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不太喜欢白氏这清冷做派的严夫人倒是开心了,虽没直接笑,还是散去了几分不安,施施然起身虽白氏一道往外走。
荣安公主拂了拂茶沫,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野性也好,天性也好,总是这长安城里少见的颜色。林夫人待在西福寺太久了,估计是不清楚如今长安城什么模样了吧?”
林夫人三字刺得门口的白氏脸上血色全无。
其他夫人大气不敢出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惴惴不安。
谁都知道白氏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她那林夫人的身份。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诸位想走想留,请便。”荣安公主搁了茶盏就起身往外走,看都没看白氏一眼。
这厢荣安公主刚出来,就遇上了在中庭的回廊下发呆的薛玄凌。
于是她举步过去,问:“薛娘子在这儿做什么?”
薛玄凌回神,见是荣安公主,便行礼回答:“我在看天。”
天?
荣安公主顺着薛玄凌的目光,抬头看了眼那檐下的半边天空,又问:“天有什么好看的?”
“天色不好。”薛玄凌煞有介事地眨了眨眼睛,说:“今夜恐怕没有月亮了。”
“什么意思?”荣安公主着实没听懂薛玄凌的话,可她意外地不排斥这个故意说半句藏半句的娘。
也许是中庭时,相处还算融洽。
想到这儿,荣安公主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但薛玄凌只是笑着反问荣安公主,想不想入夜之后,一道去看戏?
看什么戏?
满头雾水的荣安公主由着薛玄凌牵住,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一个世家贵女能铤而走险到用杀人命案来脱身,就已经足够说明她的处境比杀人还要凶险。”如此分析的薛玄凌绝不会想到,徐若雅只是受够了被摆布,只是心有所属。
“你的意思是?”荣安公主隐隐察觉到了薛玄凌的目的。
薛玄凌没有说话,将荣安公主带到游廊下,指着那徐若雅的院子,说:“夜里无月,魑魅魍魉就现身了”
恨徐若雅的,可不止乔家人。
“方才我出来时,遇到了乔郎中,还遇到了薛家人。薛家几位可是十分狼狈,死了儿子不说,还要背着骂名。”
搁谁,谁都不能看徐家置身事外。
“薛娘子做了什么?”荣安公主问。
可薛玄凌只是微微一笑,回眸对荣安公主解释:“我这个人,脾气真的不太好,有仇通常是当场就报了。若那仇隔了夜,谁知道生出个什么东西来?所以我提醒了一下他们。”
提醒什么?
不过是提醒他们,此刻的徐若雅并非外人看到的那般从容坚强,是徐家最好的突破口,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
是夜,无月。
千雪苑里因着出了命案,娘子郎君们走了大半。剩下还在千雪苑的,不是与命案相关的人,就是爱看热闹的那些。
徐若雅跪在院子里一直没有起来。
她的膝盖酸痛不已,可这都不算什么,她担心的是蔡家有没有怀疑她,担心蔡家会不会铤而走险。
明明是蔡若尧痴缠着她,明明是父亲酒后戏言指婚,明明是家族毁约。
到头来,却是她一人在承担着恶果。
凭什么?
呜呜的风凌冽吹卷。
徐若雅神色有些恍惚,她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眼睛肿胀得有些刺痛。
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被哐哐哐地吹动,灯影忽闪忽闪,最终噗呲一声,随风一道熄灭。
恍惚间。
徐若雅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人。
乔梓年?
为什么乔梓年会站在这儿?
她猛然抬手揪着胸口,一口一口用力地呼吸着,嘴里呢喃:“你死了就死了,回来做什么?谁叫你蠢笨如猪?若不是你非要嚷嚷我和他的事,我何苦要你性命?左右我是打算成全你们的!”
哒
脚步声近。
橘黄的裙衫飘到了徐若雅的面前。
“滚开!”
惊慌失措的徐若雅慌忙朝后手脚并用地爬开。
“杀了你的是蔡若尧,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没打算让他杀你的!甚至只要你不送上门,我都不会选中你!你为何要缠着我!”
徐若雅的声音越来越大。
父亲呢?
母亲呢?
为何不来救我?
谁来救救我!
一声尖刻的厉啸声盘踞千雪苑上空,久久不散。
早已心神崩溃的徐若雅双手掩面,痛哭不已,“但凡你乖一些,你都不至于死,是你的错,是蔡若尧的错!你们何苦逼我?何苦?”
“就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丑事,所以你要杀我?”半空中的橘黄裙衫幽幽质问。
徐若雅陡然抬头,眼瞳战栗着喝道:
“什么丑事,你又在胡说!”
“我说了,我不过是想要甩掉蔡若尧,想要甩掉欧阳家,我没想杀了你!”
“只要你乖乖地配合我,我不是说了可以成全你吗?你不是倾慕欧阳律吗?你帮我,我便送你与他春宵一度!等生米出成熟饭,你自然就是欧阳家的人了!”
说完这些,徐若雅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受够了被规训,受够了繁文缛节……凭什么她就可以恣意妄为,甚至被陛下加封为望安郡主?被他那般宠溺?”
“是命吗?”
“倘若这是我的命,那我就逆了这命!”
砰!
院中的大门被突然撞开。
乔玉书红着眼睛冲到徐若雅面前,忍了又忍,最终只是怒目瞪着她,说:“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不得好死的!”
气到了极点,乔玉书也只说得出这样的字眼。
四周的灯笼被重新点亮。
院子里,徐昌和虞氏铁青着脸,被红衣内卫反剪了双手,院门口则站着不少人,包括蔡家的几个。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听到了徐若雅的剖白。
只是徐若雅这会儿还没有从惊吓中回神,她仰头去看乔玉书,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刚才有鬼……有鬼要害我……”
拨开众人,于羌领着大理寺司直走到乔玉书身边。他抬手拍了拍乔玉书的肩膀,宽慰说:“乔郎中,如今水落石出,望节哀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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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