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冬其实并没有熟睡。他躺在自己云朵般深陷下去的床上, 脸颊紧贴着松软的被褥。感觉到双胞胎悄无声息地吹熄了蜡烛,从房里退出去。
黑暗是略厚重的绸布,月光是薄纱, 松松悬着一层在它上头。寇冬拥着被子,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
他在想其它的事。
寇冬记忆中是被这宅子的主人亲手养大的。他不记得自己出生何地, 总之睁开眼时便已经身处这里, 处在这神秘的、不知来历的主人的膝下。庄园中没人和他解释这主人究竟是何身份,那些仆从对他予取予求, 从不拒绝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却唯独对男人的事三缄其口。
“那些不该我们告诉您, ”他再追问时,双胞胎就会这样告诉他,“您还太小, 有朝一日,等您长大了,主人自然会把这些都告知于您。”
寇冬不明白他们嘴里的长大是什么含义, 他觉得自己早已经过了他们所形容的这种少不更事的年纪。但仆从们不这么看,他们满怀怜爱地注视着他, 就仿佛在看一只尚且走路踉跄趔趄的幼鸟, 只恨不能自己亲口把食物嚼碎了,再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他们的目光太集中了。寇冬在这样集中的注视里长大, 慢慢也习惯了被他们这样热忱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这些人的使命就是为了他,生下来也是为了他似的。
寇冬有一次于半夜惊醒,站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手还没碰到茶壶, 门前已经传来了轻轻的推动的响声。
双胞胎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您需要什么?”双胞胎几步快走上前来,拿过他面前的茶杯, “您需要喝茶吗?我现在为您泡。”
寇冬感觉很不可思议,他有些不能理解。
他是突然起来的,并没什么前兆,也没有拉响金铃。
可双胞胎是如何察觉到他醒了的?
这个疑问在他心里存了会儿,不知为何,他并没说出来。在几分钟后,他喝了茶上了床,在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思作祟下,他重新又坐起了身,刻意屏着呼吸,听着门前的动静。
不出所料,双胞胎再次拉开了门,一如往常地向他优雅走来。哥哥的手里端着烛台,烛光把两个人的影子都拉的细长,像是两个瘦瘦高高的木偶被人提着线,在地上板正地立着。
“还有什么需要吗?少爷。”
寇冬隐约感觉到了些不对劲,在男人回来时,他向男人提出了这个疑惑。
“他们都不睡觉的吗?——整夜整夜守在我的门口?”
男人为他整理衣角的手顿了顿,好像听出了他话里头的那一点狐疑。
“怎么会不睡,”男人答,“不过是那时凑巧巡夜到这里而已。”
后来寇冬再拉开房门时,果然就没再看见双胞胎的身影,只有两个玩偶沉默地在他的床头坐着,肩并肩,头靠头,乌黑的眼睛望着他——那是男人这一次带回给他的礼物。正如男人所说,那一夜只不过是凑巧,世上没有不需要休息的人。
若是真不需要,那也不算是人了。
寇冬很依赖男人,在他看来,这出自一种必然。
他鬼使神差地记得第一次看见男人的样子,虽然男人曾笑说他怕是自己想出来的,可寇冬坚决认为那是真的,哪怕那时候他应该是个刚生下来的、还没记忆的婴儿。
他记得那双漆黑的眼,眼睫密密地垂下来,从里头浮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好像是悲伤的,却又是坚决的。男人抱着他时的臂膀很用力,他甚至感觉到了疼痛,但是并没有哭出声。
他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很淡,清隽绵长。
像是雪,像是松树。
他很喜欢这味道,所以凑得更靠前了点,咬住了男人的衣角。
这一次婴儿时的啃咬好像是为之后两人的相处奠定了基础、烙下了印记,总之在那之后,男人很精心地将他养大,他也不出所料,很依赖这个人。
这种依赖,就像是雏鸟对成鸟,看不见对方甚至会急的呜呜叫。虽然长大后的寇冬多少意识到这样近乎黏着的依赖有些让人羞耻,但这情感纽带已经是从小系到大的,拆不开,卸不掉。
哪怕他后面嘴硬不承认自己想他,心里头也是知道自己撒谎的。
索性就认了。
十二岁时,他才知道男人的名字。
“叶-言-之。”
那是男人一个字一个字教寇冬写的。他的手比寇冬的大一圈,手指也要纤长许多,足以把寇冬的紧紧握着,教他掌控手里头笔的方向。
叶-言-之。
很好看的三个字,甚至连下笔的方向也是好看的。
