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九月,金桂落地。
秋日的气息从屋檐瓦舍卷过高门大院。
谢府侧门前桂花淡淡飘香,几个婆子打着哈欠站在一起,静静等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表小姐上门。
谢府尊荣富贵,上门来打秋风的穷酸亲戚年年都有,拐了十八条弯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家也都好意思上门,不给就在府门前哭闹。
也就是府上主母心善,不然换了旁家哪里容得了这帮宵小之辈这般撒野。
这不,这次突然登门拜访的表小姐,便是在府上待了几十年的老嬷嬷也不曾听过她的名头。
想到此,就不免让人产生轻视。
而此时这位令人不免轻视的表小姐戚秋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正是头疼不已。
从原主突然身亡,再到戚秋穿书到同名同姓的女配身上不过短短三日,人尚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系统就一连公布了两个任务。
头一个任务便是——在谢府长住下来。
这倒是在戚秋的意料之中。
原著中所述,戚家将独女送往京城,原就是想借谢家的势给女儿寻一门好的亲事,在京城中站稳脚跟。
作为书中的标准白莲女配原身也没让家里人失望,头一次登门就对着谢夫人唱大戏,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自己的艰辛,最后成功的在谢府里住了下来。
这也就罢,可她偏偏又看上了谢家公子谢殊,各种不择手段的作妖,爬床下药害情敌愣是一样也没少干。
但奈何人家谢殊是无CP文中的男主,注定一心只能用来搞事业,对这些情情爱爱丝毫不感兴趣。
白莲女配屡屡受挫,最终于一个大雨磅礴之夜死在了城外的庙里。
死的很突然,虽然文中没有详细交代,但可以合理怀疑是被人给故意害死的。
而从戚秋穿书第一天就被蒙面人灌了烈性毒药,便可见原身的艰难处境。
穿书第一天就惨遭炮灰的戚秋被系统给救了下来,虽暂时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但从今往后只能听系统的差遣,完成它公布的每一个任务。
惨上加惨,难上加难。
思绪中,淡淡的桂花香从清风撩起的车帘缝隙中涌入进来,马车也缓缓停下。
戚秋知道,这是到谢府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等马车停稳,戚秋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
到底是侯门显贵人家,侧门幽静秀致却不失气派。
门口站着几个婆子,虽是下人,却也衣着气派,其中一个正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戚秋。
戚秋抖了抖裙摆,大大方方地站着任她看。
戚父的官虽然做的没多高,可却是个肥差。作为府上唯一的小姐,戚秋的穿戴自然也不会差。
戚秋穿的这身华裙,流光溢彩,绣工了得,一眼便可见富贵。更妙的是戚秋头上戴的那支珠花钗,做工精美,顶上雕刻的蝴蝶仿佛风一吹,就会振翅飞走一般。
打头的李婆子在瞧见戚秋的第一眼便瞬间收敛了通身的不耐烦,眼中的轻视更是烟消云散。
这可不像是穷酸人家上门来打秋风的,怕不是真有什么来头。李婆子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心里这样想着,李婆子率先上前来迎,笑的客气恭敬:“这位便是戚家小姐吧,老奴给您请安了。夫人自收了拜帖就盼着您来,今日可把您给盼来了。”
说着李婆子躬身一欠,便算请安了。
这便比原著中好上太多了。
原著中有说,李婆子算是内院管事的婆子之一,在府上本就算是个颇有脸面的婆子,出了府门人家看在侯府的面上也都尊称她一身嬷嬷,给她几分薄面,为人处世就不免高傲了些。
而原主又是个喜欢扮柔弱的白莲属性,到哪都是一副素素净净的小白花打扮。
虽温婉简约,可到底失了气派。
底下的下人又没见识,自然不知道她那一身看着素净的衣裙其实用的布料价格不菲,看着简单的簪子其实顶上镶嵌的玉石有多昂贵。
打量来打量去,只觉得寒酸。
原主初次乍到可就没少受她白眼,被她轻视。
戚秋正是因为知道其中的缘故,特意找了能镇得住的衣裙首饰穿戴上。果不其然,这婆子便不敢再厉害了。
李婆子不知戚秋心中的小九九,彼此客套了两句后,李婆子满脸笑意地将戚秋迎进了府。
沿着九曲游廊,婆子径直将戚秋领到了谢夫人的院子当中。
只是在快进谢夫人院子时,戚秋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朝身后瞄了一眼。
......她总觉得有人在瞧着她。
可扭头一看,身后除了跟着的几个谢府丫鬟,再无旁人了。
