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又有客户派单,沈迎当然是欢迎之至。
对着骂骂咧咧的喻廷便道:“好的喻先生,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么样?”
饶是喻廷现在恨不得把裴瀛碎尸万段,也对沈迎的积极感到无语。
沈迎脸色诚恳道:“其实我也看不惯这么恶性竞争的手段,简直没有为人的道德。”
“我虽身不由己,但心里始终是站在喻先生这边的。”
沈迎就琢磨着,今天反正已经出来忙活半天了,有活儿就尽量一口气做完。
对于时间的有效分配也是一条咸鱼的基本功。
不过说是今天,实际上已经跨了一天了,这会儿凌晨四五点,等喻廷那边卸完妆,再赶回市区,正好是早上。
喻廷这会儿被愤怒刺激着也没有睡意,便痛快的答应了沈迎的提议。
卸妆期间给沈迎转了账,并强调务必不能让姓裴的比他好过。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车厢内的气氛有点过于安静。
沈迎倒是无所谓,她刚刚进账两大笔,觉得自己又行了。
立马将手机麻将安装了回来,开始跟牌搭子切磋。
喻廷听那不断充斥在耳边的‘四筒,八万,碰’来的心烦。
便开口问沈迎道:“裴瀛是什么时候找你的?他为什么第一个目标是我?”
说着冷笑一声:“他是觉得我最好应付,还是我的威胁最大?”
沈迎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头都不抬道:“抱歉,客户机密无可奉告,但喻先生可以自行往自己喜欢的方向理解。”
喻廷对她的回答很不满,但好歹打开了话题。
他接着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会成为主评委的?”
“这个消息连我这种圈内人都不知道。裴瀛日理万机,应该不可能关注这事才对。”
沈迎打出一张八条,敷衍道:“为了打击对手,加大情报收集的投入成本是很正常的。”
喻廷冷笑:“也是,只要他有心,什么打听不到?”
“我倒是受宠若惊,值得他这么慎重对付。”
又问道:“我跟诗诗之间说过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姜流许回来,也说没问出个所以然,我可不信双胞胎心灵感应这套。”
沈迎这局正到关键时刻,注意力高度集中,只敷衍的点了点头表示她听到了话,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
喻廷气坏了,提高声音:“回答我。”
“自摸~”沈迎手机里传来牌友胜利的音效,她整个都方了。
缓缓的转头盯着喻廷:“你知不知道,刚刚没你那声我就赢了。”
喻廷眼神充满鄙夷:“你做梦,人家是自摸,手气臭你想赖谁?”
说着催促沈迎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沈迎没了收钱时候的好脸色:“喻先生你只雇我做事而已,打听商业机密不合适吧?”
“可以安静点吗?打击喻先生这个单子我可是加的夜班,现在需要休息。”
所以你捅刀捅累了,让我这个受害人迁就你?
他还要说什么,就见沈迎卸载了麻将,掏出耳机塞住耳朵,头往边上一倒,便进入了六亲不认的睡眠模式。
喻廷气得够呛,撇过脸眼不见为净。
可没过一会儿,在车窗里看到她的倒影,喻廷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这家伙睡着了之后跟诗诗就更像了,她醒着的时候除非片刻的伪装,绝大部分时间气质感官上都与诗诗有着强烈差异。
但睡着后却不同,不用担心从她嘴里吐出恶毒的话,那种持久的无攻击性的样子,竟让人有些恍惚。
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喻廷的车才来到裴氏的大楼。
司机将车门打开,喻廷便带着沈迎直接上了楼。
他不算是裴氏的常客,但作为知名明星,他与裴瀛的‘私交甚笃’是众所周知的。
楼下前台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便打电话到了总裁秘书办汇报。
裴瀛听到喻廷来找他的消息,虽然疑惑,倒也没有让秘书阻拦。
因此喻廷就这么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裴瀛的办公室。
裴瀛见到他也很意外——
“昨晚你应该拍了大半夜的戏,这个时间不去休息,反而坐几个小时的车来找我,今天的戏份不会耽误吗?”
喻廷冷冷一笑:“这点时间我还是耽误得起的,导演也会调整场次。”
裴瀛:“你有数就好,我可不想自己的投资因为主演不专业的态度打水漂。”
喻廷:“你居然还在乎这部戏的投资?”
