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羲问,俘虏逃了多少人,刘备也一时答不上来。
刘备劝说让李孟羲先去休息,夜太深了。
李孟羲摇头。
“军中有大不足也。”李孟羲道。
刘关张三人目光瞬时就看过来。
李孟羲自顾说着,“早前文安县,我与玄德公依城练兵,当时论守城之法,其中守城战法有一则为,划分城垛,一队守一垛,别处敌军登城,旁人不必全往去救,以防为救别处,人顷刻走完,又致己处空虚。
此按葫芦起瓢,敌未至,虎已离山,大不妥。
故,守城之时,一队一城垛,谨职各守,不得轻离。”
“今晚,正中【敌未至,虎已离山】之错。”李孟羲沉声道。
“俘虏是从东逃,是从西逃,某不知。
可因俘虏之扰,巡逻队慌慌集结一处,集结于东,则西南北便空虚,集结于西,则东南北则空虚。
若敌某日用声东西击之策,深夜于东做佯攻之势,我四向守营之士,皆涌向东去,余下三向空虚。若敌大队若隐藏于南,我守兵走时,其突然杀来,岂不不妙?”
李孟羲一席话完,刘关张三人陷入沉思。
确实是个大问题,刘关张三人只留神为何俘虏跑了,暂时未注意到巡营队的动向。
李孟羲一说,刘关张就意识到了问题。
刘备皱眉沉思良久,沉吟到,“可仿用守城战法,守城之时,一队分守一垛,不得轻离。
于夜守之时,也可一部守一门。
闻东门有乱,西门不得轻动。
南有乱,北亦不得轻动。
夜守,类于守城,同属御守,战法竟有相通之处。”刘备若有所思。
很有水平,刘备都会总结了,都能总结出同属于守御的夜间防守和守城之间的普遍内在联系。
这本是李孟羲擅长,刘备也开始逐步走向总结与推演的新的高度了。被某人影响了。
今晚因俘虏遁逃,暴露了夜晚巡逻守备的极大不足,问题暴露出来,危害就不大了。
要解决掉问题,加一条夜间巡逻条令就好了,规定,守东门的就守东门,西门喊杀声再乱,东门无令不得动。
其余三门依然。
“除此以外,还有。”李孟羲又道,他抬头看向刘关张三人,问,“俘虏追回来了吗?”
刘备道,“追出很远,没追见人。”
李孟羲点了点头,“这便是,问题所在。”
“敢问玄德公,关将军,三将军,夜里四下漆黑,该追出去是不该?”
“怎不该?”张飞瞪眼。
则关羽皱眉。
刘备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张飞说,俘虏逃了,肯定得追。
李孟羲笑了,笑问张飞,“敢问三将军,你追俘虏,追出多远算止?”
“追到为止。”张飞想也不想就答道。
“那好,假若三将军追敌冒进,万一撞见黄巾大军,黄巾万矢齐发,将军恐怕凶多吉少。”
张飞不爱听,心说就真撞见黄巾,凭啥是他黄巾先能射俺,而不是俺趁他不备,一气冲垮他营寨。
张飞虽说不爱动脑子,可并不蠢。
张飞稍一思索,明白了过来。
夜里行军,目不能远视,要是敌军埋伏某地,走近也不能看见,极易中伏。
张飞手挠着胡子眼瞪的更大,做沉思之状,“噫,照小孟你这么说,夜里还不能出营追人了。”
“正是。”李孟羲点头,“追出个两三百步就成了。”
“不仅俘虏逃了不可追,若是有朝一日,敌军夜袭,而后其攻我不下,败退而回。
此时,我若追击,也万不能追远。
我不能知,其是否夜袭为假,引我出寨为真。
我若引精骑追杀,万一中伏,我精骑尽失。
若是军中大将追出,则失大将。
夜出追敌,利小而害巨,不为也。
夜里漆黑一片,纵追赶,敌四散奔逃,十人不能见一人,追击成效甚低。
故而,夜间绝不可远出。”
李孟羲如此总结。
想甘宁有百骑踹营之壮举,把曹操大营搅的一片混乱。
曹操吃了大亏,待反应过来,盛怒之下的曹操约束住了诸将,不让追击。
曹操深通兵略,深知若是追击,万一吴军在路上又有埋伏,损失更大。
夜晚的夜色就是天然的不利因素,被有备算无备之下,进攻的一方必然要冒极大的风险。
这是第二点,李孟羲发现的疏漏。
尚还有第三点。
李孟羲奇怪的问,“要追逃兵,为何不见骑兵追击?”
