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概两刻钟,穆二胖、梅若初和二老都先后起了身,便也得知新学生已经来报到的事儿了。
奚九鹿也早在等着这一天了,事先功课做得多,编话编了个全套,给自己和‘弟弟’编了一个极为具体和坎坷的身世。
他说他们家本来就家贫,所以早年才把他送养出去。
养父母对他很不错,但可惜年事已高,前不久去世之前,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他就回乡了一趟,发现亲生父母已经去世多年,只留下了这么个‘弟弟’。
因为亲戚家也不富裕,所以‘小厕’并无人抚养,吃百家饭长大,日常跟街边的乞儿混在一处,这才养出了无法无天、不服管束的性子。
其实梅若初和穆二胖,对新同窗其实也是十分好奇的。
尤其过去他们几个同窗之间都相处出了亲兄弟般的情谊。
自然也想着往后要和新同窗好好相处。
听奚九鹿说完这些,就更是既唏嘘又心疼。
所以洗漱过后,他们也立刻去了课室。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新同窗居然这么年幼,才六七岁大。
他们二人也不是嫌弃对方年纪小,只是都没有什么跟这么小的同窗相处的经验。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那样子,让‘小厕’看见了,他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怒哼哼道:“你们还敢看不上我?”
说着他短短的手把腰一叉,嗓门又拔高道:“你俩一个倒霉蛋,一个炸茅厕都没把你治住的怪胎,凭什么……”
话没说完,他的嘴又让劳不语给捂上了,只剩呜呜的声音。
梅若初和穆二胖当然不会和这个年纪的孩子计较,只想着这同窗来得晚,知道的事儿倒是不少,接着便有些好笑地对视一眼——这个新同窗可委实‘非同凡响’,以后夫子再也不会喊冷清了,且有的热闹呢!
这时候,沈翠和郑氏已经张罗好了早饭,喊他们过去用。
其余人都抬脚准备往那边去了,‘小厕’扭股糖似的就是不肯过去,“我才不需要吃饭!”
得,合着这孩子不止野性难驯,居然还有个不肯好好吃饭的毛病。
郑氏在堂屋里听到他的叫声,咋舌道:“哪来这么皮的小东西,这在我们村、我们县城,小孩儿要知道家里顿顿有精细粮吃,做梦都要笑醒了!”
说着话,郑氏也从堂屋出了去,让劳不语他们都过来吃饭,她去对付‘小厕’。
郑氏拉扯大了三个儿女和那么些孙子孙女的,没人怀疑她带孩子的能力。
而且郑氏跟劳不语不同——劳不语当先生以来,接手的都是乖巧听话又上进的学生,从来没在学生的品行上操过心。这方面他可没经验。加上他又是读了大半辈子圣贤书的,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那套’,这半上午他光跟‘小厕’讲道理了,收效甚微。
而郑氏嘛,农妇出身,农家人哪有不打孩子的?
换成别的正常学生,沈翠这会子肯定得提点郑氏一番,千万别对人家孩子动手。
但如果对象是‘小厕’的话,那挨两下好像也没事儿?该!
“他会疼吗?”没人注意的时候,沈翠悄悄问奚九鹿。
奚九鹿说:“在外头不会,在这里会。”
懂了,意思就是‘小厕’在系统书院里就只是‘小厕’,除了最基础的不会消亡不会死之外,其他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沈翠满意地笑了笑。
两人说着话,课室里果然传来‘小厕’的痛呼声,“你居然敢弹我的脑门!你完了!”
劳不语他们已经在饭桌前坐定了,听到动静之后,劳不语面露不忍之色,看着沈翠欲言又止的。
沈翠看一眼奚九鹿,奚九鹿立刻道:“我才疏学浅,但也知道有句话叫‘玉不琢不成器’。而且我那‘弟弟’真的非常皮实,夫子放心。”
人家兄长都这么说了,但劳不语还是有忍不住看向课室的方向,“他这么小,打从生下来又无人教养,如今这般,也不是他的过错。”
后头用过早饭,穆二胖和梅若初上值去了,劳不语也立刻去了课室,把‘小厕’从郑氏手底下解救出来。
沈翠和奚九鹿一道收拾碗筷,忍不住小声道:“话说,他怎么是这么个小模样?虽然年纪小点儿,方便我们管教。但劳夫子是个软和心肠,怕是往后顾忌到他年纪小,束手束脚的。”
奚九鹿解释道:“跟我用本来面目最节省能量一样,他所剩下的力量不多,所以用的也是他真实的模样。”
“本来的样子……就是六七岁的小孩?”沈翠一边说一边自己算了算。
她六年前穿越过来的,穿过来不久之前才看过《科举青云路》这本书,那书一共只写了几个月,才完结不久。
算起来,这位面法则确实才运行了六七年的样子。
“这敢情好,他往后也会像人一样长大?”