裴瀛脸色有些沉了:“你什么意思?我不会拿工作开玩笑,也最讨厌别人质疑这一点。”
喻廷见这垃圾还在装蒜,差点破口大骂。
“你——”话才出口,就被沈迎拉了拉。
用眼神示意他:【您给钱了,让我来,我是专业的。】
喻廷嘴角抽了抽,竟诡异的升起一股对高品质服务的安心感。
于是便听话的退到了一边。
沈迎来到前面,看着裴瀛道:“是这样的,我跟喻先生来找您,是想告诉裴总,我和喻先生达成雇佣关系了。”
“这份合作关系还有裴先生的功劳,毕竟是您把我送过去的,因此想要感谢您。”
裴瀛闻言神色有一瞬间扭曲,他当然知道所谓的‘雇佣’关系是怎么回事。
昨晚就已经确认的事,根本无需惊讶。
但让他不可置信的是,喻廷这家伙居然还明目张胆的特地跑他面前炫耀。
一大早上的,才拍完戏,甚至不惜坐几小时的车,就专门带人跑到他面前炫耀。
他看傻逼一样看向喻廷:“这是什么好炫耀的事吗?你简直脑子进水。”
喻廷气笑了:“轮得到你说教?你给我好好看着。”
你怎么对付我,我怎么让你还回来。
裴瀛眼神已经在开始怀疑他智商了:“你疯了?诗诗不在你就开始肆无忌惮,还得意到我面前?”
“你是真以为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喻廷不可思议:“这事你也配说保守秘密?你敢跟诗诗说?”
裴瀛:“你以为我不敢?”
喻廷:“那就打电话啊,马上打给诗诗,告诉她谁先起的龌龊念头。”
裴瀛看他像看无耻的疯子:“你想说我?哈!你自己干的事想拉我下水。”
喻廷大怒:“少装蒜,你狂得都亲自把人送我面前了,剧组那么多人看见,这会儿还想撇清关系。”
裴瀛嗤笑:“我顺势送个人还被你讹上了?”
“喻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耻。你想要共犯吗?想要个共犯减轻内疚感?那你该找的是常鸣,而不是跑来我这里胡搅蛮缠。”
他看了沈迎一眼:“她在我眼里除了是诗诗血缘上的姐姐外,我对她的一切毫无兴趣。”
沈迎闻言开口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兴趣就浓厚得很。”
裴瀛刚跟喻廷这个胡搅蛮缠的掰扯不清,听到沈迎这话,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看向沈迎,眼中透着傲慢和讥诮:“沈小姐对自己的魅力未免太过自信。”
沈迎:“可是我妹妹现在还没联系我。”
裴瀛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女人接着道:“之前姜先生找上门,已经表明了你们四个对我的身份知之甚详,并且打电话跟我妹妹求证过。”
“以我妹妹的表现,在知道我的下落后,应该立即回来找我才对,可现在别说人影了,就是一通电话都没接到。”
“也就是说这些天过去,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我的存在。常鸣还好说,他干的事不好交代。”
“但你们的动机就耐人寻味了吧?”
沈迎走近了几步,来到裴瀛的办公桌前:“按理说你们不是该迫不及待的卖了常鸣,排除一个竞争对手吗?”
“但你们没有,那就说明我在你们看来有别的价值,而这个价值比向我妹妹邀功,或是搞掉一个竞争对手更重要。”
沈迎与裴瀛对视,视线直接拷问到他的内心:“我的价值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裴总也同样的选择缄默,这是您说的没兴趣?”
裴瀛与她对视了几秒,率先转移了视线——
“我只是不想打扰诗诗旅行而已,她走之前很迷茫,这次行程对她很重要,我不希望她分心。”
“并且我不认为她跟你见面是好事。”
沈迎问:“为什么?”
裴瀛冷酷道:“你和诗诗早已走上不同的道路,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她明媚善良。而你——”
“那天对常鸣的事足以看出来,你心机深沉,喜欢玩弄人心,又肆无忌惮,心中没有约束,连常鸣都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是诗诗。”
“你已经放下童年的偏执和怨恨了吗?我想是没有的,只是懂得掩藏了。”
“这样的人,我不会放任出现在诗诗面前。”
沈迎闻言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理由表示信服。
接着问道:“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对我有兴趣。”
裴瀛简直无语了,今天来的人都听不懂人话吗?一个比一个自说自话。
他有些生气了:“我说没有!”
