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心谷外,群魔乱舞。
天魅宗作为魔道中出了名的技师门派,交际圈之广泛,堪称无人能及,而当天魅宗的宗主红莲夫人沦陷之后,这交际圈也自然为沈羿所利用了。
这两天来,有名的无名的,各种各样的邪魔外道千里迢迢地被骗来,然后被沈羿全盘收下。短短时间内,鉴心谷外就汇聚起四百多个炮灰,实力最高可达炼罡境,低的食气境也有。
相比较天魅宗的战果累累,大江帮这边就显得相当惨淡了。
沈羿留下雄图,除了想要通过大江帮来打响旗号,也是想要用这位少帮主去钓那位黑榜有名的“江君”雄山海,结果没想到都三天了,雄山海连影子都没见到。
倒是听闻京师那边全城缟素,安王正在给玄帝主持葬礼,其麾下所属的党羽现在都汇聚在京城,其中就有大江帮的高层在。
等到葬礼结束,十有**就是安王登基的时候。
在这种紧要关头,雄图这个儿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紧要了。毕竟雄山海正值春秋鼎盛的时期,就算没了这个儿子,也可以再生,而安王登基这种分蛋糕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可就没下一次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已经知道沈羿身边跟着鬼王这黑榜第四,雄山海心有顾忌,选择了暂做旁观。
无论是哪一个理由,沈羿在短时间内都别想钓上这条大鱼了。
“而且时间也不太够了。”
视线穿过迷雾,已是能够看到从水谷之后内照射而出的金光,在啸聚群魔外加解开一点点封锁虚闻和锦斓袈裟的罡气之后,大慈恩寺那边也忍不住了。
“阿弥陀佛。”
伴随着庄严的佛号,三个和尚排开迷雾,踏水而出。
“啪嗒啪嗒——”
三个僧人每踏出一步,劲力便将水压得如砖一般紧密,水面在脚下俨然成了一片凝实的地面,承托其身。
然后等到脚掌离开,水砖又猛地一散,发出清脆的响声,荡起阵阵涟漪。
这不是轻功,也不是什么玄奇术法,而是肉身劲力的运用。
佛门以金身为特色,但三寺对于金身的修行方式各有不同。
大轮寺以三密和苦修来挖掘潜能,所练就的金身以抗揍和力大著称;灵龙铁刹则是以气炼体,功力越强,金身就越厉害;而大慈恩寺,则是从五感入手,以心主身,其所练金身论防御和强度也许不及其他两种,但若论对金身的掌控和变化自如,其余二者拍马都赶不上。
三个大和尚露了这么一手,有见识者见之,暗自心惊,没见识的察觉到那股强盛的气机,也是不敢多言。
仅是一个照面,沈羿手下这般乌合之众就被吓住了胆。
“邪魔外道,不容姑息。”
为首的僧人头戴金箍,身形昂藏,一身宽大僧衣都被撑得鼓鼓胀胀的,如花岗岩般的面容只是眉头一竖,便如金刚怒目般慑人。
站在沈羿身侧的鬼王一见到这僧人,便是面色一动,道:“竟然是他!‘山君’段江沉。”
“黑榜第九,邪道散人中的成名人物段江沉?”沈羿闻言,也是遥遥打量着那和尚,并且随手拿出一本《谈道论武》翻看。
这是沈羿从刚收下的炮灰那里缴获的,因为沈某人的本体从风云榜上挪位了,沈羿一时好奇,便拿来一看。
【黑榜第十三,“天妖”天下无敌,玄胎境武修,灵龙铁刹叛徒、欲界之主,其人可说是天下间最具天赋的妖孽,精通百家武学,不拘于佛、道、魔之别,已知身怀功法:天妖屠神法、灵龙铁刹八部神功、阿弥陀掌(不全)、兵字诀······】
末尾还有太史侯的评语:若非太过猖狂而被真武道拿下,未来定能够站在武道之巅峰。
许是因为断定沈羿这辈子没法出世了,和死了一样,太史侯这黑粉头子也抱着死者为大的心思,没有像过去一样使劲黑沈羿,信息描述比以前要客观得多。就是排名依然低了点。
沈羿当时看完就决定以后重出江湖时,第一个就去找太史侯,让他惊喜一下。
“黑榜第九······”
《谈道论武》翻到黑榜部分,沈羿找到了那段江沉的画像,“还真是他。”
