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吹唢呐这件事上,蒋游毫无疑问属于体验派选手,再加上确实有一些天赋在身上,因此他师从老丁师傅的时候从未遇到过类似的状况。
思来想去,蒋游决定把问题拆解开,于是循循善诱地问:“咱们刚刚学了怎么吹出单个的音对不对?”
晏折渊点头。
“你认识谱子没错吧?”
晏折渊继续点头。
“基本的指法我也教你了。”
晏折渊第三次点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蒋游。
“那怎么还能不会呢?”蒋游大为不解,他又把前两个小节吹了一遍,吹完了便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晏折渊,“就吹啊,把它们融会贯通起来,你再试试?”
晏折渊:“……”
虽然老师没有什么教书育人的天赋,但学生却相当自觉,且配合度极高。既然蒋游发出命令,晏折渊没有不配合的,立刻举起自己的唢呐重新吹了起来。
半秒钟后,干涩断续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能说和原曲天差地别,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被捏住脖子的惨叫鸡也不过如此。
晏折渊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看向蒋游,“老师,这样好像不太行,现在怎么办?”
“什么不太行,明明就是不行……”蒋游愁眉苦脸,看晏折渊眼睛里竟然还闪烁着笑意,顿时不满道:“有什么好笑的!”
一边说一边扬起自己的唢呐,作势要敲晏折渊的头。
晏折渊握住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亲了一下,态度很好地温声认错,“我错了,请老师原谅我这一次。”
“认错就认错,别趁机动手动脚。”蒋游嘀咕,把手抽了回来。
教学工作刚开了个头就遇到重大问题,蒋游一边让晏折渊自己练习,争取量变累积质变,早日开窍熟能生巧,一边走到旁边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求助自己的师傅。
原浆酱油:师傅师傅!!在不在睡了吗?
原浆酱油:我收了个徒弟想教他吹唢呐,按照当时您教我的方法教他,结果没想到徒弟看着聪明其实笨死了,能吹出单个的音节又会认谱,在指法马马虎虎的情况下竟然怎么都吹不连贯。
原浆酱油:师傅您说这是什么问题啊,我该怎么教他?还能抢救吗?
原浆酱油:猫咪捶地大哭jpg
在仿若惨叫鸡承受酷刑的可怕嘶吼中,蒋游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却没有收到回复,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老丁师傅应该已经休息了。
“怎么样,”见蒋游垂头丧气地回来,晏折渊明知故问:“游游老师,我这样还有希望吗?”
“有,当然有,怎么会没有。”蒋游咬牙道,心说这可是自己忍痛用满20减8的大额优惠换来的学生,在自己还没过够当老师的瘾之前必须有希望,而且还是大大的有。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加练习,”蒋游睁着眼睛说瞎话,用指节在曲谱上叩了两下,毫无师德地说:“接着吹,老师再给你想想办法。”
“好的。”
于是惨叫鸡再次开始受刑,支离破碎地叫了起来。
练习了一晚上的唢呐,结果就是第二天晏折渊上班的时候觉得两边的腮帮子都有点疼。
汇报完工作,陈淮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晏折渊。
“还有事吗?”晏折渊不明所以。
“您今天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是不是上火了或者牙疼,”身为一个称职的秘书,陈淮总是想得很周到,这时便语带关切地问:“需要我联系王医生吗?您下午有半小时左右的空闲,如果可以的话让王医生给您检查一下吧。”
晏折渊:“……”
陈淮:“?”
沉默几秒,晏折渊清了清喉咙,“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没事。”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陈淮也不再坚持,刚要转身却又听晏折渊沉吟道:“倒是有一件事确实需要你办,去帮我找个教人吹唢呐的老师,最好下午就能到岗。”
陈淮心里:来了,继凌晨两点半联系能出海的私人游艇之后又一个离谱的要求出现了,找教人吹唢呐的老师?救命,我的老板为什么会有这种需求啊!!!
陈淮表面:“好的,我马上去办。”
正说着,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晏折渊一眼扫过,看见发消息的人竟然是贺长康,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晏总?”陈淮迟疑着出声。
“没事了,你出去吧。”晏折渊道,同时点开对话框飞快打字。
……
晏折渊:当然没问题,请您放心。
贺长康:好,那我们除夕见。
陈淮请来的老师非常靠谱,专业从事唢呐教学十余年,虽然不是很明白晏折渊这种霸总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要学唢呐,还指定曲目《好日子》,但既然收了报酬,教就完事了。
于是这天晚上晏折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能流利地吹上一小段了。
“晏折渊,我可能发现问题所在了,”听见他回来,毫不知情的蒋游立刻凑过来,得意洋洋地说,“我跟师傅商量过了,给你量身定制了一套唢呐速成方案,咱们吃完饭就试试!”