沈迎:“那为什么不赶我离开这座城市?”
裴瀛一僵。
就看到沈迎脸上露出笑意:“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吧?照你的说法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为什么不赶我走?”
“难道是觉得我可怜,不想赶尽杀绝?”
“这不是理由吧?只要对我妹妹不利的,你什么时候心慈手软过?”
“更何况光是常鸣给我的就近千万,您要是赶我走再补贴一点,够一个普通人去世界上任何地方安顿了。”
“区区一点钱就能皆大欢喜的事,根本不够让你迟疑。”
沈迎离开原地,踱步绕过办公桌,来到裴瀛的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
微微俯下身道:“说到底裴先生留我在这里,是在观望什么吗?”
裴瀛此时整身躯有些僵硬。
沈迎:“昨晚裴先生知道常先生可能跟我过从甚密的时候,流露出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
“有愤慨却没有欣喜,为什么?不是可以留着当把柄告诉我妹妹吗?又一个情敌出局了,裴先生怎么没有喜色?”
“能感觉到你明显的焦躁和庆幸,这可矛盾了。裴先生焦躁什么?焦躁被人抢先?又在庆幸什么?庆幸已经有两个人开了头,你就可以顺应大流为自己找借口了?”
裴瀛极力忍耐,才维持了神色平静,不让自己露出难堪。
但喻廷可不管这些,他只当是沈迎的攻击手段。
但又觉得她分析的无懈可击,便真的愿意相信沈迎的说辞了。
于是鄙弃的看着喻廷道:“原来你打的这主意。”
裴瀛当即就怒道:“你有什么脸蔑视我?仅凭她的一家之言?就算她再会颠倒黑白,我什么都没做过是事实。”
“反倒是你——”
话没说完,喻廷打断道:“我不知道,你送的她上山,说没关系谁信。”
鸡同鸭讲中,喻廷窃喜,看来这女人是开始发力了。
坐等好戏——
果然沈迎这会儿就露出遗憾之色:“听说我妹妹对裴总有救命之恩。”
“然后又有青梅竹马之谊,裴总心中的感激转变为爱意很正常。”
“你从我身边抢走我妹妹,带她进入你的世界,她忍痛离开自己唯一的亲人,身边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你俩互为救赎,经历过命的考验,在我看来裴总应该是最不可能背叛我妹妹的人才对。”
“可为什么呢?”
裴瀛咬紧牙槽,舌尖都产生钝痛,来制止自己流露一丝迎合这女人的异样。
却见这女人又慢悠悠转了回来,半支在他办公桌上,与他近距离对视。
她脸上的神色逐渐转变为诗诗独有的受伤悲痛:“为什么啊?阿瀛。”
“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为什么我才离开几个月你就耐不住寂寞?为什么要找姐姐?你让我何其难堪,让我们姐妹如何自处?”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会伤害到我对吗?”
裴瀛猛地起身:“不是!”
即便理智清楚明白眼前是个冒牌货,但巨大的内疚和恐慌还是席卷了他。
就仿佛诗诗本人站在他面前质问一样。
裴瀛反应过来后恼羞不已:“闭嘴!”
沈迎恢复了自己的表情,但嘴上却没停:“为什么不承认呢?”
“你没自己想的那么爱我妹妹吧?明明是拯救你的天使,是你承诺守护一生的人,但心里就是躁动不堪。”
“就好像有个空洞没有填满一样,又或者最后那块拼图硬塞进去后,发现形状不对,每天刮磨着你的内心?”
裴瀛脸色露出见鬼似的惊骇表情:“够了!”
他赶紧道:“不管你还想说什么,给我闭嘴,否则你会后悔的。”
这是他下的通牒,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此时多么色厉内荏。
他不是常鸣那种不堪一击的废物,他以为自己毫无弱点。
常鸣的内心漏洞一目了然,但他不一样,甚至连诗诗都不知道他心中那微妙的一丝异样。
裴瀛为自己看到常鸣时流露出的自负感到可笑。
他克制住自己的狼狈看向沈迎。
好在对方并不执着。
听到他的警告后,耸了耸肩对喻廷道:“不好意思啊喻先生,只能到这儿了。”
“毕竟咱俩的约定里,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是最优先的。”
“您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喻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全神贯注盯着裴瀛了。
这家伙最会装,所以他的反应都在细节里。
但以他对裴瀛的了解,这家伙是被刺激得不轻的,不比他昨晚轻松。
喻廷脸上笑意璀璨,浑身通泰,只是神情意犹未尽,依依不舍。
他冲沈迎摆了摆手:“成吧,我也没料到这家伙这么输不起,这么快就崩了。”
“很好,你任务完成得不错。”
裴瀛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看着喻廷这蠢货,气不打一处来:“你授意的?”
