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天方亮,公鸡喔喔起叫,熟睡中的李孟羲一下睁开了眼睛。
睁眼一看,见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众所周知,公鸡打鸣的时候,并不是天亮了,而是天快亮之前的漆朦之时。
被鸡叫声吵醒的李孟羲,只觉疲惫,他根本就没睡好,感觉是刚睡下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一样,而实际上,他的确昨夜忙到了后半夜才睡。
并不想立刻起床,李孟羲又闭上眼睛,拉起被子蒙头上,挡住声音想继续睡觉,结果,并不能如愿。
边上,弟弟小砖翻腾着爬了起来,“哥哥,你咋不起来吗?”弟弟奶声奶气的吵吵李孟羲。
小砖掀开被子,要叫李孟羲起床。李孟羲算是自作自受了,他教育小砖说,公鸡叫了就得起床,小砖很听话,不再睡懒觉了,于是乎,当哥哥的李孟羲就被迫要以身作则,也不能睡懒觉。
无奈之下,李孟羲只得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摸索着找衣服,穿衣服。
相比于休息严重不足的李孟羲,小砖活波无比,小砖自己笨手笨脚的穿好了衣服,不愿意在车里呆着,小砖从车里爬出去,想下车玩。
李孟羲没在意。
一个没看着,小砖下车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哇的一声惊叫。
惊叫着像一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样一样,呜啊啊的惨叫着,蹿回了车里。
李孟羲被小砖的惊叫声吓得一个支愣,还没反应过来,小砖就爬回被窝里了。
“咋了?你咋了小砖?”李孟羲连叫两声,小砖不应。
带着万分疑惑,李孟羲要出去一看究竟。
等李孟羲出车,低头一看,车外边,火把架暗澹的光下,车把之下,地上一个花里胡哨的可怖之物正趴在地上。
一不留神,李孟羲也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定睛一看,笑了,是老虎。
昨夜做的木头老虎随便放在地上,没成想,吓到弟弟了。
李孟羲喊弟弟出来,说是一个假的老虎,不会咬人。
小砖小心翼翼的出来,壮着胆子,探出头偷偷看老虎。
果然,老虎是不会动的。
小孩子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充满好奇。
不再害怕了之后,小砖就对假老虎好奇的不行,拿棍戳,还想拿手拍,还想拿脚踢,更是问东问西的。
李孟羲靠着车把站着,哈欠时不时就是一个,弟弟问什么,他心不在焉的答着,不久,天就彻底亮了。
当东方升起的朝阳照射出第一缕阳光之时,远在十里之外,向东南官道之上,一队人马匆匆行进着。
最前为步兵,长长的步兵队列,成四路纵列列队奔跑着前进。
队列中的士卒,个个身背大篓,绳索跨肩过胸绑的紧紧的,任凭士卒跑的一脚深一脚浅,士卒背后的篓子很少有晃动。
再细看,这一部奔袭中的士卒,几乎都不像是作战部队,因为从前到后,士卒身上只有麻衣,没有穿铠甲,数百人之众,着甲之士一个没有。
此便是极其奇怪的地方。
关于长途奔袭过程中如何节省体力,如何提高奔袭效率,早前,李孟羲结合自己的知识,以一己之力,推论并完善了远程奔袭时的携行细则。
总之是一个动能、动量问题,于奔袭中的士卒,背负的行囊晃动越少越好,省力的关键便在此处。
为此,李孟羲设计了携行具,统一了携行方法,还通过往篓子里塞麦秸的方法,进一步减少携带物资的晃动。
在之后,关羽练兵之时,关羽单独发现,士卒们身上的铠甲,哪怕只一件单面胸甲,胸甲穿在身上跑起来的时候,晃动很是厉害。
李孟羲的动能动量之说,显然是启发了关羽。
关羽意识到铠甲在身,不利奔袭,于是就特意改进了奔袭战法,令,奔袭之时,铠甲也一并塞进篓子里放好。
只此一处改进,使奔袭部队的效能直接提高不少。
再说极关键的携行具。
关羽麾下这八百之众,兵员层层简拔精中选中还是其次,比兵员更难凑的是携行具,八百奔袭之士,所需就是八百套携行具,需八百个既轻便又结实,还是方形的,茬节又在外边不挂袋子,大小又合适的篓子,且里边还得有一个能防雨的袋子。
单就这一套简单的携行具,天天都在做,没一日有停,到如今不过只凑够半数而已,八百奔袭士,一半有携行具,另一半,只有篓子,没有防雨袋。
在步兵队伍前后,前边远有哨骑,近有骑兵在前领着带路,在后边,也有骑兵跟着断后。
