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匆匆赶到庭院,就见两排武僧持棍包围院落,便是他入内,也经过了好生检查。
入得庭院,就见那莲池畔,灵门方丈和无因趺坐在池畔,一动不动,似是圆寂了一般。
先一步赶到的药王院首座灵觉以及同辈师兄空我正在分别查看师徒二人的症状,空虚赶到之时,恰好空我在无因身旁站起,道:“阿弥陀佛,无因师侄这是中毒了。”
另一边,留着雪白长须的老僧灵觉也是起身说道:“方丈师兄,应当也是中毒了。”
毒?
空虚闻言,只觉一阵荒谬。
能够对灵门方丈这等强者起作用的毒,有,并且真要论起来至少不下于一掌之数,但想要给灵门方丈悄无声息地下毒,基本不可能。
玄胎境之武修,其灵觉之敏锐,已是达到惊人之地步,便是最隐秘的剧毒,他们都能隐隐察觉到危机,并加以应对。
江湖上那些毒道高手平时给人施毒,一般也都是用各种阴毒诡秘的武功将毒打入对方体内,而非是用各种花里花哨的手法下毒,想着对方会无知无觉地中了毒素。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灵门方丈会中毒,就只可能是有人突破了那成就身色金黄相的金身和护身气罩,将毒素强行打入灵门体内。
可这里是灵龙铁刹,会有谁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此地,并且还在极短的时间里击败灵门方丈,给他下毒?
便是天榜大宗师,怕是也做不到吧。
“敢问师叔,方丈所中的是何毒?”空虚向着药王院首座灵觉行了一礼,问道,“还有无因,他和方丈中的是同一种毒吗?”
灵觉回道:“若是老衲所料无差,方丈中的非是作用于肉身的绝毒,而是直接影响神魂,这才导致了他的昏迷。殁龙花、堕神散,还有一梦如是,想来就只有这三种绝毒会造成方丈昏迷。但以方丈之境界,除非他自身愿意,否则应该无人能给他下毒才是。”
“应当是一梦如是,”空我接言道,“若是前两者,无因师侄如今当已身死,而非只是昏迷了。”
他检查了无因的身体,发觉无因也只是昏迷,这已经足够排除前面两者了。
“是了,若是前两种毒,以无因的境界,必死无疑。”
空虚面色沉重地点头,“看来下毒者无意取人性命。”
在这一瞬间,空虚想到了很多,最终脑海中的信息汇总,一道身影突然蹦了出来。
不下杀手,以及能够悄无声息地给方丈下毒,空虚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人了。
能够混淆感知,身负以假乱真之幻术的好师侄——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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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边界的水路,雄奇险峻的绵延青山所拥的大江上,一艘巨舶逆着江流,噼破斩浪地驶入幽州。
船只驶过,留下了明显的水痕,有澹澹的气韵在水波中沉沉浮浮,给这艘巨舶添上了一分无形的神秘。
那澹澹气韵似存似不存,介乎白与透明之间,在船只所行过的水面流转,在划动的木桨上萦绕,更在一个又一个的船员身上浮现。
偌大的巨舶毫无杂音,只有一个又一个的船员面无表情地做着本职工作。
他们如同毫无自我的傀儡一般,木然地驾驭着大船,驶向定好的目的地。
那一丝丝澹澹气韵连结着船员,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般笼罩着船只,近似透明的气流如同触手一般,一段插在船上生灵的脑后,另一端,则是共同汇聚在一处——船上唯一一个正常人所在的地方。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沉羿无奈低语,身着法袍上所带的兜帽遮住了面容,挡住了脸上隐隐浮现的玄君秘文。
而在他对面,与他一同上船的“陈天元”也是同样披着法袍,遮住面容,只不过和沉羿的白色法袍相反,其身所着乃是黑袍,有澹澹的黑邪之气从法袍之下溢出,蔓延在地上,如触手一般扭动。
“按照预计,我应当可以承受大量的信仰而不迷失,我也的确承受住了。”
黑色的身影和沉羿用着同样的口吻,说着同样的话语,“只是没想到,我承受住了,天地却难以承受。”
准确来说,不是天地,而是周遭环境。
离开京城,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敌人,可谓是出乎预料,他本以为那身怀长生魔剑的女人会衔尾追上,和自己大战一场,没想到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最后,反倒是沉羿自己制造出了一起意外。
在他离开京城之后,玄帝便下旨传播太虚道君的信仰。这过程其实也很简单,无需从头开始,只需要让各处道观请入太虚道君之神像,借鸡生蛋即可。
信众们一般见神就拜,看到神像就算不在意,也是要象征性地行个礼,尤其是那些着名道观中的神像。
而对于非修行者而言,只要他们稍微信了那么一点,在参拜之时看到了神像前的符箓,就都会有一道意念被收摄过去。
如此积少成多,短短半个多月,就有海量的意念汇聚于太虚幻境之中,被沉羿所吸收。
收摄而来的意念被佛业双身分理善恶,从无序转为有序,而后再通过善恶之间的对立达成平衡,使其对沉羿的影响达到最低,被他所驾驭。
便是靠着如此方法,沉羿的心识突飞勐进,结果增长得太快,开始溢出来了。
无形的意念从体内漫出,渗入周遭,船上的生灵首先遭殃。
一开始是老鼠虫豸等互相残杀,之后影响逐渐扩大,船员们的情绪都遭到放大,时而大喜时而大悲,有一点不如意,都要动刀子杀人。有一点感恩,都要掏心掏肺。
频繁而剧烈的情绪变化使得一个个船员都开始变得疯狂,有人开始木材以冲击,有人试着上吊来寻求快感,也有人,不断自残身体,试图让自己清醒。
要不是沉羿及时控制住了局面,现在这艘船已经变成死船了。
“到了现在,我甚至感觉到意念开始渗入船上无生机的物品,连带着我自身的气机也开始外散四溢,再接下去,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沉羿对着另一个自己自言自语,像是要以此来排解路上的无聊。
毕竟从九天前开始,这船上就他一个正常人了,便是想要通过观察人心来获取乐趣,也是做不到了。为了防止船员失控影响赶路,沉羿将他们都给控制住,暂时变成了无心的傀儡,只会做本职工作。
就在沉羿有些无聊之际,突来宏大之音,传荡于江峡之间。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