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青兰当时还未入府,知道的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许多都只是听了个大概,夏洛笙再问下去,青兰却也是不知道了。
如今府中的大都是柳姨娘的人,这事若要打听起来,怕是要难许多。
夏洛笙存着这般心事,一晚上都没能睡好,第二日醒来眼底两团乌青,脸上扑了粉也只是勉强遮住。
不巧学堂上又是要考棋艺,夏洛笙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不留神便下错了一子,等到眼里清明些时,才发现自己的棋子已叫周木吃去了一半。
“大小姐心中有事。”
说话的同时,周木又一子落下,吃了夏洛笙两颗子后抚了抚胡子笑道:“大小姐输了。”
“是先生最近棋艺又长进了。”
“非也非也。”周木摇了摇头,将棋盘上的棋子尽数收回,看着夏洛笙若有所思:“下棋贵在心境,心境则全在一个静字,若是心存杂念,心神不宁,便是再好的棋艺,也发挥不出来。”
“大小姐,这一子落错原本没什么,五步之内都有机会能改回来了,可是这一步走错,你便乱了方寸,着实不该。”
“学生受教了。”听完周木的话,夏洛笙忽地愣神,直到棋盘都收起来才回过神来,朝着周木盈盈一拜。
“罢了罢了,大小姐还是回去好生休息一下,来日再同大小姐对弈。”
回了自己位置上刚坐下,身后又传来一声小声的嘲笑:“还当是有什么真本事,日子一长全都露馅了。”
无非又是夏洛霜的冷嘲热讽,这人着实是没得记性,只安生了几日又忍不住了,夏洛笙这会而头疼的厉害,没去理会身后的夏洛霜。
原本因为被周木夸了有进步夏洛霜正洋洋得意,看夏洛笙这样忍不住出口嘲笑了一番,下了学堂若不是身后绿珠拦住了她,又是要上前再多说几句的。
夏洛笙无暇顾及其它,被青兰扶着回了竹笙院,倒在床榻上半晌才起了身。
青兰适时端过一碗白粥来:“小姐,先吃些东西吧。”
休息了片刻果真好了些,夏洛笙喝了两口只觉没什么滋味便放下了,想再说些什么时又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
“请问大小姐在吗?姨娘叫奴婢来给大小姐送花。”
是秋姨娘那边来的人?
青兰赶忙替夏洛笙抚平衣角的褶皱,扶着人出去了。
丫鬟瞧着面熟,是昨日见过的那位脸圆的,见了夏洛笙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头垂地低低的,言语里也透着对夏洛笙的尊敬,只是听起来,声音还有些发抖。
“姨娘嘱咐了,若是大小姐喜欢,再叫奴婢送来即可。”
那丫鬟说完也不见抬头,青兰从人手上接过花后才看到,这丫鬟的耳后连至脖子,没被遮住的地方,红肿了一片。
“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青兰抓住那丫鬟的手腕,再一瞧被衣袖遮住的小臂上,也全是伤痕,像是用什么东西给抽打的似的。
“奴婢无事,花已送到,奴婢就先回去了。”提及这些那丫鬟瑟瑟发抖,慌忙把衣袖放下,连青兰的眼睛都不敢看,低着头转身就要跑出去。
“慢着。”
夏洛笙的一声叫人停住了脚步,只是没想到那丫鬟忽地就跪了下来。
“还望大小姐赎罪,昨日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大小姐到来出言多有得罪,秋姨娘已经罚了奴婢了,若是大小姐还气着,再拿奴婢撒撒气也行的。”
这丫头说起这话来声音都提高了不少,原本就是在院子里,这么大声一喊,倒是院子外头也能听到了。
青兰见状则是连忙就要把那丫鬟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大小姐昨日也并未怪罪与你!”
院门口多的是要瞧热闹的人,竹笙院的其他丫鬟也都偷偷摸摸地瞧着这边,那丫鬟还在不停地磕头认错,不肯站起身来。
夏洛笙瞧着这出闹剧,心中冷笑。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的。
秋姨娘也不是个叫人省心的,原本以为自己好心告诉了秋姨娘那般消息,秋姨娘若是聪明点儿,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去对付柳姨娘便可,说不定自己还会帮上一把。
可她非要贪心,还妄想再踩自己一脚,这丫鬟来这里一闹,谁人都要知道她夏洛笙仗势欺人,只是为了一点小错就重罚了奴婢。
不多时日怕是又要多一个她蛮横无理的传言了。
这丫鬟耳后的伤虽说隐蔽,可走过一路来也并不难发现,手臂受了伤还要端两盆花过来,知道的是秋姨娘叫她来认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存心为难人了。
好一个秋姨娘。
那丫鬟许久见夏洛笙并不开口,心里也直犯嘀咕,可又念着秋姨娘的嘱咐,额头磕得通红也不敢停下来,嘴里还是念叨着叫夏洛笙饶恕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杜鹃。”
那丫鬟下意识地回道,抬头就看夏洛笙冷冷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惊又低下头来:“杜鹃知错了,还请大小姐赎罪。”
“杜鹃,我只问你,昨日在如意院,我可曾说过要罚你这般话?”
“未”
刚想说话,杜鹃又连忙改了口:“奴婢知大小姐心中存了气,奴婢受罚也是应该的。”
“我问你,我可曾说过?”
能感觉到夏洛笙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杜鹃不知为何背后生出了一层薄汗,半晌才虚虚开了口:“未,未曾。”
“那便是了。”
比起丫鬟此刻抖得如同筛糠,夏洛笙瞧着淡定自若,又走了一步到人面前将人扶了起来,还贴心地掏出帕子给丫鬟擦了擦额头的血迹。
“我未曾说过要罚你,你又是秋姨娘院子里的丫鬟,那便是秋姨娘认定你做错了事,你不去求秋姨娘恕罪,反倒来求我?”
擦过血迹的帕子给杜鹃塞到了手心,夏洛笙朝人盈盈一笑,只是笑意并未达眼底,饶是青兰看了,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昨日我不过是要你去知会秋姨娘一声,便未再见过你,也未曾同秋姨娘提及此事,秋姨娘为此责罚与你着实不该,眼下你被弄得一身伤,莫不是想让我来给你做个主?”
夏洛笙三言两语说过去,竟将这事全然推到了秋姨娘身上。
那丫鬟到底还是个胆小的,此时浑身战栗,不敢再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