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杜景和一脸关切。
“我的身体好像出了一些问题,今天吃了好多,好像还没吃饱。”季凌微欲言又止,十分苦恼。
“近来天气有些冷,可能是肠胃失和,不必担心。”杜景和安慰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天去问问药童。”季凌微像被安慰到,松了口气。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又有什么呢?”杜景和笑。
“确实。”季凌微握紧拳头,微笑点头。
“我与杜老爷说我和你是至交,这才能留在府上,担心有些地方露出破绽,你和我多说些以前的事好不好?”
“好。”杜景和答应下来,又叹息道,“本不用这么麻烦,你我拜过堂,就算你在东院住一辈子也无妨。不过现在形势艰难,只好让你委屈几天了。”
“拜堂本是阴差阳错,你不必放在心上。”季凌微再次重申一遍,虽然他觉得没什么用。
想要成功以理服人,一副强健的体魄必不可少,季凌微觉得自己要加强锻炼了。
杜景和低笑一声,又轻又冷。
他伸手,想落在季凌微眉心,想盖住他的眼睛。不管什么时候,这双眼睛都不会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收回手。
季凌微打了个哈欠,杜景和垂眸看他,眼神中有些温柔意味:“睡吧。”
季凌微笑了笑,顺从地闭上眼睛。
困意席卷,果真睡去。
再醒来是第二天早上。
季凌微醒来时头有些痛,并没有好好睡了一觉之后的轻松满足,反而十分疲惫。
房间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提前在门窗附近洒了一层香灰,仍然和昨晚一样平整。
至于这香灰是怎么来的……灵堂里供的香火从未断过,都是敬给大少爷的香。
唯一的变化是鹅蛋,它似乎和昨晚的位置不一样,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季凌微没有摸过其他鹅蛋,无法判定这个蛋是不是正常的,暂时还在观察状态。
作为“棺生子”,这颗蛋基本杜绝了被吃掉的命运,一直放在季凌微床边。他怕自己梦中翻身把蛋打碎,就找了个小盒子放在脚踏上,盒子里还垫了枕巾。
季凌微用不惯枕巾,废物利用,就给蛋做个小床。有些幼儿园或者小学,让学生随身带着一个蛋,耐心保护,不能将蛋打碎,借此学会敬畏生命。
季凌微一直觉得这个小游戏很有趣,可惜对着冰箱里的鸡蛋提不起兴趣,现在有鹅蛋了,就想试一试。
鹅蛋太大,容易引起旁人注意,他也懒得费那么多心思,只放在床边的脚踏上,每天看几眼。
本来以为大白鹅会孵蛋,最近它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乐不思蜀,就算把它赶进卧室,它也不肯靠近那个蛋。大概是不打算孵了。
季凌微推开门,吴有财和王德发就在隔壁。
这时王德发还醒着,见季凌微出来,打了个哈欠:“这么早啊……”
王德发那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快看完了,只剩薄薄几页。
“看了一晚上?”季凌微随口问。
“是啊,我让吴有财先睡了。”王德发沉迷看书,越看越精神,就没睡。
“昨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季凌微问。
“听到吴有财打嗝、磨牙、放屁,别的声音就没听到了。”王德发一脸嫌弃。
“发生什么事了,昨晚还有别的声音?”王德发只是不小心忘记给杜展荣送纸,智商方面没有太大缺陷。
“可能是我做梦产生了错觉。”季凌微揉了揉眉心,他在副本世界再没做过那个重复的噩梦,然而这两天的梦也不算好。
“我一直在看书,没有离开房间,吴有财也没有。”王德发昨晚提议过三人睡在一间房,季凌微说不习惯,他就和吴有财一起睡了。
毕竟杜府有恶鬼,玩家都不止死了一个。
“有事叫我们,他比较有钱,多少有些底牌。”王德发指了指吴有财。
“嗯。”季凌微点头。
杜景和现在估计被水泡发了,不方便过来,才通过梦境与他交流。
“季少爷起来了?我去提早饭。”翠宁端来温水,方便季凌微洗漱。
王德发在一旁露出羡慕的眼神,有的玩家一进来就成了少爷,有的玩家只能给少爷送纸,还有的玩家晚上执意要听洞房,已经凉透了……生死相隔也不影响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毕竟骨灰是白色的。
“翠宁姑娘,我和你一起去拿饭。”王德发跟在翠宁身后,他饿了。
“少爷,叫一下老吴。”
临走前王德发喊了一声。
“天都亮了?我让王德发后半夜叫我起来守夜,他怎么没叫?”吴有财被季凌微叫醒的时候很懵。
“他看书。你晚上睡觉打嗝磨牙放屁?”季凌微问。
“啊这……”吴有财欲言又止。
季凌微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男人嘛,这…都有点难言之隐。”吴有财叹了口气。
“我没有。”季凌微理直气壮。
“你还小,你不懂。”吴有财摇了摇头。
“每个男人都有难言之隐?”季凌微确实不懂,他也才高中毕业,现在高考成绩还没出来呢。
“季少爷,吃饭了。”翠宁提着一个超大的食盒,不知道是厨房里的谁为季少爷准备的,特别丰盛,她提不动,这一路王德发没少帮忙。
“我去房里吃。”季凌微摸了下肚子,饿得厉害,难免觉得吴有财的话有些道理。
“少爷……”吴有财本来有些好奇,想看看少爷吃什么菜,被王德发拉住。