“我就说你怎么舍得奔波几个小时亲自送人过来。”
“你是不是有病?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敢明目张胆,你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喻廷闻言冷笑:“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不还手当我是泥人呢?”
“你裴总当然无所不能,可我喻家的人就是你随意扇耳光的?”
“你特么多牛逼啊,人往我面前一塞就走,都不屑搭理我一句的。”
裴瀛:“我为什么要搭理你?你们俩的关系我适合站在哪儿吗?”
“我以前看走眼了,以为你是我们中难得的蠢货,没想到却是最阴险的那个。”
“你找这女人当替身不算,还利用她刺伤我,想让我质疑对诗诗的感情?”
“这么好算计的人我怎么会认为他是个蠢货?”
喻廷:“等等?找她做替身?”
“我替你x的xx,你把人不声不响带过来的,诬赖我对诗诗不忠?”
裴瀛冷笑:“你在跟我开玩笑?她一说要见你,你二话不说就出来了,还装?”
喻廷:“我他妈那不是听到你来了吗?导演来的时候我还莫名其妙呢,哪个女人找我能让他亲自通知?”
吵着吵着,二人沉默了下来。
显然他们都是知道狐假虎威的典故的。
二人转过头,视线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身了的沈迎身上。
就见这女人拿着一个饼边吃边看着他们,津津有味。
这饼还是她从剧组顺出来的,喻廷卸妆的时候她溜达了一圈,因为那十几万的红包,剧组工作人员对她挺热情。
厨房做好的第一批早饭,给她塞了两个饼,一直在包儿里没吃。
看到她这模样,两个明知被耍了的男人气得浑身无力。
两人围了过来,喻廷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饼:“你还有脸吃饼?”
沈迎讪讪一笑:“这不,干完活儿饿了嘛。”
裴瀛脸色深沉:“那沈小姐可以解释你诬赖我的原因吗?”
沈迎一脸茫然:“我没有啊,我从头到尾都没一个字说过是裴先生雇佣我打击喻先生的。”
“我从来都是说客户隐私,无可奉告。”
“对吧,喻先生。”
喻廷气的牙疼:“你否认了吗?你从他车上下来,让我怀疑谁?”
沈迎:“那照你这么说,裴先生办好事还活该被冤枉了?就因为他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喻廷:“你还有脸打抱不平?倒是我的错了。”
接着问裴瀛:“你为什么要送她上山?”
裴瀛:“她说要来见你。”
喻廷:“就这?她要来你就送?你什么时候成她专属司机的?”
“你活该!”
裴瀛脸色阴沉:“你傻逼。”
喻廷揪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
裴瀛:“她含糊不清,明显就是有鬼,这么蠢的挑唆你都中计,不是傻逼是什么?”
“你要是不想理会真正搞你的人,大可以继续跟我纠缠。”
喻廷悻悻的放开他,恶声恶气对沈迎道:“那人是谁?常鸣还是姜流许?”
“常鸣现在应该不敢面对她。”裴瀛道:“结果显而易见。”
“那个阴险眼镜。”喻廷咬牙切齿:“他以为自己能活?”
说着对沈迎道:“你跟我走,去弄他。”
沈迎不干:“我的任务已经到位了,认错人是您的事,我已经付出了服务。”
“如果想另换任务目标,那是别的价钱。”
喻廷掐死她的心都有:“我给。”
说着便拉着沈迎要出门。
裴瀛拿起西装道:“等等,我也要去。”
正要跟上来,被沈迎一把拦住了:“不好意思,我这里不设免费观影席。”
“只有雇主才有权利享受欣赏对手痛苦的快感。”
裴瀛对这女人的贪婪无耻有了新的认识,咬牙道:“我给钱。”
沈迎眉开眼笑:“好嘞,老板您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