧着那锭金子摸,稀罕得不行,“这只是定金哇!”
李掌柜揉了揉太阳穴。
真豪气啊。
十日一晃而过。
李掌柜推了好几个单,叫绣娘们熬了好几夜,终于在中秋前将衣裳赶制了出来。
八月十二这日,衣裳送到了西北军营,那日虞砚正好在营中处理军务。
傍晚的时候他带着衣裳回了侯府。
进了府门,虞砚没敢走大路,凭着轻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主院外的树上,把隔壁树上的女护卫吓了一跳。
“嘘——”男人将手指竖在唇边。
女护卫心脏骤停,捂着心口,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握住了树枝,只怕早就掉下去了。
说来丢人,主子落下来时她都没发觉,要是真掉下去,她这饭碗怕是不保。
虞砚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他警告完下属不要出声,便眯着眼睛往院中看去。
盛夏时候,天黑得晚,此时夕阳斜照进院子,明娆的影子落在门口的青砖地上。
她正在院子里逗猫,想来一时半会都不会离开院子。
虞砚轻声落了地,揣着新衣裳,做贼似的快步离开。
晚膳过后,虞砚早早地把人往床榻上带,把人折腾得精疲力尽后,哄着她睡着。
三更时分,女孩睡熟了,虞砚穿好衣裳,又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虞砚鬼鬼祟祟地摸到浣衣室,偷偷摸摸打了一盆水,将白日送来的新衣裳泡在水中,细细揉搓。
明娆的衣裳一向都是他来洗的,新衣裳沾了别人的味道,他需要先洗干净才能给她穿。
既然是惊喜,那就不能白日光明正大地洗。
府上的家仆的月银现在是明娆在发,他们都听明娆的,若是他稍不留神,那些人明日就能把他卖了。
得等到夜深人静,悄悄的。
虞砚细致地清洗完一件褙子便停了手,他将衣裳捞出,用内力烘干后又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了回去。
他时间不多,若是太久不在明娆身边,她很容易就醒了,所以只洗一件他就回了房。
新作的衣裳有好几件,没办法在一夜间都洗好,于是分了好几宿。
每夜他都把人折腾到昏睡过去,然后偷偷去洗衣服。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当日。
前一宿虞砚一如既往要拉着她深入交流,明娆说什么都不愿意,她闹着说转天中秋要去秦家,得早点去,不能胡来。虞砚哪里肯,不顾捶打,拉着人又共赴欢愉。
成婚近一年,男人别的本事没长,凭着男色谋取利益的本事倒是强了不少。
明娆嘴上不愿,但身子却很诚实,拗不过他执意撩拨,半推半就还是从了。
中秋节一早,她被人摇醒。
被娇宠着数月,明娆脾气大了许多,尤其是早起时。
“虞砚,你好烦呐!我才刚睡下没多久!”
女孩哭丧着脸,娇声抱怨。
男人轻笑着扶她起身,把人搂在怀里,也不辩解,一件一件地往她身上套衣裳。
明娆闭着眼睛,实在是太困太难受,发泄怒气似的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一个清晰的红色小牙印顿时显现了出来。
虞砚垂下眼睛,温柔地笑道:“咬在这里,待会大家要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她迷懵地嘟囔着,话音突然卡住。
瞌睡顿时散了大半,倏地睁开眼睛,对上男人纵容宠溺的目光。
她低头看了眼他的脖子,耳边嗡得一声,脸上漫上一层热意。
她羞赧地瞪他,“你好烦!”
“嗯,对不住。”他敷衍着,继续给她穿衣。
明娆:“……”
迟早被他气死。
等衣裳都穿好,明娆才醒盹儿。
抬手看了看袖子,看看自己的衣裙,又蓦地抬头。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
男人立在榻前,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
明娆有些发怔,“怎么回事……”
虞砚没有多解释,只是温柔笑道:“还喜欢吗?”
明娆愣愣地,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好看的脸,连眼睛都忘了眨。
虞砚笑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了?”
“哦……”明娆反应过来,低下头,看着与他同色同款式的衣裳,鼻间嗅到熟悉的皂粉味,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猜到了他这些日子的反常是为何,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因为了解,所以心里才更觉得甜。
明娆抿着唇笑了声,跪直在榻边,冲对方张开双臂。
这是要抱抱。
男人低笑着,上前将人扣入怀中。
“还未说,可还喜欢?”
“特别喜欢。”
……
明家兄弟的马车到秦宅门前时,正好遇上了裴朔。
明卓锡惊诧地迎了上去,“裴公子今日怎么来这里?”
裴朔先看了一眼明卓锡身后的青年,笑了声,“今儿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在下在此无亲无故,也就只有安北侯一个挚友,我猜他今日定会来这里,于是也想来凑个热闹。”
明卓锡喜欢热闹,他朗声笑道:“我跟我哥也是怕孤单,今年好不容易都在凉州,凑齐了。公子是侯爷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请。”
二人往里走,明迟朗沉默地跟在身后。裴朔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偏头叫了明迟朗一声:
“不知明大哥今年贵庚?”
明迟朗愣了下,“二十七。”
裴朔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弯唇笑道:“嗯,我今年二十三,咱们差四岁。”
明迟朗不知道对方是何意,迟疑地点了下头,“嗯。”
说话的功夫,打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
不同于裴朔临时租的马车,也不同于明家兄弟的小轿子,这辆看着就奢华舒适的马车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
明卓锡眼中迸发兴奋的光芒,脚步不受控地就迈了出去。
先出来的是虞砚,男人身穿着那件艳丽的衣裳,认不错,毕竟整个凉州城也没几个男子能衬得起这么花哨张扬的颜色。
“侯”字都到了嘴边,就见虞砚站稳后朝车内伸手,拉出来一个同样颜色衣裳的女孩。
明卓锡:?
明娆什么时候有这个颜色的衣裳了?
她不是一向爱穿素雅的颜色?连黄色粉色都极少穿出来的,今日怎么这么高调?
高大的男人手牵着娇小的女孩,同样出色的容貌,穿着同色的衣裳,站在一处,美得像画一样。
郎才女貌,全天下都找不出更般配的一对,明卓锡想。
“你这衣服……”明卓锡发着呆,甚至忘了先跟虞砚问好。
明娆美滋滋地扬起下巴,“好看吧?”
“……嗯。”
明娆道:“知道这叫什么吗?”
明卓锡茫然地摇摇头。
明娆嘿嘿笑了两声,却不答了,她看了虞砚一眼,挑了下眉。然后摇头晃脑,大摇大摆地越过众人往里走。
只差把得意洋洋招摇过市八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虞砚跟在身后,经过明卓锡时,低笑了声。
“这叫情侣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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