王德发自己也带了个食盒回来,装着他和吴有财的早餐,有汤有面有大肉包子,吃这个就挺好。
杜府巨富,不会短下人一口吃的。最近杜府总死人,还有下人偷偷逃走,为了笼络人心,管家对新招进来的下人很好。
“拉我干什么?”吴有财压低声音。
“你不觉得……有些可怕吗?”王德发指了指隔壁季凌微的房间。
“为什么?”吴有财是颜狗,他不理解。
“…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长点心吧,我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王德发叹息一声,虽然没有直说季凌微的名字,一直看着隔壁,和指名道姓差不多了。
“好吧。”吴有财点头,没问东问西。
王德发的能力虽然一言难尽,但他的直觉超级准,有些时候听他的准没错。
但季凌微究竟哪里可怕了?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受老师喜欢的优等生,品学兼优,长得好看,笑容温和,简直毫无攻击力。
吴有财想不明白,决定多观察观察。
季凌微将食盒里的碗碟一一端出来,摆满一整张桌子。虾饺、春卷、砂锅玉米粥,凉拌黄瓜、清炒虾仁、干贝烧冬瓜、山药乌鸡汤……至少是三四个人的份量。
季凌微的胃像连接了异次元,全部吃完,一点都不撑。他掀起衣服,看着自己微凸的小腹,觉得有些不妙。
胃不是在这个位置吧?好在长袍比较宽松,不显腰身,放下来还是和原来差不多。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第一天晚上拜堂,床塌了。
第二天井边寻尸,无果,晚上梦到了杜景和。
今天有什么安排?
哦,翠宁说今天会有和尚、道士过来超度。
季凌微决定去感受传统民俗文化熏陶,增强自己的文学底蕴。
杜府很重视这件事,上午就请来了大师。季凌微过去的时候,一群老和尚正围着药房的水井做法事。
“这口井有阴气,怨鬼纠缠不去。”老和尚道。
“有个老大夫在井口摔死了。”
“这怨鬼是不是他?”下人问。
“原来如此……我等这就为他念《地藏经》,送这位施主往生极乐。”
和尚们围坐井口,念经超度,神色虔诚,远远望去,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光晕。
“白哥,你说这有用吗?”吴有财跟在季凌微身后,小声说话。王德发正在一边打瞌睡。
季凌微出来的时候,他们俩也跟来了。还有些玩家不想错过大场面,守在井口附近。
“不知道。”季凌微站累了,在药房找了个小凳子坐。
“希望有用吧。”吴有财叹息,按照副本惯性,这些和尚可能会死于非命。
“离远一点。”王德发拉住想凑近看热闹的吴有财。
“京墨,你会不会把脉?”季凌微见药童在药柜前面拣药材,随口问。
“学得粗浅,只能看出一些常见的病症。”药童抬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季凌微,嘴角勾起温和的笑。他的表情与常人相比要更僵硬一些,像仿真机器人,不管作出什么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给我试试?”吴有财伸出胳膊,这可是传统中医把脉,还是免费的,错过太可惜了。
王德发没拉住他,简直不忍直视。
“脉沉细数,肾水不足。”京墨看了眼吴有财,写了方子,“慢慢调养吧。”
吴有财抹了把脸,将方子收进口袋。
王德发拍了拍吴有财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凌微了然,果然吴有财有难言之隐。
“再给我看看?”
季凌微伸手,京墨立刻用掌心托住季凌微的手背,另一只手细细诊脉。京墨的手很冰,按在季凌微手腕上,久久没有松开。
“诊出来了?”季凌微侧头看着京墨。
“有些积食,我这里有助消化的药丸子。”京墨松开他的手腕时,指腹轻轻划过,像是安抚。
“哦。”季凌微收回手,又与京墨对视。
“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就叫人过来传话。”京墨取出一盒药丸,递给季凌微。
“多谢。”季凌微收起来,“不知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就当做诊费。”
“你是杜府的人,不必见外。”京墨轻笑。
“你的字很好看。”季凌微之前看到京墨给吴有财写药方,字迹清隽漂亮,不输杜展荣。
“和师父学的。”京墨一怔,随口解释。
“他们要念到什么时候?”季凌微听得昏昏欲睡,肚子有些疼,以至于脸色苍白起来。
“确实有些烦。”京墨替他倒了杯热水。
井边打坐的大和尚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咕噜咕噜,像有什么在涌动,即将喷涌而出。
周围的温度顷刻间降下来,阴寒刺骨,连风都停了,气氛压抑至极。
“水好像开了?”
“是那个药童在烧水吧。”
“烧水的声音才没有这么大。”
“是井里的水……井里的水漫出来了!”
“是…是血……”
下人们本来议论得热火朝天,往井里一看,原本漆黑的的井中涌出浑浊的血水,即将没过井沿——
盘坐在地、闭目诵经的大师们不得不中断超度,睁开眼睛。井口涌出汩汩鲜血,混杂着头发丝,碎肉,骨头,向外喷涌,迅速浸透大红袈裟,一片刺目的猩红。
血水向外漫去,原本围在井边的人四散。
季凌微捂住口鼻,血腥气太浓了,想吐。
京墨递来一个装了药材的香包,漆黑的瞳中满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