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的香胰子是腊月底送到程家的。送的这天刚好又大雪, 好在东乡镇离李北镇不远。骡子走得快,阿玖这回是端正了态度,自然是早去早回。张掌事的对阿玖印象挺深的。主要是他那日跟着叶嘉一起来的, 叶嘉跟程小二爷的那点关系, 张掌事的能不印象深刻也难。
送了三千五百块香胰子过来,因着材料够便多制了点。张管事自然是照盘全收。程家在西域五国的商号名声足够消耗商队运过去的货物,没有卖不掉一说。
“这回叶老板怎么没有过来?”
入冬以后, 程风已经走镖回来, 如今人就在家中歇着。程风今年已经十九了, 翻过年弱冠。程家老爷子有心要给他说亲,但这小子犟得很,死活不乐意。一双眼睛就盯着叶家的那个三姑娘,哪怕人家嫁人了也不管。张管事检查了这批香胰子后笑眯眯地看着阿玖便忍不住问起了叶嘉。
阿玖是知晓这事儿的,闻言顿时笑道:“家姐手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前些时候不巧受了风寒, 有些不适,如今人在家中养着身子。似这等运送货物这事儿今日就没亲自过来了。明年开春走镖之前,家姐会再过来与管事商议此次香胰子的价格。”
“这是自然, 这批香胰子似乎味道比上回的好闻?”张管事的也不过随口试探。虽说武人不似文人那般讲究, 但问一句便罢了,人家是有夫之妇他们还是得有点分寸。
“张掌事的好眼力,这回是特意换了高品质的原料。”阿玖点点头, 虽说他知道怎么回事儿, 但香胰子的原料他可不会乱说出来,“这回是家姐为给程家供上更好的货源,不辜负程家商号的名声, 特意花了大功夫去外头找了好货。香味也是花了心思调的, 一般人不识货怕是闻不出来。听家姐说这是什么异域香, 分前后调。我一个粗人也大不懂。张管事的闻闻看,这香是不是高档了许多?”
“前后调?那又是什么香?”张管事也不是好糊弄的人。这个香味儿怪怪的,但多闻两下又十分的深沉又清幽。如今可没有什么前调后调的说法,只是香气分了层次,自然就显得高档了许多。
“闻着不像檀香,也不像沉香。”张管事拿起一块放在手上嗅了嗅,“倒是有股说不出的缠绵……”
阿玖这话都是瞎说的,但这批香胰子确实调了香。不过没弄什么特别名贵的香料。香味是余氏花了功夫给弄出来的。冬日里闲下来,有心思琢磨花样了。
这里头的事儿不必讲太清楚,漂亮话给自家的货贴金阿玖当然是会说的:“这你可就问到我了。实不相瞒张管事,我一个粗人,香胰子这等金贵物品都没用过,更遑论香料了。”
“倒也是。”粗人哪懂香料?张管事到如今都不能将香料对上准确的名儿。
两人寒暄了几句,张管事的也就没留阿玖。叫仆从去账房取了一盒银垛子地给阿玖,便收下了货。
叶嘉跟程家的合作是抽成的,自然是不必全结货款。但做生不能口说无凭,为了双方的信任和安心,程家拿了货是必须支付一定的现银做保证金的。
阿玖带了一盒子的银垛子当日回来,一小盒银垛子,总共有三百两。
不得不说,这西北的地界儿贫富差距是天堑。
真正富贵的人随手就能拿出千百两银子,下层百姓却连温饱都成问题,担心自个儿一家活不过寒冬。如今是没有后世多劳多得的分配制度和完整的税收体系的,确实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叶嘉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这时候只有手中握着更多资源的人才能活得好。
她只到感慨了一下,将货按照约定送到程家的手中,接下来大半个月大家伙儿都轻松下来。
一年忙到头,铁打的人也会累。叶嘉也累,但她是牵头人自然不能叫苦。想着年底给家里人都发了工钱,又另给了‘年终奖’。
将定金收回屋子里,余氏召集家里人收拾收拾一起过个好年。
叶五妹虽说不晓得姐姐说的‘年终奖’是什么东西,但给她银子她就高兴。
