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需要回家一趟吗?”
傅修望微笑的看着江知火。
江知火摇摇头, 定了定神,说道:“不用了,您直接带我去吧。”
傅修望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
这些小孩总是这样, 没有任何判断力,却又总凭借满腔冲动妄图改变当下,每一个都好骗得很。
这张脸, 一看就很值钱。
训练完价值能翻倍。
傅修望露出极具深意的笑容。
既然江知火如此心急, 傅修望自然没必要按捺,吃完饭直接将他带往会所。
星期六晚上,一楼餐厅人很多。这家会所餐厅周六晚上的位置很难排到, 基本要提前一周至两周预约。
灯火通明的餐厅, 正在播放优雅舒缓的纯音乐,安静的钢琴声总是适合做些诗意的事。
傅修望带领江知火直通电梯间,出了电梯之后拐进一条长长的走廊中。
江知火前一天来过这, 电梯直通二三楼,并未出现过这条走廊。
很显然,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打开的通道。
12月26日, 星期六, 19:03。
走廊幽黄色的灯光显得这处安静又昏暗, 两边是烫金墙纸,每隔五六米便会有一扇门, 一样的门, 做工十分精致, 连门把手上都雕上了复杂的花纹, 地面铺上厚厚的红毯, 双脚踩在柔软的红毯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哪?”江知火感到不安, 这地方实在太陌生了, 而且看起来有些压抑。
“这里是教室。”傅修望用十分得体的语言对他解释,“你知道的,镜头很考验一个人的形体、身材,每个出道的明星都必须经过肢体训练,确保不会在镜头前出现任何差错。”
“训练之后要看你了,会对你进行评估,如果是适合成为演员就系统学习表演,如果是做/爱豆就要练习唱跳。”
江知火表面点头,实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啊!!
在这种地方训练??
您看看这地方像吗!!!
但他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嗯。”傅修望语气温和,“现在呢,我会带你去签合同,之后为你安排房间,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上课了。”
江知火:“好。”
不知想到什么,傅修望的嘴角微微勾起,视线直视前方:“我们会给你最专业的训练,也会让专人让你实践,你要把握好机会,知道吗?”
江知火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了。”
傅修望这番话让江知火感到不那么舒服,总觉得话中有话,在暗示其他东西。
对于傅修望正在做的行当,江知火知之不深,他目前只能知道这人和失踪事件有关系,但仅凭目前的沟通并不能探知拐卖交易的内容,即使被抓捕,也顶多只按拐卖判处。
但显而易见,傅修望做的并不只有拐卖这么简单。
他今天跟傅修望来到这里并非要只身诱敌,他要做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
——找到关键性情报。
失踪人员名单、所在地、以及交易内容。
走廊很长,房间也多,路过其中一扇门时,江知火听见房间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停下脚步,疑惑:“这是怎么了?”
“在进行哭戏训练。”傅修望盯着江知火,露出个诡异的笑容,灯光下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没准你以后也要呢。”
“听起来不像。”江知火实话实说。
傅修望不欲多解释,轻拍江知火的后背,说:“走吧。”
再好奇江知火也没立场问,再问就该让人怀疑了,他只能收起目光继续往前。
然而,刚走没两步,刚刚传出哭声的那扇门又“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撞在门后似的,接着门便被打开,有个只穿一条白色吊带裙的姑娘从房间里跑出,身后追出一个白衬衫黑马甲的男人。
男人身材雄壮,白衬衫贴在手臂上,肌肉线条格外明显。
他看到傅修望和身边跟着的江知火,脸上凶恶的神情骤然收敛,上身微弓:“傅总。”
“怎么回事?”傅修望表现得相当淡定,这场景挺常见的。
“太累了,精神压力大。”男人说。
从房间逃出来的姑娘赤脚跑到电梯口,不停的拍电梯按钮,不停回头往这个方向看,神情惊惧。但电梯迟迟不来,当然不可能来,于是她只能放弃,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傅修望对西装男人使了个眼色,眼皮微微敛下,男人点头,走到江知火身边。
傅修望笑了笑,说:“估计是情绪又崩溃了,我去和她聊聊。”
见他要走,江知火连忙拉住傅修望的手臂。他刚来到这里,对这个陌生男人并不信任。
“那我呢!”江知火问。
傅修望颔首,指向男人:“让小王带你去就好了,他以后也会是你的老师。”
他再一次对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抬手,手臂搭在江知火肩上,熟稔道:“别这么紧张,我们以后也得相处的,当提前见面了呗,我叫王有。”
傅修望朝姑娘逃跑的方向走去,王有继续把江知火往里带,搭在肩膀的手没有放下来。
江知火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表达亲近勾肩搭背时手臂往往是放松的,而这位却肌肉紧绷,手指卡在肩骨处。
这是极具戒备的状态,如果江知火妄图转头逃跑或做出具有威胁性的动作,王有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他,并且还能顺手来一个过肩摔。
江知火假意装作没发现他的戒备。互通姓名之后表情明显放松了,恭敬的叫了一声“王老师”。
王有说:“别叫我王老师,听起来怪怪的,你年纪小,叫我王哥吧。”
江知火玩笑道:“王哥,听起来挺社会。”
“哈哈,我就爱听。”
“王哥”江知火又笑嘻嘻叫了声,语气轻松的闲聊道,“刚刚那妹子为什么跑呢?”