画像上的段江沉披散着黑发,身着黑袍,面露冷漠之色,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江湖上混了多年,心和刀一样冷的角色。
而此刻看到的这僧人,没了头发,面相看起来虽然凶横,却不显恶意,要是不细细比对,还真难第一时间认出两者是同一人。
“早就听闻大慈恩寺常年开展度化业务,寺中有不少皈依佛门的左道中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羿轻笑着靠坐在冰铸的宝座上,由着身后的红莲夫人按摩肩膀,“黑榜第九啊,一出手就是这样的人物,那本座这边也不好弱了声势啊。”
话音甫落,便见魔气腾空,一尊庞大的魔影徐徐现形。
此时此刻,鉴心谷外的水面上已经被大片的冰层占据,围绕着大江帮船舶的残骸,至寒之气凝聚的玄冰如同一根根白骨般交错纠缠,形成一处如同魔爪般的平台,而船舶残骸所则是被凝聚成一座高塔,立于魔爪之上。
当魔影出现之时,正好雄踞于平台之上,刚刚出场的三个大和尚赫然发现那平台已是成了冰骨之座,虚幻的魔影盘膝坐在其上,周身黑雾笼罩,有两道魔光自面部位置射穿黑雾,闪烁不定。
这声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淡淡的魔气化雾扩散至周边冰层上,刚刚还被震慑住心神的乌合之众顿时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一个个的气机暴涨,朝着和尚们叫嚣。
“秃驴,终于感出来了。”
“贼和尚,你有种过来啊,你要是敢过来,老子就把你嘿嘿嘿。”
“竟敢冲撞天魔,找死!”
············
见这些邪魔外道在自家门外如此嚣张,佛都有火,更何况是三个大和尚。当是时,段江沉左右的两个僧人便要出手,却被段江沉拦阻。
“这些乌合之众有些不对。”
如金刚般的僧人凝眸在那一众炮火身上,凝神感应之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来自于何处。
“这些家伙的气机竟然是完全一致的。”
段江沉面露沉凝之色。
精纯,霸道,又透着说不出的凶邪,虽有强弱之分,但性质却是无甚差别。
便是同样的出身,修炼同种功法的两个人,都不可能出现气机完全一致的情况。哪怕是以同样的气成就食气境,还吸收了同样的煞,也会因神意的不同和体质的差异而出现差别,绝对不会完全一致。
完全一致,就像是世间出现了两朵一样的花儿般特别,而现在这种特别却是出现了数百之众。
“二位师弟,为贫僧掠阵。”
大和尚叮嘱一声,一步踏前,如虎般威猛的气势往着前方倾轧,“大慈恩寺虚业,前来领教。”
周身之色倏然化作一片灿金,身形再度拔高,将僧袍撑得如同劲装。
他踏江而行,刚猛气势显化出形体,如猛虎般扑向前方,和那萦绕的魔气正面碰撞,金与黑的对冲,恍惚之间,似是摩擦出了凄厉的电光。
“嘭!”
在如同闷雷般的响声中,沈羿座下的那群乌合之众人人身形剧震,如遭雷击般颤抖,甚至有人呕出带着淡淡暗色的血液。
但是,与其碰撞的大和尚,已是虎躯一震,刚猛气势隐隐受阻。
“果然。”和尚深吸一口气,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群乌合之众素质堪忧,境界也是参差不齐,但他们的气机却是相通的。
不管是修炼何种功法,其体内的真气、罡气都属于同一种性质,真、罡二气的区别,就像是液态水和固态水,两者的本质完全一样,而非普遍常识中的差别。
既是四百多个不同的个体,也可在某种程度上,视为一个整体。
“这便是天魔功······”站在沈羿之侧的雄图倒吸一口凉气,有种发自身心的寒意。
他就知道这天魔功有坑,却没想到这坑如此之大。
所有接受过天魔传功的人,都是实力大进,远超于过往,但这样的强大是建立在原有功力都被转化为魔气的基础上的。
能将一身功力转化为沈羿所创天魔功之魔气,这对于他人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岂能不强?