后面他就不再只喊哥哥了,会把名字里的后两个字一起带着,喊“言之哥哥”。每回他这么喊,男人本来就黑的眼睛颜色都似乎比平常更加深沉,会把他抱上膝头来,教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摩挲着他的额头亲吻。
这大概是一种喜欢的表现,寇冬这么觉得。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男人不打算再继续做人的表现。
庄园里千娇万贵的小少爷是不会有什么烦恼的,仆从会让一切都遂他的意。待到身形长开。身子骨抽条之后,寇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烦恼。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言之哥哥不亲近他了。
小孩对于人的喜恶都异常敏感,被宠大的小孩更是如此。叶言之回来的频率变低了,这件事寇冬几乎是立刻就发觉了,也意识到了。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男人回来是他唯一期盼的、巴巴想着的事。现在这念想变得遥不可及,寇冬接受不了。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是奇怪的,明明是从小被宠大的,但却有种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小心翼翼——在发现之后,他没去闹也没去哭,半边心里想着“言之哥哥不想要我了”,半边心里却在不知所措地回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越来越委屈,也没有回房,独自在玩偶房里抱着那些毛茸茸的熊与兔子。玩偶松软的毛向来是很能抚慰人心的,他从这里头得到了点安慰,不知不觉蜷缩着身子抱着睡着了。
醒时有人朦朦胧胧的说话声,是男人同双胞胎说的。
“怎么睡在这里?”
“方才没找到少爷……”双胞胎似乎小声地说了什么,像是在和男人解释寇冬这两天不太开心。
叶言之听见了,旋即俯下了身子,将他从地上捞抱起来,安放在自己的臂弯里。他赤着的小腿从宽松的睡袍下垂出来,脚踝被男人握了握,在那块伶仃的骨头上摩挲过去。
男人的手很凉,和他的气息一样,没什么温度。
“小心着凉了。”
那话里,一如既往是满含疼惜的。
这种疼惜好像一下子给了寇冬一点底气,所以猛然伸出手勾上他脖颈。这一下是近乎凶狠的力道,教男人的身形也微微晃了晃,好似吃惊地望着他。
“乖宝?”
寇冬心说要死了,他听不得男人这么喊自己——那语调太真了,就好像他真的是珠,是宝,被人捧在手心里。
可这他妈都是骗人的,没有人会这么轻易丢弃掉珠宝的。
小少爷的脾气终于在这下涌上来了,他勾着男人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才回来。叶言之今天的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腥甜味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是他不喜欢的——质问完后,他却意外地瞧见男人轻微笑起来了。
“怎么,”叶言之轻声道,“想我?”
寇冬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他不觉得想男人有什么不对,只是为自己过分的黏人生出一点小小的羞耻。但那羞耻这会儿正被愤怒牢牢按着,一点都抬不起头,只能沉进**的水里。
男人说:“只是去处理些事。”
寇冬相信了,男人从来不对他说谎。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要是男人想,一定是会回来见他的。
这只能说明还不够想。
他被叶言之放在了床上,手却并没有撤走,仍旧固执地勾着男人的脖颈。男人没有离开,索性顺势坐在了他的床边。
“怎么?”
他没有说话,叶言之却明白了,微微笑了笑。
“乖宝,”他近乎叹息着道,“你不能要求我做这么多。”
寇冬心里更加不平。
这样的身份不行?
那什么样的是可以的?
男人的呼吸克制又冰冷,吐息是凉的。他的眼睛被笼在天鹅绒一样质地的暗色里,依旧醒目。
他比这黑暗更打动人。
“仍然做我的宝贝,我依旧会爱你。可你不能奢求其它。”
他低而缓地说。
“做我的情人,我从躯壳到灵魂,都将是属于你的。”
叶言之沉默了会儿,散落的几缕头发垂到了青年的脸上。
“乖宝。”
他近乎诱哄地说,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被自己亲手养大、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的孩子。他陷在柔软的玩偶堆中,露出脆弱的、细而白的脖颈,像水里一弯朦胧的纸月亮。
“你想成为哪一种?”