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戚秋抿了抿唇,眼瞅着李婆子在身前等着,也不好再耽搁,抬步走进了院子。
通报过后,丫鬟便将戚秋和李婆子带了进去。
谢府富贵,吃穿用度皆是上成。
刚撩开帘子,一股淡雅的清香就从屋里飘来,盈盈绕绕,好闻的紧。
屋子内,一位眉眼生善的夫人端坐于主位,一袭典雅紫衣更衬端庄。可以看出这位夫人保养的极好,肤色白皙,脸上也看不出岁月的蹉跎,只余下眉眼中的静好。
跟原著中描绘的和善夫人无差无别,想必这位就是谢夫人了。
戚秋匆匆扫了一眼后,就规矩地低下了头。
谢夫人手上端着一杯热茶,刚低头轻抿,听见响动又微微抬眼。
她目光落在戚秋身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声细语道:“来了。”
谢夫人笑得很和善。
屋子里宽敞明亮,窗前桌案上摆放的秋水仙沐浴在光亮下。
谢夫人身边站了不少奴仆,衣着得体,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戚秋看,好在戚秋稳得住,福身一礼大大方方道:“戚家戚秋给夫人请安。”
谢夫人站起身亲自将戚秋给扶了起来,那双不沾春水的手很温暖。
她想拉戚秋坐下,“快起来,无需多礼。我和侯爷在江陵时曾多次受你父母关照,很是感激。自打收到你母亲来信后,我和侯爷就都盼着你来呢。”
谢夫人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让人心生好感。
戚秋依着谢夫人的力道起身,低着头乖巧地被谢夫人拉着坐下,恭敬道:“家父家母对夫人和侯爷也甚是挂念,此番上京嘱咐晚辈一定要上门拜访,给您二位请安。前两日未在京城安置妥当,故而不曾上门请安,还请夫人勿怪。”
说着,戚秋就要起身行礼致歉。
“何需这般客气。”谢夫人连忙拉住戚秋,“你是个乖孩子,心意既到,这些虚礼便是最不打紧的。只是此次你一个女儿家只身来到京城,不知在哪安顿的?”
“晚辈暂住在客栈中。京城中的宅子已经修缮好了,只需再买些奴仆去打扫打扫即可。”戚秋回道。
戚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所以纵使戚家原本打的主意是让原身进了京城后住在谢府安置,却也不知怎么开口去跟谢家提。
戚父戚母几番讨论之后无奈地打消了心思,哪成想原身在离家前曾不小心偷听到了戚父戚母的私下谈话,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为博得谢夫人怜悯,原身进门就先垂泪,一顿哭天抹泪之后虽成功住进谢府,却惹得府上下人轻视刁难。
敛去回忆,戚秋想到系统布置下来的任务,心思百转。
谢夫人闻言点点头,“安排妥当就好。”
顿了顿,谢夫人又道:“你一个姑娘家只身来到京城,想必多有不便之处。若是遇上了麻烦和不明白的事不要怕,只管吩咐了下人来谢府问我。”
“多谢夫人。”戚秋站起,对谢夫人福身一礼。
谢夫人赶紧拉住戚秋,“何须如此多礼,若是真要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姨母。”
“虽然你母亲这脉淡出了淮阳侯府,可到底还是一家子。还记得小时候,你母亲常常带着我玩闹,虽后来分了家离得远了,这份情却断不了,在江陵的时候我就没少受你母亲的照拂。”
这话一出,满屋皆是一惊,屋子里的下人这才正眼打量着戚秋。
没想到,竟还真是个表小姐!
李婆子眼皮子一跳,越发庆幸起自己方才接待戚秋时没露轻视出来。
原身的曾祖父是被过继到淮阳侯府的,后来淮阳侯府分了家,原身这脉旁支既是庶子又无血脉亲缘,自然慢慢淡出了淮阳侯一族。
也因此府上奴仆很少知道谢夫人娘家还有这一脉亲戚,当原身递上帖子自称表小姐登门时,下人们自是不识且多有不屑,以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穷酸户上门来胡乱攀亲。
毕竟上一个自称表小姐登门的还是老侯爷庶弟故交的儿子的妾侍的舅母家的外甥女的表姐。
下人们接了不少远道而来的“表小姐”,没想到如今竟然迎来了个真的。
虽然原主这一脉已淡出了淮阳侯府,可只要这淮阳侯府的族谱上一日还有着原身的名字,这表小姐原身就能当的名正言顺。
只是书中见面时,原身不知因何缘故没有自己主动提起过,而谢夫人只顾着哄哭得梨花带雨的她,也没找到时机开口说起此事。
再后来府上大事不断,谢夫人便也顾不上这般小事了,倒叫原身背了“胡乱攀亲”的名号被府上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奴仆暗里挤兑了好一阵子。
现如今谢夫人当着满屋子奴仆的面主动提起此事,府上的下人心里头都有数,等日后戚秋住进谢府时也就能省下不少事。
戚秋在心里默默地呼出了一口气,可想起之后要发生的事却又不免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