孙老汉的家在张家桥,但自打老婆子去了以后,他就没打算再回去。孙老汉今年肯定是在周家过年的。两个孙子,孙俊翻过年就七岁了。在古时候,七岁是该放牛帮家里干活的年岁。周家没有牛给他们放,但孙老汉也早就教他干活。或许是古时候人早熟,孙俊如今做起事来也真有点小大人的样子。小一点的还什么都不懂,哥哥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着完成了一桩大事,又拿了订金,叶嘉心里头高兴。所以家里人人都或多或少得了一点赏。除了自打从轮台回来就被余氏带到身边教的林泽宇。
余氏其实是个很宽宥的人,但收拾起奴婢来却也挺狠得下心的。
余氏调.教人的手段也挺直接。就是不懂规矩就不准吃饭,饿到人老实。
如今林泽宇倒是勤快了许多。不敢再像先前那般不叫不动,时常躲懒。许是知晓周家哪怕不富裕,这家里人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他老实多了。
知道叶嘉不喜他,他不敢再往叶嘉的跟前凑。叶五妹跟叶四妹素来是跟姐姐一个鼻孔出气,林泽宇想巴结叶五妹也巴结不上。平常就只能跟着孙老汉干点粗活,扫雪,劈柴,捡柴火,烧火。
人也确实是聪慧,什么事儿学一遍就会。规矩道理其实也懂,毕竟往日在主人家是跟着人家嫡长孙读书识字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实际上,他能读会写,算盘也会打。就是看出了周家这群人性子好,蹬鼻子上脸罢了。只要花花肠子给他死死按下去,他该干活也干。
余氏本想着叶嘉身边也缺个书童,往后生意做大了,事情多了肯定就需要读过书识字的人帮衬。看林泽宇确实脑筋灵活,就叫叶嘉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能用。
“不急呢,这才两个月不到,哪里就能看出来好歹?娘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着呢。”叶嘉当然知道等她生意做大了得要人,一个人做不了全部的事。但她这作坊还没弄起来,“将来的事得尽早筹谋没错,但也没必要这么早。实在不行,我花重金从外头聘得力的人回来也是使得的。”
余氏也就提议一下,倒也不是要求。
大多数世家的管事都是家生子出身。景王府当初也是一样,帮衬着余氏管家的两个厉害的嬷嬷,且二等以上的奴仆就没有外头聘的,都是家生子。余氏自然就觉得捏着身契的奴婢好。
“那行,”余氏也不是指手画脚的性子,“嘉娘心里有数就好。”
林泽宇这个小子如何叶嘉并不是很在意。再有半个月就该是新年,家里也该准备起来。这是叶嘉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她还是希望能有个好的体验。
家里的地窖里还屯着菜,就是肉食省得不多。
叶嘉不由的将目光盯向了家里的三头羊。母羊是在十月份生的小羊,叶嘉以往不知道。这回是头一次了解到羊这种动物怀小羊要五六个月,且一胎也就生两个。不得不说,涨了见识。她当初买两头羊的时候,以为羊跟小鸡小鸭一样一生生一窝呢……
“婶娘,别吃咩咩。”蕤姐儿瞅着叶嘉看羊的眼神就害怕,“咱们家还得吃它的奶呢……”
“不吃,不吃,”叶嘉揉了揉她的头,遗憾的把目光又投向墙角的鸡笼。这鸡是搬到东乡镇以后买的,三个月就能下蛋。有孙老汉祖孙的照顾,一个个肥的都飞不起来。十来只母鸡下蛋很惊人。自打它们下蛋,周家吃蛋就没有去镇子上买过,“过年杀个两三只应该差不多。”
“实在不够,去卖羊的家里走一趟。”余氏在旁边看着,如今她差不多也摸清楚叶嘉的心思,“咱家人不算多,去买半只羊也够吃了。”
叶四妹笑了一声:“羊肉买不着的话,叫阿玖去山里打点野味回来也是使得的。”
“打野味就别冒这个险了,这么冷的天儿,大雪封山的。你当真放心他一个人跑去山里找野味?再说也不全是肉,光吃肉哪儿行,还得弄点别的花样……”素菜这年头除非能弄出大棚,否则在古时候就只能吃吃白菘萝卜酸菜,“哎对了,娘,相公回来么?”
