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望楼内一片死寂,两位王爷、翁同龢、大太监安德海全都惊呆了,一个个嘴巴张的大大的望着慈安太后傻傻的发呆。
刚刚福庆念到的那些条件,在场的人多少还能听懂,慈安知道保守派已经倒向了慈禧,那么为了平衡现在她给改革派撑腰,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最后这个条件大家谁都看不懂了,离开紫禁城?要住在景山这里?虽然说景山北海这边宽敞霍亮,也有很多宫殿,住一名太后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这不合规矩啊…
翁同龢第一个反对“礼不可废……两宫太后和陛下就是大清的象征,紫禁城才是太后应该住的地方……”话沒说完慈安厌恶的冲老祖宗摆了摆手。
老祖宗二话沒说,铁塔一样堵在翁同龢的面前“翁大人,奴才是个粗人但是也懂礼数,刚刚太后好像沒有传召你吧?你可是自己闯进來的,这难道是为臣之道?太后沒有治罪反而赐座给你,那你就好好的坐着吧……”
“你……”翁同龢看着面前这位三超老奴,知道这是个不讲斯文的人,他狠狠的坐回去终于闭嘴了。
两位王爷看着老翁吃瘪,知道今天恐怕是很难说服太后了,两人集体起立拱手“太后,您的条件实在是让臣弟棘手啊,这里面好多事情并不是咱们几个人就能说算的……您要提拔福庆,要放一些罪犯,这我们可以商量,应该沒什么问題……”
“但是拉电报线,修铁路这事情可太大了,沒有大朝会一致通过,恐怕很难办成啊…至于说放肖乐天一马,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他肖乐天总得对朝廷有个表示吧?朝廷也要面子啊……”
你有來言,我有去语,既然慈安开条件了,那就就地还钱呗,朝堂上的事情有时候跟做买卖也沒啥区别。
可是今天慈安也邪门了,死活就是不让步“哀家都已经快被你们逼死了,这点条件都不答应,那就让山下的士兵接着打……剁了哀家的脑袋去,你们也就不用商量了…”
随后啪的一声,又是一个盖碗被砸碎在地,今天慈安算是彻底当了泼妇了。
谈判到这里就沒法继续了,太后这不是端茶送客了,而是摔茶送客啊,这群人脸皮再后也沒法待了。
二位王爷讨了个沒趣,尴尬的起身施礼“太后……大嫂啊,我们回去跟二嫂商量一下,您也消消气,都考虑考虑,事已至此倒后账沒什么用,咱们还是得往前看看啊…”说完扭头带着李莲英就离开了这里,单单留下了一个翁同龢。
老翁是个懂礼的汉臣,他郑重的跪在东太后面前三跪九叩“太后啊,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我自始至终都沒有选边站队,在冲突发生之后,我曾四次求见西太后都被挡了,臣写了十分奏折,也都石沉大海……”
“呜呜呜……臣一介生,面对如此大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串联清流给朝廷施压,又考虑到皇家脸面的问題,更何况梅勒大军出动臣也不想让局势过于动荡,所以才沒有选择以暴制暴……”
“请太后恕罪啊,臣是有苦衷的…”翁同龢是个聪明人,他从慈安强硬的态度上就能猜到,东太后还是有后招的,慈安并沒有输,这时候可就得表忠心了,得给自己留后路啊。
慈安看着殿内就剩翁同龢一个人了,也收起了刚刚的脾气“老翁啊,你也是帝师了,哀家是不会怪你的……这件事你压着沒让清流们掺合,这是对的,你沒有过反而有功…起來吧……”
一听这话老翁立刻安心了,压制清流不要闹事还真是办对了,这大清要的就是脸面,甭管被窝里藏了多少狗屎,表面上的锦缎文章还是要做的。
“太后明鉴,臣也只有一个想法,洋人在京城里看着呢,地方督抚也瞅着呢,反正大清不能乱……这段时间我给我家的门生故吏写了很多信,就是让他们压制着地方文人别闹事,就是想给朝廷多争取点时间罢了……”
“嗯……你有心了,哀家心里有数,你下去休息吧……”慈安淡淡的说道。
翁同龢张了张嘴还是有点不甘心,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后要放过肖乐天?可是他也不傻,过分逼迫只能让太后更加讨厌自己,想到这里他也只能转身告退了。
离开绮望楼往下走的时候,翁同龢看见山下的军营再不断往外撤人,还有不少太监抱着各种生活用品,甚至包括米面蔬菜往山上运,看來景山之围算是名存实亡了。
一路上太监士兵都认识这位清流领袖,一个个的都打千施礼,翁同龢也笑眯眯的点头致意,看上去确实有文人的那种气度不由得别人不服气。
当翁同龢走出景山,坐上自家轿子之后他这才长出一口气“走吧,先回家去,这叫一个乱哦……”
当轿子沿着皇城根一路西行的时候,走了沒有三四分钟居然停了下來,轿子外面传來了管家的声音“老爷,前面好像在押送犯人……”
“什么犯人?押送犯人都押送到皇城根了……”等他挑开轿帘一看可不就是吗一队带刀侍卫正推着一个被捆绑的将军往宗人府里走呢。
“梅勒?他居然回來了……”翁同龢一跺脚,轿子稳稳的停在了地上。
“诸位兄弟辛苦了,辛苦了……”老翁笑着就迎了上去,那几位大内侍卫都认识这位武英殿大学士,堂堂的帝师,赶紧停下脚步施礼“翁中堂吉祥……翁大人吉祥…”
“哎哎哎……免礼免礼…几位兄弟辛苦了,这梅勒将军到底怎么了?”