关羽道,“骑兵夜里不守夜。”
李孟羲明白了,骑兵金贵是吧。
骑兵能发挥的作用比较大,所以,尽可能的节省骑兵的体力,不让或者少让骑兵干活,这个做法没问题。
按权重来分,如果有活儿,优先给步兵干,优先给步兵中的枪兵干。
因为枪兵结阵作战,体力哪怕损耗了不少,只要能拿的动枪,排的好阵型,依然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有活儿先让枪兵干,然后是刀盾兵。
之所以刀盾兵排在枪兵之后,因为刀盾兵是要凭体力战斗的,抱盾跟敌军盾兵对撞也好,抱着盾往敌军阵型中撞也好,需要体力,刀盾兵搏杀之时,也是残酷的肉搏,更需要体力。
所以,枪兵体力损耗,还不怎么影响枪兵战斗力,但刀盾兵若是没力气了,战斗力则锐减。
排刀盾兵之后,应该是弓弩手,弯弓射箭极其耗费体力。要是因为干活,把弓弩手体力耗完了,突然开战,弓弩手开不了两箭手就发软,弓弩部队就废了。
最后的大爷一般的兵种,是骑兵。
干活儿的次序,正好是跟挑选兵员时的权重反着来的。
枪兵没人权。
夜里巡营士兵全是步兵,这个做法稍微有些不妥。
就拿今夜俘虏夜逃这件事说,要是有一两队待命的骑兵,哪里有动静,直接风一般的就追过去了。
骑兵速度极快,步兵没追到人,把人跑了,若有骑兵出马,断然不致其遁逃。
再有,若是敌军派兵来夜袭,然后敌军攻我不下,败退,此时应该稍微往外追一点,敌军败退之时,正是收人头的好时机。
如果敌军是步兵来偷袭,我派步兵出去追,步兵追步兵,慢腾腾的追不上,顶多能漫无目的的乱放箭能射中几个人;若敌军是骑兵来偷袭,其败退之时,我派步兵去追,更追不上了。
而如果派骑兵,敌若步兵,步兵逃也逃不快,我两队骑兵追过去,须臾就能追上,然后一阵追杀,少说,能让敌军丢下几十上百具尸体。
敌若骑兵,骑兵逃的快,我派骑兵去追,有可能咬到敌军尾巴,射落三五骑。
故而,夜里守营,得留少许骑兵守夜。
现在军队规模不大,若日后,十万大军,大军扎营时,营地绵延几里。
此时,哪个角有敌情,就得立刻汇报主帅,让步兵跑,从这头跑那头,半天才到,还是骑兵传令迅速。
因此,巡夜条例得优化,需要留骑兵加入巡逻队伍。
李孟羲被乱糟糟的声音大半夜惊醒,然后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意识到的问题,就是这些。
第一,巡逻队统筹问题,各队自负责各队巡逻区域。
第二,夜间不能轻出,纵是敌攻来而后大败也不能追出太远。
第三,巡营队伍中应配置少量骑兵。
第四,军中人力之全局统筹。若军中有杂务,优先派枪兵干,人不够,再派刀盾兵,再不够,再派弓弩手,再后是骑兵,再后方是将官。军中将帅,实则完全没必要干任何杂务的,根本没必要做什么亲兵之举,做什么同力同劳。干过体力活的知道,干活的时候,心脏砰砰的跳,不歇十来分钟静下来,是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问题的。
就如定军山一战,夏侯渊作为一军统帅,不去歇着,反而去前线帮士兵们搬鹿角,然后黄忠冲杀过来,夏侯渊慌里慌张还没爬上马,就被一刀砍了。
假设说夏侯渊如果没有被砍,而是幸运的逃回中军了。那么抬鹿角抬了半天,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心脏怦砰跳的夏侯渊,纵是逃回中军,夏侯渊一时半会根本静不下来,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连指挥都难以冷静指挥。
夏侯渊纵是没被黄忠砍死当场,曹军依然很大可能会大败。
夏侯渊死的很蠢,要不,曹操骂夏侯渊为白地将军。
故而,作为一军统帅,夏侯渊能屈尊和士兵们一起忙碌,爱兵如子,难能可贵。可作为一个统帅来说,要时刻保持冷静的思维。
要保持冷静,就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运动和思维冷静是相对立的,有一,就不能有二。
与夏侯渊相比,人家诸葛孔明高明的多,人孔明整天羽扇不离身,试想想,天热如火的时候闷热烦躁,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之时,要是扇扇风,一凉快,不就能冷静下来了。
人诸葛孔明,连马都不骑。可能是人家知道,马上不能静思,马上颠簸,运动量不小,骑马颠簸一会儿,不亚于小跑一阵了,也影响思考。
所以人家诸葛孔明,坐小车,稳如老狗。
要不人家怎么以智压人呢。
大热天的,对面,敌将骑马过来,敌将心脏颠的怦怦乱跳,太阳又晒,晒的敌将头昏眼花。
这边,孔明是坐着小推车过来的,天虽热,孔明羽扇轻摇,一点汗没出。
好了,都不用不说斗阵那么高级的问题了,来考速算。
都知道,刚大太阳下跑了一会儿直接做题,跟空调屋里一直待着然后开始做题,哪个状态做题效率高。
李孟羲觉得,也得弄个羽扇,也得弄个小推车。
别人如何李孟羲不知道,反正他觉得他自己如果热的不行,都烦死了,考虑问题肯定没思路。
孔明的羽扇和推车不错,很快,就成李孟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