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生死、十二缘生诸法皆虚妄无实,全系由一心所作。摄定心猿,一念为善,一念为恶,无心无我,亦佛亦魔。”
随着沉羿轻声言语,一个个佛文从浮屠塔上飞出,在他身周环绕飞舞,似是有意识一般,迫不及待地冲入沉羿体内。
那情形,不似沉羿在参悟精义,反倒像是那第四层精义在追逐沉羿。
“阿弥陀佛,贫僧看走眼了。施主,你不是魔罗子孙。”
慈恩法师手挂佛珠,竖掌于身前,如天人般看不出年龄、性别的面庞上浮现出佛陀虚影,“你便是波旬!”
一声凛喝,一尊巨大的千手观音法相乍现于浮屠塔之前。
宝相庄严,千只手掌捏出诸般玄妙印诀,光是见之,就能感受到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唯识宗又名法相宗,此派精研佛法,穷究心识,以法成相,证就菩提。此等境界,实际上便相当于元神之境,唯识宗的法相,实际上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元神。
此宗修行者以法相所化之神佛来判别修为,修为越高,所演化出的法相便越是高级。
其中功果最高深者,也就是创始人三藏法师,其人甚至能演化出如来法相,一掌可平山河。
慈恩法师虽不及三藏法师,但其道行也是匪浅,哪怕此刻只剩一缕残念,也还是能演化出千手观音法相,千手挥动,漫天掌印齐落,有荡天平地之威。
但在同时,沉羿亦是被滔滔黑气所笼罩,犹如混沌般的玄黑气机冲霄而起,在汹涌的气雾之中,一只毛茸茸的魔手推出嚣天狂澜。
“轰——”
魔手对佛印,千道印诀轰击在魔手上,倾泻在黑雾上,打出惊天动地之声,也将那汹涌黑气击散,露出内中如魔神般的身影。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在此地,强弱非是依仗于力,而是取决于心。”
人立而起,身着漆黑甲胃的魔猿面相狰狞,嘴中獠牙甚至翻出嘴唇,但声音却是如千年寒潭般冷澈,与那恐怖面容全然不符。
“你能凭一缕残念演化出观音法相,
我同样也行。”
化作魔猿的沉羿冲袭而至,气息凶戾霸道,又有一丝诡秘,这等气机,决然非人。
慈恩法师勐然发现,这入塔来的少年不但魔性深重,更是将肉身进行妖化,无论身心,皆已非人。
“阿弥陀佛。”
梵音平地响起,千手观音那张和慈恩法师肖似的面容露出怒意,千道掌印再出,势如排山倒海。
“兵字诀。”
沉羿身周虚握,凝气成刀,巨大的阐提戒刀从手掌中曾曾曾地长出,铭刻着诡异纹路的刀身斩落,一刀七化,一瞬七杀。
修罗七杀刀。
明悟心识之用的沉羿在气机把握上更为惊人,兵字诀在他手上更显神异,那气刃显化而出,几近真实,有着以假乱真之效。
克佛之刀配合杀戮之招,一刀一地狱,挡者皆杀!
刀气破佛光,斩下一只只金色手臂,破灭道道清圣佛气。然而慈恩法师作为三藏之徒,哪怕只剩一道残念也非是易与之辈,千手如金色的浪涛,一波尽一波生,重重叠叠,无穷无尽。
“日轮印。”
其中两只手臂捏出印诀,千手观音如太阳降世,释放出无穷佛光,炙得魔猿直冒黑烟。
“旃檀功德法。”
一招未完,又一招起,佛光汇聚成五彩云涡,旋绕魔猿之身,功德佛光侵染神魂,竟是让巨大的魔猿出现道道裂缝,瞬息之间——
“轰!”
魔猿四分五裂。
沉羿虽然参悟了唯识宗之精义,但论各中造诣,还是远远不如慈恩法师,加之沉羿不熟悉炼气士的战斗方式,这一战之下,顿时便吃了亏。
然而那魔猿在四分五裂之后,竟是未曾被五彩云涡泯灭,反倒是化作了成千上万道人影。
“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
一道身影轻声低语,那面容和沉羿一般无二,双眼直盯盯地看着观音。
“凡造化所妙皆吾魂,”
另一道身影接言,一模一样的面容道出完全一致的声音。
“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有一物可役我者。”
成千上万道身影同时抬头,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面容,数不尽的相同身影将千手观音重重包围,异口同声地念诵出经文。
“三千七百道化体!”
慈恩法师所化的观音扫视周遭,辨别出具体的数量,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悚然之感。
炼气士之中不乏以特殊法门分化自身意识,衍生出不同意识化体之人,但以慈恩法师生前之见闻,修行这种法门的人最多也就分化出十道化体,以此来同时操纵多种法器。
再多的话,就会导致人格分裂,使得意识混淆。
但眼前这现世魔罗,竟是分化出了整整三千七百个化体,这就相当于分裂了三千七百多个人格,堪称有史以来最疯狂之举。
他却是不知,这还是此地传承的功劳。
沉羿虽然没有得到唯识宗的功法传承,但明悟的四层精义,已是足以让他进一步深入了解《玄君七章秘经》的玄奥。
将《摄魔拘鬼箓》和《升玄妙境定观箓》互相结合,化吸收的魂体而化体,衍生出多重人格覆盖在神魂之上。
今后若有人想要攻击沉羿的神魂,便先要破坏这三千七百个人格化体,才能够真正触及沉羿的本我神魂。
这便是以天地万物为魂魄的诡谲能力。
“大师,你输了。”
三千七百道声音混合在一起,那一道道身影同时扑在千手观音上,将诡异文字烙印在观音金身上。
与此同时,一道血光悄然出现在浮屠塔上,露出了沉羿和毛驴的身影。
围绕在身周的气机混淆着感知,饶是慈恩法师在此地沉睡多年,也没能察觉到沉羿的潜行。
而当沉羿现身之时,慈恩法师便是发现,也迟了。
‘论实力,哪怕是在这万法唯心的世界之中,我也难以击败你,但是,我也不必击败你。’
黄色的光晕在浮屠塔上荡漾开来,铸印在表面的经文画像如同活过来一般,在浮屠塔上变化游动。
然后,它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