“训练太累呗,你们这个年纪,都受不住苦。”王有说着又夸起江知火,露出一抹笑,“话说最近又来了几个人,不过都没你帅,你肯定是他们里面最快出人头地的一个。”
“是吧?”江知火一直对自己的脸挺自信,“你看我这脸,有没有机会当个三金影帝?”
王有笑道:“哈哈,好好学,一定有的。”
走廊很长,拐了个弯还是没到尽头,一路闲聊,江知火又问:“我们要去哪啊?”
王有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话术也都经过培训,用相当官方的语气说道:“先去录入个人资料,然后得做个测评,根据你的状况给你安排课程。”
“好的。”江知火了然。
路过厕所时,江知火忽然说:“王哥,我想上个厕所,刚刚吃饭水喝多了。”
几句话聊下来,王有已经判定今天来的这个男生和之前送进来的那些人一样,天真无害,空有一张好看的脸,没半点脑子。
他将戒备放下三分,放下手说:“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说是等,实则是守在门口。
这厕所没有窗户,要真有人想逃只能再从门口出去。
王有在门口守着,没多久,忽然听见里面江知火“卧槽”了一声。
“王哥!”江知火拉开隔间门,冲门外惊呼,“卧槽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王有走进厕所。
“这里怎么有写字呢!还是红的,卧槽这……”
听到“红的”,王有心一紧。
之前发生过“学员”受不了,在厕所里割腕的事,那事之后会所里工作人员都对这些“学员”充满警戒,毕竟要发现具尸体那特么才叫大事。
王有直接拉开隔间的门:“哪写……”
话音未落,腰上忽然传来一阵电流,太过突然,身体自腰部整个直接僵住。
王有受过训练,这种大小的电流不过限制他的行动,并未失去意识,当即就意识到是江知火这个小崽子搞的幺蛾子,立即动手,谁知手才刚抬到一半,脖子又是一阵刺痛,江知火直接冲他后颈电了下。
后颈有穴位,连接脑部,影视剧里手刀把人拍晕严格来说不是瞎编的。
这一下直冲要点,王有只来得及瞪大双眼,身体一歪,电流加大,直接晕了。
江知火担心没晕彻底,又冲他脖子来了一下,才将他拖进隔间内,搜出身上所有的卡片装备和手机。
现在他还不能从厕所出去。
一路上江知火观察过,正对厕所门外洗手池就有一个摄像头,两个人一起进来,只出去一个,明晃晃送人头,直接告诉其他人,这里有情况。
王有是傅修望的人,无论是不是心腹,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至少能够判断出傅修望诱拐那些学生的目的。
江知火用王有的指纹解开手机。
他越看里面的东西,脸色越沉。
——王有、傅修望,或者说这家会所,所涉及的交易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江知火取出一枚能连接手机的芯片,将里面的东西通通复制一份。
电流造成的晕眩不会持续太久,就在这时,王有醒了,江知火跨坐在他后背,绳子捆住他的双手,拎起后领逼迫他抬起头。
“手机里的东西我全复制了。”江知火压低声音,此时此刻的他和前几分钟完全不一样,整个人的气质都冷下来,“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王有试图挣扎,但没用,能使力的地方全被捆住了,现在的他只能被这个小男生压制住。
他恶狠狠的瞪着江知火:“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江知火冷笑一声:“这问题问的,我可能告诉你么?现在你只有配合我这一个选项。”
王有以同样不屑的目光,对江知火这话嗤之以鼻:“你觉得逃得掉么?”
