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臭虫眼中的地狱再一次浮现了出来,王老板凄惨的嚎叫,他跳起来怒骂青龙老大的无耻,甚至他还想冲上去用指甲挠人。
可是他忘记了,赌档是帮派开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一个做小买卖的还敢动手,青龙老大抬脚就把他踢飞了。
阿庆嫂在笑,他笑自己真的好有眼光,能够早早的把纸币换成了银币,现在家里和怀里都有亮晶晶崭新的银币,看着就踏实。
阿庆嫂退到大街边上,看着人群究竟是怎样发疯的,这种站在干岸看发水的感觉实在是好爽。
苏州城又一次大‘乱’了起来,柳臭虫捏着怀里的十几枚银元,傻傻的看着刚刚还空‘荡’‘荡’的大街瞬间就被人‘潮’所覆盖了,人们如蚂蚁一样往上涌,一层又一层,一‘浪’又一‘浪’。
黑板上的比价打着滚的往上翻,开始的时候一比四百,紧接着就到了一比五百,六百,七百,百……由于苏州缺少更多抢筹的大商家,结果比价居然恐怖的维持到了最高点,一比百十元。
柳臭虫已经吓傻了,一块银币此刻就能兑换百十元的纸币啊!纸币已经崩盘到这种地步了吗?
印象中这种赌盘刚出现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比一千零二十的天价,但那个价格只不过维持了两个时辰就开始回落了。
从那以后柳臭虫就天天看那块黑板上的数字变化,他其实不是天生的乞丐,柳臭虫本来是一个‘挺’富裕的农民家庭的孩子,不算地主但是家里也有几亩薄田,父母爷‘奶’都在,柳臭虫小时候甚至学过几年。
后来是战争摧毁了一切,毁掉了他的家还有所有的财产,让他成了一个孤儿,一个乞丐。前年他讨饭回家乡过一次,才发现记忆中的家乡那个小村子都已经被战争所抹去了。
柳臭虫小时候受过教育,所以他能看懂黑板上所写的字,在这段时间里柳臭虫眼看黑板上的数字发生着变化,但是他的心中却能隐隐的感悟到力量的变化。
从赌档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柳臭虫就意识到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博弈人们的心理变化,在沙俄远征军和华族军队没有开战之前,在最终战争结果没有出炉之时,江南那些手握大量资金的民众,利用最后这点时间对赌一下银币和纸币的汇率。
反正钱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小赌怡‘性’一把,没准还能赚个菜钱不是!就在这种心理的作用下,再加上一群职业庄家的设计,这才有了帮派分子开在整个江南的各大赌档。
其实这种赌档就是拼的整个民众群体看多看空两种意识的强弱,今天人们对南票看多,那么自然就会有所行动,看多的人力量大了行动多了,那么南票的价格就会提升。
表现在黑板上就是越少的南票兑换一枚银币。
可是当南票的价值高到一定程度,比如说进入100以内,这时候看空的人就会渐渐的多了起来,抛售纸币的情况就会愈演愈烈,而这种力量的变化就让比价开始变大,从100以内慢慢的变成三百、四百甚至五百。
没人愿意搭理刘臭虫,而柳臭虫也不跟别人沟通‘交’流,他就如老僧入定一样仔细的观察黑板上字迹的变化,看着银行‘门’口人生百态变化,那些因为吃亏占便宜而嬉笑怒骂的民众,在那一刻让柳臭虫有了一丝顿悟。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动用自己将近一千万的南票去下场赌一赌,他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出离感,他仿佛无法融入到那个疯狂的情绪中去。
他的心很定,定的就跟一块石头一样,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肖丞相‘花’那么大的代价印刷了这么多‘精’美的南票,不可能是为了给大家糊墙的。
就这么一个朴素的念头,让他成为了整场金融风暴中一块冷静的有些残酷的石头。
有人说笑看‘潮’涨‘潮’落、云卷云舒,而柳臭虫则是冷眼看多空争夺,人心喜怒,所谓修行其实修的不过就是那颗心罢了。
可是平日里赌徒们的疯狂,绝对跟今天这种绝望没法相比,两种力量此刻已经彻底失控了,整个市场整个城市只有一个绝望的声音“抛掉!抛掉南票!把所有南票一分不剩全都抛掉,一张都不留……”
人们已经没空关心黑板上的比价是不是合适了,其实他们现在的行为就跟往大街上白丢钱没有什么区别,拿着一千元的南票最后也不过换一枚银币再加点铜钱,这是何苦呢?
那些手里只有三四百元纸币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往里挤呢?用那点纸币换一些铜钱?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柳臭虫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突然哭了起来,他在人群外突然喊道“你们换这个干吗啊?留着钱在家当个念想也比白扔了抢啊,回家吧,呜呜呜……你们都回家吧!”
“大婶啊,您手里就这么两百元的纸币,您能换多少啊?挤到人群中再出个三长两短的,您家人还怎么活啊?回家去吧,您回家去吧……”
“这位大哥啊,您是大老板,你把全部身家都换成银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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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换多少啊?不过几百个银币,您回家吧,万一回头南票又值钱了呢?”
柳臭虫流着眼泪在人‘潮’中劝解那些疯狂的百姓,他实在搞不懂拿着一万多纸币就换几十块银元这是图什么,到底图什么啊!
人们会听一个臭乞丐的劝吗?当然不会了,所有被劝到的人无不以仇恨的目光看着柳臭虫,他们恨不得揍他一顿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滚!死乞丐……别耽误我们换钱……哎呀我的老天啊,又跌了……都到820了,快往前挤啊!”
柳臭虫被推到了墙角他的破烂窝棚边上,他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他知道今天过后江南会有数不清的人自杀,会有很多家庭家破人亡。
可是没人听他的,谁都不会听一个乞丐所讲的道理。
人群在柳臭虫面前挤成了一个大疙瘩,甚至有隐疾的被活活挤死在里面,尸体随着人‘浪’前后左右的移动。
柜台内的银币跟淌海水一样的在消失,而收集而来的银币却跟小山一样在不断升高,光是往麻袋里塞纸币的小伙计就足足找了三十多人,每个人都累的出了一身的大汗。
“完了,这些人全完了,已经没法救了!”柳臭虫哭了一个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