奚九鹿轻轻地‘嗯’了一声,‘嗯’完之后他沉默地顿了顿,最后才道:“我知道宿主喜欢养崽,但是别忘了它到底不是真人!而且……”
他又是一顿,最后才语速飞快地道:“而且我才是宿主这边的!”
两人说着话,还没用早饭的郑氏过来了,看到他们二人在收拾其他人用过的碗碟,就立刻说:“都放着放着,我吃完最后来收拾就成。”
一边说,她一边抢过了奚九鹿手里的抹布,又说:“过门是客,而且你们兄弟来书院是求学的,不是来做活儿的。”
这就不用沈翠操心了,奚九鹿乖觉地说:“为了寻‘弟弟’,我身边的钱财都花的差不多了,暂时可能拿不出束脩和食宿费,您就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吧。”
这就是很实际的问题了,毕竟郑氏就是个普通人,她今儿个高兴来了新学生,也是想着往后家里有新的进项。
这话要搁旁人嘴里说出来,郑氏肯定直接顶回去说:“啥?没钱还来书院求学?你当我家是善堂呐?”
但要不说长得好看就是优势呢?
这话让奚九鹿说了,郑氏虽然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但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叹息道:“你们兄弟也是不容易。先安顿下来,你弟弟年幼,但你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干,总能把银钱挣出来。”
奚九鹿轻轻笑了笑,俊逸出尘的面容多了几分温柔,恭敬地回答道:“您说的是,所以只我‘弟弟’求学,我只算陪读。往后我也并不上课,自会做些活计赚些银钱,只是我年纪也轻,很多事儿都不懂。”
郑氏看他虚心求教、没有半点儿不耐烦的模样,笑呵呵地大手一挥:“不会不要紧,要紧的有一颗肯学肯苦的心,想当年我们家在村里也是穷的底儿掉……”
人一上了年纪,就爱忆往昔。
尤其是郑氏这样上了年纪还远离了故土的,那一说起陈年往事来就打不住了。
书院里所有人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但也不好扫郑氏的兴,便都会耐着性子听她讲。
眼下郑氏找到了一个真正愿意聆听这些往事儿奚九鹿,沈翠就直接遁去了灶房洗碗了。
后头郑氏还真的很喜欢奚九鹿这后辈,如前头说的那般,教了他好些活计,不论是简单的洒扫,还是腌酱菜咸蛋,亦或是缝补浆洗那些琐碎的活计,奚九鹿都愿意学。
而且他很聪明,郑氏教过一二次,他就能掌握个七八成。
郑氏看他这么伶俐,就不想只让他在书院里打杂了,问了他识字又会算术之后,领着他出了书院,给他找了份账房学徒的活计。
账房这种活计一般是得东家信任的人才能做,不知根不知底的,谁家会愿意让人碰自家的账目?
所以这份活计想真的挣到钱,且得熬个几年呢。
郑氏没动用家里任何人的关系,而是自己亲力亲为帮他找的,也做好了几年之内收不到他银钱的打算,反而还同他道:“城里就是这样的,你不肯苦,就挣不到银钱。先当几年学徒,等熬出头了就好了。等到后头熬出来了,你再把你和弟弟的费用给补上。”
奚九鹿一口应承下来,当着沈翠的面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干!
他可不是没有不愿意的吗?
毕竟之前沈翠让他作为陪读留在书院,是想着让他三不五时出现一次,过来看看‘弟弟’就好。
眼下郑氏连正经差事都帮他寻好了,他可不得日日去上工?
不过好在系统用他现在这副最接近他本来面目的模样化形,一天只要100购物点。
书院又开设起来,多了个新学生,就还有日常发布。
日常对已经通关的沈翠来说,不再是强制性任务,属于可做可不做系列。
既然多了个稳定的出项,沈翠就开始又把日常做起来了,一天200购物点进项,完全够支出,还能攒下不少。
而跟奚九鹿这边畅通无阻的求职路相比,劳不语那边对‘小厕’的教养计划展开得就没有那么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