“要不你试试呗?”江知火俯下身,双眸眯起,“配不配合是你的选择,逃不逃得出去是我的本事。”
很简短的一句话,王有全身的肌肉竟不自觉绷紧。
被骗了。
他们全都被骗了。
这个看起来没有一点脑子的中二少年都是演的,都是为了骗过他们!
王有蜷起指尖,不露声色的将手往袖口中缩。
脖子在此时被抵上一层冰凉。
是电/击/枪。
刚才弄晕他的就是这玩意儿!
江知火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你藏的那点东西我早收走了,通风报信的手段都别人玩剩的。”他不再多废话,“两个选择,要么配合我,要么就继续晕厕所里。”
王有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能有人处心积虑混进来,肯定是有人盯上这里。他斟酌了下,说:“行,你要我做什么,找我套话让我把知道的往外说,这不可能。”
是个聪明人,交流不累。
“不用什么,什么都没发生往外走就是了,以及……”江知火说,“找台电脑。”
从始至终,江知火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件。
他只需要找到一台电脑。
现在侦察手段多样,科技时代没人是傻子,也不可能真有刑侦剧里那种将刑警玩得团团转的犯罪分子,很多案件都一定能破,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早在一开始的练习生失踪事件郦皓就怀疑上这家会所。
但他得不到确切证据,傅修望清清白白,任何人都无法轻举妄动,连申请搜查令都做不到。
科技越往前走,某些想要钻空子的犯罪分子便会反其道而行之的选择后退。
会所表面是正常会所,可深入调查时却找不到任何数据资料。
所有重要信息联通全都通过自制的内部网络,不连接外/网,任何资料都不会往外流通,也无法探查。
就像日记本,写在本子里的,你不管写什么字,多么难听多么污言秽语,只要你放在抽屉里就不会有人看到;而发布在网络上的日记,即使设置仅私密可见,依旧能通过其他方法被他人窥见。
一样的,为了保密,为了防止调查,多复古的方法都能用。正如上一回的白争瓯,也是使用早就被淘汰的无线电来联系。
会所里的就是这种情况。
资料流通不靠外部网络,只用自己搭建的内网。从未连接过任何网络途接的电脑靠挖洞无法实现入侵,强行侵入反而触犯网络安全法,且更容易让人发觉。
要想既不引人注目,又能切实进入到内部网络之中,有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
找台电脑,把带来的信号器插进去。
这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却是最快最简单最直白的方法。
这事由江知火进行最合适。
为了调查任务而精心构造的背景、交际圈,乃至于人设、性格、为人处世,都是对傅修望没有任何威胁,不会产生一丝怀疑甚至到了会让人轻视的存在。
电脑比想象中更好找,王有按计划把江知火带到登记资料的地方,那里就有一台,除此之外,他还发现绳子和氯/仿,用来捆人和晕人的。
江知火:“……”
光鲜亮丽的把人带进来完全就是幌子,绳子一捆,和绑架没区别了。
江知火观察四周,十多平方的房间,室内没有安装摄像头和其他通讯设备。
以防万一,江知火当即又把王有电晕了,用原本打算捆他的绳子捆住王有,打开电脑。
需要输入密码。
江知火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但这不是他该管的,他插上信号器,屏幕上立马弹出一个进度条,进度条缓缓前进,三十秒之后停在15%的位置。
破译速度很快。
进度条不断往前,过半后进度却慢了下来,卡在82%,不动了。
没过多久,王有再次醒来,看到江知火,还有屏幕上的进度条。
他支撑自己坐起,倚靠墙面,说:“你演技挺好的。”
“比不上你们。”江知火说,“人演得挺像的。”
骂他不是人呢。
王有一笑。
江知火想到从王有手机里看到的东西,不禁一阵恶寒。
世界上有七十亿人,总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的嗜好。
比如支配与被支配,比如……Xing/奴,S..M。
有的人在圈子里,找到相同的人组成一对,那都是他们你情我愿的,私人生活虽算不上主流但并不违法,无需讨论对错。
而有的人,就喜欢刺激的、隐秘的、新鲜的、好看的。
这个会所,专门负责调/教,扭曲他们的身体和性格,提供给不同的客人。
让他们尽情的玩,做什么都行。
而每当有新人进入,会所便会举办拍卖会,以拍卖的形式买下新人的第一次。
下一次拍卖就在5天后,12月31日。
江知火眼尾下压,愤怒全都压在眼睛里:“你们还是人么?”