可这种强大也是有代价的。
他们的生死已是不由己,完全操之于天魔之手。只要沈羿这个天魔愿意,他完全能够支配这些魔气攻敌或是防护,甚至能够强行抽干他们的精气神,将其化为己用。
接受过传功的人,都已经成为了天魔的奴隶。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我没有如红莲夫人她们那般中了天魔极乐,我还有机会······’
雄图不着痕迹地看了沈羿一眼,心中转着小算计。
对此,沈羿只是在心中轻轻一笑,表示你高兴就好。
“贼秃来犯,徒儿,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沈羿一拍雄图的肩膀,道:“俗话说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作为本座的开山大弟子,你可不能止步不前啊。”
魔气如旋风般急转,倏然之间纳入雄图之身,一股莫大的力量充斥着四肢百骸,令他周身经脉如青筋般暴露鼓胀,如同一条条诡异的纹路。
“你被强化了,快上。”
沈羿手一推,雄图如同炮弹般射出魔影,直坠向踏上冰层的段江沉。
“山海经。”
半空中,雄图运转家传武功,山之沉、海之阔集于一身,势如天坠,携数百人之功力而落。
那群炮灰的功力皆在此刻加持于雄图之身,元气之雄厚,甚至能够演化出如同实质般的山海异象浮现。只不过这山和海都是黑化的,看起来诡异又凶邪。
面对这突然的强袭,段江沉以手代刀,粗壮的手掌斜撩向上挥出,周身金光剧盛,已是彻底显露出三十二相中的身色金黄相,刀式却不显刚猛,反倒是轻飘飘的,如一鸿毛。
然而这一刀触及对方之时,却是遇海辟海,遇山开山,霸道异常,无坚不摧。
【黑榜第九,“山君”段江沉,玄胎境武修,邪道散人出身,无门无派,自创虎魄刀法刚猛霸道,更兼一身横练强功。
擅长功法:虎魄刀法、魔骨经。】
这一位曾经的刀道高手哪怕手中无刀,也能够发挥出惊人的刀式,掌刀与那排山倒海般的魔气碰撞,刚猛刀势破山开海,直斩雄图。
一刀!
“嘭!”
雄图如同皮球一般被劈得飞起,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哪怕是汇聚四百多人功力于一身,他的境界也依然停留在化煞境,并且就连这境界,也是通过沈羿贯注的魔气一步踏入的。
想要跨境一战玄胎,还是黑榜第九,这委实太难为雄图了。
不过好在,这魔气虽然在雄图身上,但实际操纵着却是沈羿。
就见那被辟开的山海异象再度崩散成魔气,化作两只魔爪袭地而下,其后方更是延伸出长长的气旋,将被劈飞的雄图吸附过来。
“徒儿,看好了,这是天魔裂地。”
魔爪变动,穷尽招式住玄妙,将段江沉一切退路封锁,令其只得硬抗,凄厉的爪势如同分开了空间,威势无穷。
段江沉凝眸直视魔爪,掌刀横拦,周身金光剧盛。
“嘭!”
冰封和水面同时塌陷,碎裂的冰块和浪花上扬,便被两股大力给碾碎,化作无数冰屑和漫天水雾。
沈羿隔空操纵着魔气,牵引着雄图再行下压,巨大的魔爪爆发雄劲,和向天横拦的掌刀对抗。
也就在这时,一道光影突然闪现,刹那之间,一只手掌突入魔影之中,在沈羿眼中不断放大。
“阿弥陀佛,孽障,受死吧。”
一个袒胸露乳的胖和尚突入魔影,十分不讲武德地向着沈羿袭击,浩大的掌势笼罩了沈羿、鬼王以及身后的莺莺燕燕,那一声正气凛然的大喝才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