队后的关羽,看天亮了,便下令百夫长们喊喊口令。
随后,安静的晨间,寂静无人的旷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一、二、三、四、”口令。
随着口令,跑的有些七零八落的队伍,开始逐渐恢复节奏,跑的齐了起来。
奔袭之关键,一是快,二是齐,只齐不快不堪为用,只快不齐,出发一千兵,到时两百,亦不堪作战。
只有既快且齐,方能担任奔袭重任。
如今,经过长时间操练,当初奔袭十里尚不能的散乱之兵,现下已堪大用。
数百士卒奔走时的脚步声隆隆而过,接着是嗒嗒马蹄声,骑兵又过。
待喧嚣过后,道路上灰尘微起,很快,便归于平静,涿州军奔袭之兵须臾便远。
涿州军营中,涿州军又是天刚亮,饭就已经做好了。
全军开饭之中,一处篝火旁,刘备和李孟羲两人边吃着早饭,边讨论着。
李孟羲转头往边上看了一眼,几步外,挖沟垒出的土垒成的一人多高的土坡挡在那里,隔着土坡,沟一点也看不到。
“就今日吧,车阵后撤,撤到壕沟之后。
沟挖了两天,土堆的人高,想藏也藏不住了。
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官军应该大乱了。”
说着,李孟羲端起碗,吸熘了一口粥,嚼了两下粥里麦粒,粥咽下,舔了舔嘴唇,目视面前刘备,澹澹道,“前方埋伏未成,一早我还要出去布置。
官军已至绝境,可能鱼死网破,亦可能派人来求和。
若是前者,绝不能退让,官军兵马但过界,必以雷霆之击。
若是后者,官军使者来,玄德公可自理,或可派人去寻我。”
最后一句话,李孟羲说的极有水平。他说的是,刘备可自为,也可派人去把他叫回。
说话间,给了刘备足够尊重。
而不是直接安排手下人一样,只说了一句,“要是官军来求和,你派人叫我回来。”
怎么,人刘备一军统帅,人刘备是不够格和官军谈判怎么着,非得让你一娃娃主事?
刘备宽宏大量,不至因此罪人,然,若是在其他诸侯手下,礼节有错,百分之百要遭至杀身之祸。
刘备听了李孟羲安排,放下碗,笑了,“……和官军媾和,必是舌辨争锋,还是得羲儿你来。要不,你在此留守,某去安排埋伏?”
李孟羲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思索一下,犹豫,摇头道,“不妥。布置埋伏,实在太麻烦。”
言下之意,就等于是明说刘备的能力,不足以布置十面埋伏之阵。
刘备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论及排兵布阵,不如二弟与羲儿,便也不再争竟。
官军和皇甫嵩若是放低姿态前来求和,实则是大事。
有大事将临,李孟羲本理应留守,他不很看重官军求和与否,不是不看重求和,是不看重官军本身。
以李孟羲的想法,放一日前,他还对官军有所顾虑,生怕万一爆发战斗,有那么三两个官军骑兵走脱,以使事败。如今,几万民夫日夜相继,劳碌不休,壕沟挖了两个日夜,天堑已成,李孟羲巴不得皇甫嵩头脑发热前来决战。
正好,灭他官军数万,此数万人一灭,朝廷手中兵马立时见空。
而后,直接打起旗号,趁势改朝换代,岂不爽利。
因对官军不耐,李孟羲因此大事将临,随意走开。
官军是谈和还是不谈,根本不重要,同理,刘备能不能和官军谈好,同样也就不重要。
这才是李孟羲把事情全甩给刘备的原因,而不是他情商突然变得极高,高到会微妙的照顾刘备到面子。
很快,吃过饭,李孟羲带着弟弟,把弟弟送回学堂。
后军淄重队,妇孺营中,教书先生们在板车上支起小木板,用浆湖把写了字的纸贴在木板上,数好自己班的小朋友,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教学。
仗在打,妇孺营跟没打仗的时候一样,还更安和了。
两下分说。
李孟羲带着骑兵,拉着车子,车子上拉着许多新做好的旗帜,继续去前边布置阵旗去了。
与此同时,官军营寨之中,早晨只开始,官军还没开始察觉到什么异常。
在官军开火吃饭的时候,涿州军早就吃完了早饭,调动命令下达,围的的死死的数天不动的涿州军车阵忽然潮水般的散开。
警戒的官军士卒一见涿州军有变,立刻上报。
满营官军,正是吃着饭,各部将官也还未召集到一起,四处分散着,忽然一声低沉号角声起,手里拿着碗快的官军将士,个个诧异。
号角声起,乃是皇甫嵩作战之前,整军备战的信号。
营寨一角,急促的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呜呜响起之时,刚拿起饼子,正准备吃的曹操,顿时就是一愣,然后惊觉发生了大事,饼子也顾不得吃了,随手丢下饼子,点了麾下一人,“元让!整顿兵马!”