“不是啊。”王有没想挣扎,静静的回视江知火的目光,反倒是释然的笑了,“在我来这的第一天就已经不是了。”
12月26日,星期六,19:16。
“还想跑?”傅修望踩在出逃的姑娘的后背,白色吊带裙已经印上数个脚印。
室外温度太低,姑娘冻得瑟瑟发抖,她紧紧咬住毫无血色的嘴唇,怒视身旁将她摁在地面上的保镖。
头发早在逃跑过程中弄乱了,沾了灰,乱糟糟的一团,有一缕黏在嘴里,姑娘歇斯底里叫喊:“傅修望你个疯子,你个骗子,你这个魔鬼!你他妈不是人!”
“你不得好死,你下地狱!你迟早有一天被抓起来!!!”
姑娘愤怒到了极点,浑身颤抖,双目仿佛暴突而出。
她张大嘴,猝不及防的咬在摁住她的保镖手上,保镖手指一松,姑娘找到空隙,快速爬起,而保镖先生同样反应迅速,又抓住她的裙子。
白裙被撕裂,姑娘冲向傅修望,发了疯一样扯住他。
但她的力量太小了,根本比不过几个男人,她仅仅只是扯段了傅修望的手链,木制佛珠掉落满地。
“啧。”傅修望不大耐烦的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看不开呢?为什么不好好配合呢?
非要把自己的精神整崩溃了才肯乖乖听话吗?
保镖又重新抓住那个姑娘,傅修望笑了笑,居高临下的看她,很淡然的说出一句话:“今晚加大训练量吧。”
听到“训练”两个字,姑娘先是一愣,然后瞳孔骤然缩小,身体像是被刺激到了,开始簌簌发抖,整张脸因为惊惧而吓得惨白。
傅修望只挑起一边的嘴角,神情嘲讽:“你可别觉得你算什么,进到这里的人都不是人,是商品。”
“要怪就怪你们没有脑子吧。”
他蹲下,又捏住姑娘的下巴,拍拍她的脸颊,仔细端详:“你这张脸也就这样嘛,不过如此,你知道么?今天我啊,带进来一个极品。”
傅修望嗤笑的松开手,起身整理领口,踢开滚至脚边的佛珠,转头进入走廊。
姑娘拼尽全力抬起头,她想伸出手,她想逃走,可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力的趴在地上,脸贴着地毯,分明很软,却根根如针,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江知火的手机忽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两个红点正在逐渐靠近。
他在傅修望离开时抓住他的手,往他衣服上贴了位置芯片。
傅修望要过来了!
但进度条此刻还卡在94%的位置!
“抱歉了。”江知火使用氯/仿迷晕王有,将他拖至书架后,至少在傅修望发现王有之前能够拖延片刻时间。
而就在下一秒,地面晃动,一楼忽然传出一声巨响,伴随着女人尖叫的声音。
傅修望停住脚步,拨打一楼内线:“怎么回事?”
“副总!”正在一楼的人员语气惊慌,“有辆车撞进来了!!”
此刻的一楼一片狼藉,玻璃门已经成为碎片,一辆红色跑车停在碎片中,车头严重变形,一众工作人员围在这辆突然冲进来的跑车旁。
过了片刻,车门开了,一位头上流着血的年轻女人从车里下来,血液流进她的眼睛里,她只能眯起一只眼睛。
“女士,您没事吧?”有位工作人员上前问她。
“对不起对不起!”何淼淼看着一地狼藉,“刚刚不小心把油门当刹车了。”
她又把手机递给工作人员:“哎,我会赔偿的,你能帮我拍个照吗?难得发生一次车祸,这血可是真的呢。对了,拍完再帮我叫个120,头确实有点痛,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