几名侍卫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到了,他们要押送梅勒去宗人府关押,按说这跟文官沒什么关系了,怎么老翁会问这个?不过当管家递过几个银角子之后,这几名侍卫也就沒什么顾忌了。
“老梅勒也是可怜,打了败仗回京请罪,结果连太后王爷们的面都沒见到,就被宫中下旨给押送到内务府了……您老也明白,太后王爷这段时间火气不小,沒当场砍头还真是便宜老梅勒了……”
老翁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了,他低声说道“我和梅勒将军以前也有点交情,可否让我们俩谈两句?放心不会太长时间的……”
几名侍卫一下子就面露难色了,不过当管家一张银票过去之后,所有人都笑了“当不起大人赏,大人既然想说两句话我们这个方便还是要给的……请请请…”
梅勒从始至终就沒有说过一句话,他很诧异的看着翁同龢,往日里一个满人一个汉人,一个文官一个武将,根本就沒有丝毫的交情,怎么今天向來古板的老翁会给自己花银子。
老翁凑到梅勒耳边说道“不必疑虑,那肖乐天和我有仇,你我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所以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也只有我能救你……”
这句话一说出口,梅勒眼泪就掉下來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高义啊……我梅勒是打败仗了,可是我千辛万苦回京城,就是想给太后皇上送上一份折子,那里面都是肖乐天军队的破绽啊……”
“可是我一片忠心,随后却处处碰壁,走王爷府的门路,居然连管家都轰我,走安公公和李公公的门路,却根本沒人接待……我揣着银子拜门都不知道找谁啊,呜呜呜…”
“中堂啊,您是有学问的大学士,您评评理我好几百里地回來,带來了敌人的虚实,这有什么错啊,就算是杀头了,也得容我说句话啊…”
老翁赶紧安慰他“好好好,梅勒将军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一定带给皇上太后去,现在你把那份折子给我吧,我帮你想办法……”
梅勒现在看翁同龢就跟救命稻草一样,折子给他了而且连身上所有的银票都给他了,当侍卫押走他的时候,他还梗着脖子喊呢“中堂救救我啊,我发誓只要留条性命,我就去甘陕大营当大头兵去……我要为国尽忠……尽忠……”
看着被推走的梅勒,翁同龢苦笑一声“就你这窝囊废,还给朝廷尽忠呢?别祸害大清的江山了……”
轿子里老翁仔细的看着折子,到最后他惊的满头都是大汗,不顾家门就在眼前大喊道“马上进宫,赶紧走,马上去见太后和皇上……”
就在翁同龢轿子狂奔之时,养心殿东暖阁里已经噼里啪啦的砸成一片了,挡着奕和奕譞的面,慈禧砸碎了殿内所有的瓷器摆设。
“逼我?她居然敢逼我……要知道她已经沒有先皇密旨傍身了,她还以为她是谁?”
“福庆也配当二品高官?他肖乐天反抗朝廷大军还有道理了?至于什么狗屁的电报线、铁路线,那都是西方邪物,咱们大清不要……”
“奕譞,你去给我严刑拷问那些改革派去,大牢里面凡是福庆要保出來的贼子都不要放过,一个个的给我严刑拷打……哀家就是要知道知道,他们到底要改革什么?”
“是不是改革哀家的命?是不是要哀家的脑袋……”
“李鸿章呢?他到什么地方了?哀家给他专权,让他把肖乐天那个邪魔给我杀了,一个都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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