慌忙交代了一句之后,曹操匆匆走了。
——
官军大营,已被惊慌所笼罩。
曹操往中军大帐赶的时候,去的路上,短短一截路,半路先遇到了慌不择路的士卒,曹操差点一头撞上,走几步,又见匆匆跑过的传令兵惊慌失措之下,脚下不稳竟跌撞摔倒。
到底是何事,涿州军要来攻寨了?
……似乎不对,寨外没有太大动静,若是涿州军来攻,必是人马嘶鸣。
带着三分疑惑,曹操匆匆赶至中军大帐。
有皇甫嵩副官在帐外,曹操拱手一礼,忙问,“皇甫将军何在?”
“北门去了。”副官答到。
曹操忙又朝北门而去。
官军营寨北门,箭塔之上,登高观阵的皇甫嵩瞪大着眼睛看着远处,神色震惊,面色难看至极。
从皇甫嵩的角度去看,涿州军车阵后撤之后,没有了车阵与人影的遮挡,一段接着一段高起的土坡完全暴露了出来。
就是这一段一段土坡,还有土坡前的一道黑线,让皇甫嵩惊惧万分。
离远看,涿州军阵势处,土坡看着不甚高大,甚至低矮,但跟旁边涿州军士卒的身影一比,土坡比涿州军士卒还高的多,一人多高的土坡,骑兵冲着都难。
还有,坡前一道黑线,只看一眼,熟于战阵的皇甫嵩立刻便知,涿州军必是挖了深壕,且壕不窄。
形势又变,只一会儿,合围的涿州军车阵便支离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每隔一段土坡之中,有一处豁口,涿州军兵马车架又复合围,车架堵在了豁口,士卒则上了高坡。
目光从东一直扫到北,涿州军构筑的土坡虽高矮略有起伏,但土坡长宽跟拿尺子量的一样,土坡一段段,一模一样的长,连豁口看着都是一样长短。
皇甫嵩极熟战阵,正因极熟战阵才明白,涿州军围着一圈挖出的壕沟,对官军而言,到底有多可怕。
涿州军挖了壕沟修了土坡也就罢了,极讽刺的是,挖沟就挖沟,堆土坡就堆土坡,还偏偏把土坡修的竹节一般节节分明,齐整无比。
在这一刻,皇甫嵩诸般算计,全都落空,不仅算计落空,还被涿州军反算,散后又整的涿州军把旗帜林立于土坡之上之上,对皇甫嵩的讽刺,已达到了最强。
箭塔之上,皇甫嵩突然惨笑,吃吃的笑。
越笑,皇甫嵩越是神情萧索,面色越凄惨。
官军,已至绝境。
是真正的绝境,是一点获胜的希望都没有,连拼个鱼死网破的可能都没有,连一人一骑生活的可能都没有的那种绝境。
箭塔之下,北门处,一堆人,围堵着许多士卒都在争相往外看。
曹操挤了半天,终于挤到前排。
待定神往远一看,初看,见涿州军车阵撤了,再看,涿州军车阵仍在,散成了一块块,第三眼,曹操看到了一道土坡,还有在土坡上人影连绵起伏的涿州军士卒。
曹操一下愣在当场。
曹操瞬间弄明白了,涿州军不是撤了车阵,也不是涿州军要退却,要撤掉合围,而是涿州军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不知何时修了一整圈土垒,把官军彻底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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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万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