——从躯壳到灵魂,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诱惑更动人。
他清楚这孩子甚至不理解情人的含义,却依旧抛出了这样的诱饵。这些天若有若无的冷淡已经让这孩子竖起了浑身的刺,这会儿颤栗着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他胸膛,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男人的衣服被他拧的微皱,上面的一颗珍珠纽扣在手心里硌出了小小的红印。
“言之哥哥……”
“后一种。”
他终于跳进了织好了的网,犹且在不知危险地向他摆尾,向这危险的来源索取更多。
“我想要后一种。”
天地良心,直到那时候,寇冬还是不懂叶言之口中的“那一种”到底意味着什么的,他就是单纯地撒个娇,想让男人多陪陪他。
——可无奈叶言之早就有了不做人的打算,翻个身就把他压进了床上的玩具堆里,借着他这一句话,毫无顾忌地对他出手了。
寇冬这才知道,所谓的“那一种”,原来是指能让自己哭出来的一种。
如果双方都算是船,他这一艘顶多能算是一叶小舟,对方那简直是永不沉没的万吨巨轮——连量词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方能搅的浪花哗啦哗啦地响,他就只能在浪尖上头抛来颠去,晃晃荡荡,被巨轮的船桨一**划来的大浪冲的直打颤,船板也吱吱扭扭危在旦夕。
等真的对上了垒,双方相撞,寇冬这小船只有粉身碎骨惨败一片的份儿,被碾的只剩点残渣在水里头沉沉浮浮。
最气人的是,这万吨巨轮还不是泰坦尼克号——根本就不带沉的!
他呜咽着叫了无数嗓也不管用,软声软气喊了言之哥哥也没半点效力,男人只有表面温存。寇冬一度觉得叶言之这架势不像是要开船带他去天涯海角,是开船要送他下黄泉……
叶言之倒是半点不显疲态,依照寇冬的角度来看,他面上染了几缕潮红,一改平日清隽冷静的模样,居然还多了几分容光焕发的意味。
他躺倒在寇冬身侧,甚至还有食髓知味的架势,把他困在自己的臂弯里,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抚弄怀中青年细而白的、打着颤的手臂。
少年的嗓音还发着抖,蜷成一团,身下垫着一只耳朵已然湿透了的毛绒兔子。兔子的尾巴被他的手捏得变了形,漆黑的纽扣眼睛注视着他,听着它们的少爷轻声地、抱怨似的说:“我要死了……”
男人的呼吸一重,拍了拍他。
“胡说。”
少年于是困倦地倚靠进玩偶堆中,不再说话。
他很快便陷入了沉睡,甚至没有注意到床头的一只泰迪熊眼睛一闪,朝着他的方向微微扭过了头。
这一层身份的改变其实并未影响太多,这宅子里也只有两位主人,他们的关系如何,是亦父亦兄还是亲密情人都无甚关系,这个独立的小世界左右也只是围绕着他们运转。唯一的改变,大概是男人回来的次数愈来愈多,极少再出门。
双胞胎都是忠诚的人,面对少爷身上时常会出现的痕迹也无半点表情变化,一如既往忠心侍奉。
而七天前,男人又要出门了。
寇冬已经很少再面对离别,从他一走便觉得无趣,兴致恹恹。双胞胎看他闷闷不乐,便想了个法子,说是要让宅子里进一些新人,让他们来准备生日会,好哄这位矜贵的小少爷欢心。
这终于让寇冬提起了点兴趣——他还从来没见过宅子以外的人,更何况一下就是这么多。他趴在窗台上看那些人陆续走进来,带着外头的新鲜潮湿的气息,好像一下子给这个暗沉沉的宅子注入了点别的什么。
活的。
寇冬又在床上翻了个身,无法入睡。这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躺在男人怀里,闻着那如雪似松的气息。
这半点都不代表他想睡前做点什么。
寇冬在心里坚定地想。
——绝不。
门外忽然有其它的动静,好像有谁的脚步声正在门口踟蹰,紧接着那脚步骤然变得快了。布料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寇冬有点儿奇怪,从床上下来,伸手去拉门。
他只把门拉开了一道门缝,透过这缝隙,他看见了一个战战兢兢躲在边角暗处的高挑身影。
个子很高,一头红棕的长发,就这么一瞥也能瞧出她身材的凹凸有致。只是像是受了伤,还捂着一边手臂,从指缝里渗透出浓重的血色来。
寇冬见过,这个人也在今天的新人队伍里。
让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那新人显然也瞥见了他。她的胸膛猛然上下起伏了几下,显得有些慌张,继而胆战心惊向一旁瞥去——那里已经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影子被倒映在了楼梯上,双胞胎的脚步正在靠近。
寇冬知道双胞胎,他们从来不会让其他人近他的身,哪怕是这里其他的仆从也不行。能上这一层楼的,除却他们的主人,就只剩下他们自己。
要是被发现了,眼前这个新人一定会被罚。
显然新人也听见了。
她咬了咬牙,目光漂移不定,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猛然抬起眼,望向了寇冬。
“你,”她飞速地说,声音低哑,“你……让我躲一下,好不好?”