晏折渊自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更不会说自己已经在外面偷偷补课了。
他喜欢蒋游这种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这样的蒋游格外可爱,又不忍心戳破他在教书育人方面其实很没有天赋的事实,因此只能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哄他高兴。
一番狗都听不懂的理论讲解结束,蒋游眼神发亮地看着晏折渊:“怎么样,是不是比昨天更加简单易懂?”
见晏折渊表示认同,蒋游当即翘起尾巴道:“这可是我今天看了好几个教学视频,一点点总结出来的,光是笔记就写了好几张纸,而且还画了一个思维导图!”
他明显露出一副“不要不识好歹,赶快来夸我”的模样,而晏折渊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真的很能昧着良心,这时便十分诚恳地说:“谢谢老师为我操心,我会努力的。”
一边说一边揽着蒋游的肩膀,准备图谋不轨。
然而却被蒋游拦住,他瞪着眼睛,忍笑的同时故作严肃:“干什么呢晏折渊,搞清楚咱们家现在的关系,师生是不可以的!”
“哦,”晏折渊倒也没有勉强,把他松开后转而低垂着眼眸看自己面前的唢呐,“那我要是表现得好,老师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晏折渊,以你昨天的水平来看,现在就要奖励是不是有点早了。”
蒋游想了一下,觉得对待像晏折渊这种天赋不行,但态度值得嘉奖的学生还是得以鼓励为主,又考虑到晏折渊还摸不到及格线,更不可能拿奖学金,因此很放心地画起饼来。
“今晚你要是能把前面几个小节吹顺了,”蒋游说着忍不住嘿嘿一笑,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随时准备使坏的狐狸,“那我就勉强同意跟你发展一下超出师生范围的关系。”
“这样吗,”晏折渊同样笑了笑,“具体超出多少?”
蒋游一顿,心里的雷达在这一刻发出预警,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偏偏晏折渊却不给他犹豫和思考的机会,紧接着追问:“说啊,超出多少?”
“3?”蒋游迟疑地说。
“再想想吧,3是不是有点少?”晏折渊故意放缓了语气,一点点地蛊惑着这头看起来精明的小狐狸:“游游,你现在是老师,是不是应该对自己唯一的学生好一点?”
夜色溶溶,灯也温暖,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沉入酒里,共同编织出一个微醺的时刻。
“那允许你亲我一下?”蒋游歪着头问。
晏折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蒋游的头脑越发地不清楚了,只觉得晏折渊这是在看不起自己,一瞬间气得胆子都变大了:“晏折渊你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啊,连亲一下都不满足了。”
蒋游小声嘀咕,忍不住拿眼睛瞪他,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波光,还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变贪心了。”晏折渊笑着说,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且丝毫不感到羞耻:“所以可以给我一点优待吗?”
“你想要什么优待?”蒋游问,勉强提起最后一丝警惕:“我只剩12了,不能一下归零,这不符合自然规律。”
“嗯,没错。”晏折渊点头,却没有一点想要给出意见的意思,反而像是口渴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修长的手指虚握着玻璃杯,就像每一次握住自己的手一样。
蒋游忽然也感觉有些渴。
他抬手过去抓着晏折渊的手腕把杯子递到自己面前,低头喝了一口。
“既然亲一下不行,那摸一下?”蒋游的嘴唇很湿,唇边还沾着水渍:“你摸摸我?”
明明是在说很要命的话,可蒋游的眼神却亮晶晶的,当真像一只纯真无邪的小狐狸,歪着脑袋向人求抚摸。
晏折渊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若一场春雷响彻整个黑暗宇宙。
一场春雨即将抵达,春天快来了。
“好。”
晏折渊学唢呐的第二天,惨叫鸡下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上当受骗的可怜小狐狸。
小狐狸耍赖失败,半是羞赧半是恼怒地被一双手按在怀里。
狐狸耳朵。
狐狸下巴。
狐狸肚皮。
狐狸爪子和尾巴。
狐狸起初还挣扎,却还是一步步沦陷,最后什么都没保住,从头到尾被人撸了个爽。
“已经是成熟的小狐狸了,是不是?”气息浮动间,晏折渊明知故问。
“……晏折渊王八蛋。”狐狸满脸通红地骂骂咧咧,声音却越来越小。
“骂我,”又摸了一把狐狸肚皮,晏折渊笑着问:“还说什么?”
狐狸浑身颤抖了一下,咬牙切齿:“说狐狸吃人,你给我等着!”
“哦,狐狸吃人。”晏折渊心情很好地点了点头,“那你猜人吃不吃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