“过年自然是回来。”不管是哪儿,过年是必须得回的。
叶嘉点点头:“那行,叫相公去捞点鱼。”
周憬琛一回来就听到叶嘉这一句。他身后还跟着死乞白赖要来蹭饭的柳沅,加上一个难得休沐来周家看看亲爹侄子的孙玉山。十二月中旬时,乌古斯带兵回了驻地。赛利克已经被押送去了轮台,突厥人也被打得退出李北镇。如今要如何跟突厥人交涉,还得听都护府的回应。
沈海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并非是没有证据,也并非是乌古斯怕了沈家人。而是两边人都不想发现曾青矿这事儿泄露出去,都想独占。双方非常有默契地隐瞒了这件事。
如今两方争斗的重点已经不在保住沈海这条命上,而是如何不曝露曾青矿的情况下把对方挤出去。不得不说,沈家人当真是没把乌古斯放在眼里。一个外来的白身世家子,明目张胆地借着家中势力打压驻地官员。得亏乌古斯才来,根基不稳。否则哪有沈家人放肆的份儿?
此事且不说,乌古斯回来,周憬琛就能松一口气。
“捞鱼?哪儿有鱼能捞?”他还没说话,柳沅就从他旁边冒出头来,“这附近也没湖……哦,弟妹你难道还惦记着咱们驻地练兵林那后头小湖里的鱼麽?”
“不能惦记么?”叶嘉去过几回,那湖深得很,里头是有鱼的。
“到也不是不能惦记……就是没想到弟妹你居然心里惦记着。说起来,那块地儿,除了允安矫情,去那地方洗衣裳,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去。也没人想起来那里有鱼,”柳沅看着叶嘉仿佛看到了同道中人,他遇到那么多人,也就叶嘉看到那湖想到了吃,“弟妹会烧鱼啊?”
叶嘉当然会烧鱼,红烧鱼,酸菜鱼,鱼头豆腐,她都会弄。不过到这边来以后吃得少。
见着叶嘉点头,柳沅立即就来劲了。他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周家蹭饭的,干脆今儿就吃一回鱼。正好他们也有十多日的休沐,柳沅孤寡一个人闲着没事:“那行,我们去捞!”
周憬琛才踏进家门连嘴都没张开,自然是不会去的:“我不识水性,要去你们俩去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叶嘉那眼神就怪异起来。
裤衩子蒙脸的事情叶嘉这辈子都忘不了,周憬琛这厮怎么滴说起谎话都不打草稿?当然,她也没有当场拆穿周憬琛。尤其是柳沅双手抱臂啧了一声,阴阳怪气又掩不住得意地嘲讽周憬琛原来也有他不会的事儿,叶嘉就更没有说话。
“人非完人,总有短处。”周憬琛对此颇为不在意,“既然你水性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呗。”
柳沅笑了一会儿,还真的拉着孙玉山去了。
他真的是馋,好不容易能有一回改善伙食的机会,他自然要尽力吃好。孙玉山脾气好,被他拽出去也没什么怨言。蹭吃蹭喝他不如柳沅脸皮厚,想着去捞点鱼送过来也算是伴手礼。
两人一走,周憬琛就对上叶嘉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也不尴尬,摸着鼻子笑了一声:“家里有零嘴么?饿了。”
家里没有零嘴,但他饿了也得给他弄点吃的。平常谁要是饿了说要吃的,叶五妹热了灶就做的很快。但每回周憬琛要吃的时候她就跟聋了似的收着手不动,都是叫叶嘉亲手做给周憬琛吃。说起来,叶五妹的这个小细节也只有余氏发现了,叶嘉自个儿都没意识到。
余氏也是因为叶五妹这个小动作,对叶五妹是打心底喜欢的。这小姑娘不算是特别聪明的,但在许多事儿上比谁都有分寸。这个分寸感拿捏得好就怎么都讨人喜欢。
叶嘉果然白了周憬琛一眼,转头就往后厨去:“相公,你过来给我烧火。”
周憬琛身上还穿着厚甲,都不着急脱就跟上来。余氏瞥了眼一前一后去后厨的两人,把其他人都叫走了。他们吃的饱穿得暖的,又不用吃零嘴儿,去后厨猫着做什么?