——
林萌萌从踏上这条走廊开始觉得不好。她之前其实不是没怀疑过陆燃的居心,但陆燃的确是个很能煽动别人的人,而她也是真的急需用钱。被陆燃长篇大论一说,居然真的动了心。
“你就去那个少爷门口看看,”陆燃说,“没准儿能有别的发现呢……现在看来,能不能成功就在那少爷一个人身上,在这里头再不主动,NPC不让去的地方就不去,难道都等着送死吗?”
他又加重语气。
“不止你,我也会出去找线索的。我们分头来,效率会更高。”
林萌萌再问他怎么不去,陆燃听起来极其不耐烦。
“你看起来是女的!”他嚷嚷道,“你让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去接近那个少爷?”
他很粗俗地伸出手,比了个下流的手势,“总不能比谁长、比谁尿的远吧?”
说的都很有道理,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林萌萌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再三被提醒不可靠近的楼层,本见无人放下了心,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毛绒玩偶拖着长长的影子一路追杀,无论她躲到哪儿都能把她找出来,画面堪比恐怖片,起码能让她连做三天噩梦。她的腿、胳膊都在躲藏里被玩偶咬伤,至今也不明白那些布做的牙齿舌头怎么会有能撕裂皮肉血管的能力,滴滴答答淌了许多血。
好不容易踉跄躲到角落,却看见面前的另一扇门被拉开了。林萌萌的心那一刻都高高悬了起来,心想自己怕是要完了。
那里面出来的要再是个玩偶,她是无论如何抵抗不了了。
她怕不是要第一个死在这游戏里。
她心里头抱着这样的念头,胆战心惊瞥着门缝,却瞧见门缝后头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容,属于人的面容。
不是玩偶!
她心中一喜,继而又是一寒——
即使不是玩偶,那也是个NPC,要是同样怀着恶意……
她打量着对方。这个NPC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皮肉生的很白,是不见天日的那种白,被走廊上的烛光映衬的莹润,好像一弯雾蒙蒙、边角柔和的纸月亮。他毫无疑问是好看的,而且这种好看与双胞胎的好看不同,并没什么侵略性,也兴许是熟悉的黑发黑眼在这阴暗的庄园里更为亲切,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看起来像是个善良的人。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双胞胎走近了。
林萌萌咬了咬牙,想起自己的目的,终于鼓起了勇气。
“……你让我躲一下,好不好?”
少年眉头微蹙,似乎思索了一瞬。林萌萌的胃在肚子里搅动着,紧张地皱巴成一团,生怕他不同意。
好在下一秒,少年把自己的房门拉开了,不容置疑地说:“快进来!”
林萌萌心头一喜,继而一头钻了进去。
在她进来的瞬间,门板同时被轻巧地一把合上了。外面响起低低的说话声,像是双胞胎正在向谁询问什么。
旋即,一只手敲响了寇冬的房门,彬彬有礼的。
“少爷?”
林萌萌猛然瞪大了眼,扭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年。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寇冬屏着呼吸。
外面的人仍旧没放弃,过了几秒,又重新敲了敲。
“少爷?”
双胞胎的声音低沉。
“您醒着吗?”
寇冬紧闭着嘴,一声也不吭。双胞胎似乎确定了他还在熟睡,转移开了脚步。
林萌萌松了一口气,正想要说话,却被少年重重地推了把,示意她去玩偶堆里躲着。
人都走了,还躲着干什么?
她满头的雾水,终究还是听话地钻了进去,再次被这些玩偶覆盖,整个人都打着哆嗦。与此同时,门把手忽然被人拧动,双胞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寇冬已经躺上了床,一如既往地严严实实盖着被子。双胞胎梭巡一周,目光慢慢落在角落堆积的玩偶处。
他们走近了。
林萌萌的心又提起来了,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她瞪着眼,听着外面,感受着双胞胎的手已然落在了最上面的毛绒熊上——
少年在此刻翻了个身。
他微哼两声,旋即抬起眼,声音困倦,仿佛刚刚被惊醒。
“你们在干什么?”
双胞胎的动作停顿了,继而恭敬地于黑暗中俯身弯腰。
“少爷。”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敲门,”少年嘟囔道,“出什么事了?”
双胞胎彼此交换了一个目光。
“没事。”他们最终回答,碧色的眼睛幽深的如同地下暗河。
“只是……有些不听话的虫子而已。”
只是虫子。
虫子不该打扰少爷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
寇甜甜:我举报我崽,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禽兽!
叶禽兽:嗯。毕竟爽。
寇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