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是姜玉兰想通了。
而是她已然清楚面前这个看似俊俏的玉菩萨到底有多恐怖。
“是林家那位小郎君动的手。”
“他不怕我们知道,怕的是我们不知道!”
“兰娘,兄长不求你嫁得多富贵,只求你安稳。回来吧,长安龙潭虎穴,不是我们这种身家的人可以掺和的。”
姜玉兰的二哥姜立云几乎是连夜写了信给她。
然而姜玉兰想跑,姜老夫人却执意要留下,并言辞凿凿地要给姜玉兰寻门贵亲。
贵什么亲啊?
还是先把身家性命保住再说吧。
但正因为姜立云清楚自己说不通姜老夫人,所以才会把信托给姜玉兰,即便是逃不了,也可以暂时躲在薛府里避祸。
谁知道,避祸避祸,祸上门了。
耳听得林家那位郎君与薛玄凌薛心宜二人相谈甚欢,姜玉兰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犯困,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小憩。
“兰娘,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吗?”
姜青鸢和和气气起身,走到姜玉兰身边,体贴地询问道。
尽管姜青鸢对这两个侄女不太满意,却总归是要照拂一二的,不然回到后院,指定又要被老太太训斥一顿。
“谢姑姑关心,只是昨夜没有睡好而已,不妨事。”姜玉兰怯怯一笑,敛眸说:“时候不早了,老夫人那儿还等着我们奉茶……”
看姜玉兰借口要溜,姜青鸢也不拦着,笑眯眯点头,末了还顺便送她们出正厅,自个儿也正好跟着离开,留厅内三人继续闲谈。
薛心宜看姜玉兰识相,不免冷哼一声,翘着腿,没个正型儿地说道:“她要再不走,我就要直接点着她名儿说话了。”
“你省省吧。”薛玄凌起身给林含章和薛心宜斟满茶,笑着说:“她们两个懂得收敛,也算是件好事,总比之前那样阴恻恻看着你,时刻盯着你犯错的好。”
“是你。”薛心宜努了努嘴,转头问林含章:“林司业,刚才你说想喝明前碧螺,我这就给你取去。”
说着,便笑眯眯跑了出去。
正厅内,林含章搁下茶盏,抬眸对薛玄凌说:“姜家和徐家的事往后不用你费心了,他们不会再有为非作歹的机会。”
果然是他!
薛玄凌凝神望向林含章,沉默不语。
早在去林家探望林含章的时候,薛玄凌就意识到了林含章的不对劲。一个能接下她一拳的人,身体必然不会像外界传闻那般孱弱,可当时的林含章的确已经气若游丝。
所有的巧合放在一块儿,薛玄凌很难不去猜想林含章背地里做了什么。
只不过,猜想是一回事,问不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结果,令薛玄凌十分诧异的是,林含章居然主动坦白了!且言辞如此暧昧……薛玄凌很难不去想他这句话,这些动作背后的用意。
“为什么帮我?”
想了许久之后,薛玄凌还是问出了口。
林含章略微偏头,唇瓣似勾起,说:“我母亲白氏,是长安城里小有名气的疯子,她妄图掌控我的一生,而你,是我眼下能找到的最好的破局之人。”
那神态。
那强调。
几乎让薛玄凌真的信了他的说辞。
“你想娶我?”薛玄凌说:“可你该知道,现如今陛下有意将我留给太子,倘若你横在中间插一手,可能会让陛下对你生出厌恶之心。”
相较于无路可走,只能回到东宫,薛玄凌的确更愿意林含章蹦出来。
既然她的婚事本就是桩生意,既然这当中无法滋生情愫,不如选了那同样心怀鬼胎的人,两厢合计,彼此和睦度日。
“求娶的人是我,陛下不会有半个不字。”林含章很肯定地说道。
关键在于,得知林含章要娶薛玄凌的白氏,会陷入何种的疯狂。
“所以含章现在是想做什么?”薛玄凌看他那模样,好似已经成竹在胸,便笑了笑,说:“你要娶我,那就去求赐婚吧,我这儿倒是无所谓的。嫁给你,或是嫁给长安的其他郎君,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厅外脚步声渐近。
薛心宜端着白瓷茶坛进来,笑吟吟地说:“还好我找到一坛,不然真叫林司业这白跑一趟。”
煎茶一道,薛心宜学得不错,跪坐在风炉旁,边说边开始动手。
“方才我去看了眼,我家三哥也回来了,等他换下官袍就会过来,林司业别着急走,留下来一同用个晚膳如何?最好呀……是叫上……”
话没说完,林含章就补上了:“阿池今日恐怕是来不了,城内最近不太平,宋朓又查了黑市,阿池今儿得陪着宋朓去东城核查。”
一听到林池不能来,刚还满脸堆笑的薛心宜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嘟囔了一句,草草烤了茶,往沸水里一冲,便算茶汤成形,直接端到了林含章面前。
好在茶是好茶,不管怎么糟蹋,香味依旧。
林含章端起茶盏抿了口,继续说道:“不过,等夜里空闲了,我叫他来接我,如何?”
小厮归一这会儿正候在正厅外头,听见自家郎君如此一说,立马撸着袖子,一路小跑往外跑,生怕误了郎君的差事。
薛玄凌则拨开薛心宜,坐去风炉前,挽袖开始煎茶。
外间,薛柏耀人未至,声先临。
“含章可是稀客,今天别走了,待会儿我叫了春德楼的席面,咱们直接在家里吃了得了。”
薛柏耀跨入正厅,转眸看到薛玄凌在烹茶,连忙又说道:“阿九烹茶可是一绝,今日含章你还真是来对了。”
殊不知,林含章早在国子学里,就已经品尝过薛玄凌亲手炮制的茶汤了。
想到这一点,林含章那刚垂下的嘴角又勾了起来。他起身合袖回礼,道:“柏耀辛苦了,大理寺最近该是很忙的,昨儿听长孙祭酒在说,你们大理寺经过几日的蹲守,已经查到了城中散步流言之人。”
“没错。”薛柏耀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先前薛玄凌的位置上,说:“几个兄弟蹲了十来天,总算是抓到了那散布十年前起火案流言的真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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