“老孙,你看时辰差不多就去乌素图家看看,能不能买半只羊回来。”余氏指使一个走,又看向了其他人。叶五妹垂着眼凑过来,“大娘,我跟孙叔一块去吧。咱家过年还没炒年货,也该炒点年货才是。也不晓得镇上卖果子的还有没有货,我跟过去瞧瞧。”
余氏笑眯眯的道:“让老孙去。天这么冷你就别跟了,去屋里烤烤火吧。”
叶五妹瞥了一眼余氏,点点头:“那我去四姐屋里抱抱小八。”
小八是叶四妹生得双胞胎其中绿眼睛的那个。
许是因着自个儿名唤玖,阿玖给两孩子取名都是数字。绿眼睛的大一点,大名叫诤之,小名就叫小八。小一点的大名玉川,小名叫小七。两孩子的大名都是周憬琛给取的,小名是阿玖的私心。起先听着挺怪的。但是叫多了挺顺口。有简单又顺口。
说着,叶五妹就拉着叶四妹回了后头的屋子。
“啊?”叶四妹刚出来就被她拽住,愣愣地看向余氏,跟着叶五妹往后走,“小七刚睡下。”
“那我也去瞧瞧他,姨姨都多久没有抱他俩了。”
虽说不明所以,叶四妹倒也顺着她的意。
外头的人做鸟兽散叶嘉不知道,她正在后厨将胡萝卜切丁。又掰了点儿苞谷粒儿,切了点肉丁,打了一个鸡蛋,给周憬琛热油炒了一个饭。家里也没什么零嘴儿,剩的杂粮饭倒是有,热油炒出来也挺好吃。周憬琛蹲在灶台后头,慢条斯理地给灶里头添柴火。
油浇进去刺啦一声响,先往油里头打蛋。炒得半熟再盛上来。把要加的胡萝卜丁、苞谷粒儿,肉丁倒进去炒。炒的变了色再将饭和半熟的鸡蛋倒进去,加盐加点点辣椒酱翻炒。这东西弄起来很快,香味弥漫的到处都是。辛辣的味道一散开来,馋虫都能勾出来。
周憬琛凝视着烟火气中晃动的纤细身影,神情慢慢地柔和下来。
炒了一大盆,两人也没回屋。周憬琛就端着碗坐在小桌子上吃。
叶嘉也没走,就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主要是屋外头是寒风凛冽,后厨的灶火烧着暖和的很。屋里的炕没烧,其实没有后厨暖和。叶嘉的眼睛很诚实地落到他身上,毋庸置疑,这屋里除了看他也没得看。但她原本是随意打量他,但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这么打量着……总觉得周憬琛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俊俏了不少。
明明头发还是那个头发,脸还是那张脸。脸颊上的冻疮好了以后就没有再冻伤,叶嘉双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的眉眼,分不清哪里变了。
这种感觉就跟她上辈子看明星,过一阵子瞧着总觉得变好看了但仔细瞧又不晓得哪里变了。这人的脸好似白了许多,头发虽有些凌乱,但细看之下每根发丝都凌乱得很有韵味。不经意间,叶嘉看着看着,有种他这般随意的姿态也别有一番滋味的感觉。
“相公……”
“嗯?”周憬琛当然知道她在看他,微微抬起眼帘。
叶嘉的眼睛不由落到他拿勺子的那只手上,手背光洁白皙,那碍眼的冻疮没了。叶嘉眼睛噌地一亮,犹豫地问,“你最近……微调了么?”
周憬琛手中的勺子啪嗒一声碰到碗边,扬起一边眉:“……微调?”
“……没。”想也不可能,叶嘉赶紧摆摆手,“我胡言乱语的,你吃饭,别搭理我。”
周憬琛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又低头继续安静地吃饭。他那只手跟作秀似的就在叶嘉的眼前晃悠。叶嘉就算是再傻也感觉出了他的刻意。
……周憬琛这家伙为成大事不择手段,果然是个狠角色。
默默将自己不矜持的眼睛收回来,一手支撑下巴,扭头看向门外。周憬琛盯着她的后脑勺,嘴角几不可见地撇了一下。
孔雀开屏的姿态也收了起来,他老老实实地吃饭。
一大碗饭吃下去,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左右这边冬日里大雪多,叶嘉是彻底见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会再毫无准备。周憬琛放下了勺子,擦了擦嘴。叶嘉瞥了眼他的肚子,平平的,那么多饭吃下去,他的腹部居然不鼓出来?
林泽宇乖巧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将锅碗都给洗了。
周憬琛瞥了他一眼,林泽宇连忙把脑袋给垂下去。这幅垂头敛目的样子倒是十分乖巧。
叶嘉看时辰差不多,拍拍衣裳准备回屋。正巧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前院那边柳沅孙玉山他们回来的动静。余氏也从屋里出来,正在跟两人说话。
她于是走过去,除了他俩,还跟来了两个人。一个异族血统的壮汉,叶嘉记得,巴扎图。另一个脸生,都没见过。这几人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打了整整俩桶的鱼。那湖里都是些翘嘴鱼,黑鱼。一条大约半斤左右,这种野生的鱼肉特别的鲜美。
两人一人提了一大桶,往院子积雪上一倒。鱼还是活的,活蹦乱跳的乱蹦哒。叶嘉快步走过去,最大的都有二三斤,感觉这些都够吃到明年了。
“弟妹看这些够不够?”柳沅也没想到那条湖里的鱼那么傻,许是没人吃的缘故。他们撬开一个洞,拿个网兜往里一捞就是一堆,“不够咱哥几个还能去捞点。”
说着,他好似才想起来。挠了挠后脑勺,笑道:“路上撞见巴扎图和陈世卿。刚巧他们也没别处去,就一起结伴过来蹭顿饭,弟妹瞧这可行?”
“自然是行。”叶嘉忙招呼他们去屋里坐,“鱼够吃了,都去屋里坐吧。”
周憬琛晚一步从后厨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叶嘉的身后。听到几人说话就瞥了眼柳沅倒也没驱赶人。确实,这些人里头,除了巴扎图和孙玉山是当地人,周憬琛、柳沅、陈世卿都是流放来的。周憬琛自不必说,柳沅跟陈世卿家里的人都已经死绝,孤家寡人一个。
驻地里不用操练的时候,他们休沐了也没处可去。尤其大雪天更没处去。
领着几个人去了堂屋,余氏忙把林泽宇叫过来收拾这些鱼。自己则回了屋里,将给蕤姐儿囤的零嘴儿拿出来招待。孙家几个孩子听见声音跑过来,跟林泽宇一起把一地的鱼给装回了桶里。叶嘉想想一顿也吃不完这么多,干脆让林泽宇那盆来,用水养着。
交代完,看了眼天色,再有一个时辰也该吃晚饭了。叶嘉去了叶四妹的屋子把人叫出来,去地窖又拿了点菜,预备开始准备晚膳。
“家里还有酒么?”余氏不知何时从门缝里伸出头来,“天冷了,温点酒给他们。”
“有吧。”叶嘉也不确定。入冬以后家里喝酒就多了。因着大伙儿都没事,天冷又需要保暖。余氏没事儿就怂恿叶嘉喝酒。叶嘉没什么酒瘾都被养出了酒瘾,偶尔喝喝的,家里屯的就不够多。
“我去瞧瞧。”
叶五妹跑得快,家里地窖就在后厨旁边。揭开盖子往下放一个梯子就能下去。叶五妹灵活,跑去瞧了一眼再上来也快:“还剩一坛。”
“那估摸着这回吃一吃,下回就要没有了。”余氏砸了砸嘴,有点舍不得。
原本余氏是嘀咕,叶嘉听着心里就咯噔一下。想着正好没事,不如在家琢磨点新鲜玩意儿。说起酿酒,好像也不是很难。叶嘉之前弄过葡萄酒,也泡过青梅酒。细想想,酿那种简单的高粱酒,杂粮酒,好似也挺简单的。她正愁自己这冬日里闲得发慌,不如试试?
“无事,叫他们喝就是了。”再不济,镇上酒窖可没关门。
余氏张了张嘴,原本是有点可惜,她其实是有些好酒的。但转瞬瞥了一眼叶嘉,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心忽地咯噔了一下。而后嘴角就那么悄摸地翘起来,她连连点头:“罢了罢了,难得允安能交到这些好友。没得为了一坛子酒在这长吁短叹……”
“不过嘉娘啊,是不是该忙菜了?”余氏看了眼天色,长叹道:“冬日里天黑的可真早啊……”
叶嘉还不知她在叹什么,也点了点头:“一天感觉什么都没做就过去了。”
“可不是?”余氏意有所指,“眨眼就黑灯瞎火了。”
同样的话换着说了两遍,叶嘉没什么反应,倒是旁边早已成家的叶四妹脸蓦地一红。瞥了眼自家无知无觉的姐姐,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叶五妹:“……”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