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顿了顿, 神情无比地严肃:“我要多骗点人过来。”
陆殿卿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嗯?”
林望舒:“不然呢?现在研究所的,一多半都是关系户,那些领导看着这个地方清闲自在, 都拼命往里面塞人,靠他们,我还能干成事吗?还有那个冒箐箐,她竟然也是一个助理研究员了, 就她那样的, 心术不正,脑袋瓜子再好使也白搭!”
陆殿卿略一沉吟,道:“倒也正常, 国内现在普遍就这情况。你如果不喜欢她, 我想办法, 看看把她从你们研究所弄出去?”
林望舒惊讶,心想他这正人君子的脑子竟然能动到这里, 当下忙道:“这倒是不用, 区区一个冒箐箐,我还不放在心里。”
陆殿卿也就笑了:“行, 那你慢慢来,不过她那样的人, 你还是要提防着, 别让她给你下绊子。”
以前当舍友,那是她没提防舍友, 现在提防了, 反正玩阴的狠的, 她都可以奉陪!
林望舒想明白自己的目标后,也就开始干起来。
她给自己认识的各路同学朋友打电话, 凡是和光学有关的,都想招揽来,甚至专业并不是太对口,只要研究过相关领域的,也开始游说人家过来。
“什么级别?我现在反正是二级研究员了,你知道国内二级研究员是什么意思吧?那就是局级待遇,局级,对!我还不到二十九岁,这不也是局级了嘛,现在国内重视人才发展,像我们这种高级人才稀缺,回来都能得到好待遇。”
她先将局级待遇吹嘘了一番,之后才道:“你如果来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给你当助理研究员,助理研究员,可能是处级待遇吧?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肯定可着你来,给你争取最好的,以后提拔也是你这种人才优先。”
她又开始给人家放卫星:“现在最要紧的是,国家重视我们激光产业发展,而我要组建一个激光实验室,目前我手底下没人,你如果来了,将来肯定就是我们实验室的二把手了,我们一起好好干,我们就是国内激光产业的前驱,弄不好我们还能载入史册,你说对吧?这不比什么待遇更重要吗?”
她这么一番张罗,连蒙带骗的,竟然还真有几个感兴趣,甚至她还挖来了秦皇岛玻璃厂的一位专家龚新瑞,让他在研究所建熔炉。
她把国外的光学玻璃配方拿出来,把相关制造过程全都铺展开,交给龚新瑞,让他以国外最先进的标准来造光学玻璃。
林望舒也开始找陈琰谈,去给他们争取待遇,想办法要名额,忙前忙后的,好不热闹,最后终于给龚新瑞申请到了三级研究员的待遇,这出乎了龚新瑞意料,他也有了干劲,对着林望舒的图纸开始造起来。
除了忙着招兵买马,她也开始自己动手,设计仪器配件,自己画图纸,找相关的仪器制造厂的技师帮着造实物,有些国内技术指标根本达不到的,让陆殿卿想办法,帮自己拿到香港去造。
就这么蜜蜂筑巢一样,防震台,各种光学设备、激光器,甚至包括三维精读达到一微米的调光仪,都已经开始制造起来了。
她这边忙忙碌碌的,杜兴岳这人圆滑,几次跑过来笑呵呵地夸,不过那夸里总有看热闹的意思,研究所其它人员看了,也就像看马戏团的猴一样了。
林望舒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读到一句话:看你能折腾出一个什么花样来!
不过当然了,这些研究人员,也有些存着踏实干的心思的,见林望舒干得红红火火,便也试探着想加入,林望舒当然欢迎。
水平不好不要紧,学艺不精不要紧,只要态度好,欢迎,其它的可以慢慢来。
而最让林望舒想不到的是,在她四处洒下英雄帖想多骗几个来的时候,李红柱竟然主动打电话给她,表示他想加入。
林望舒详细地问了他的情况,前些年他终究不甘心自己的专业,正好遇上陆殿卿二舅设立的奖学金机会,林望舒帮他介绍了,他便去考了,倒是也争气,考上了,立即出国读书了。
他脑子好使,现在已经提前拿到了博士学位了,他受林望舒的影响,也学的光学。
林望舒一听,自然是欢迎:“你如果回来的话,我能帮你申请三级研究员,二级的话,估计要特批,我不敢保证。”
李红柱:“小林老师,最近我妈身体不是太好,所以我急着回去,当然也是赶上小林老师回去了,我想过去投奔你,至于待遇,我觉得三级研究员已经挺好了。”
林望舒:“好,你赶紧回来,有了你,我必然如虎添翼!”
虽然知道李红柱一定会说话算话不会反悔,不过林望舒还是着急,赶紧给他打报告申请办手续,到嘴的鸭子坚决不能让飞了!
李红柱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在国外也是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发表过几篇论文,林望舒看过,还是研究出一点东西的,林望舒觉得,有他加入,自己算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助手了。
除了李红柱外,还有某位大学的数学教授也找上了自己,对方找到林望舒后,郑重地表示了感谢,认为林望舒指引了他的研究方向,是他的半个恩师。
她好像不认识对方,但她知道,对方以后成就应该很大。
可对方是研究数学的,怎么也不至于和自己有关系。
对方却感激地道:“当初多亏了林同志大闹物理研讨会,打破了层子模型的封锁,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很受震撼,我才把目光投入到规范场理论,结果我发现了新大陆。”
对方原来是学物理的,中途转学了数学,当时林望舒大闹层子模型的时候,他正在攻读数学博士学位,他听说这件事后,便开始关注规范场理论,结果发现规范场的底层理论提到了纤维丛,而纤维丛有个数学问题叫做瞬子。
他本身就有物理学基础,如今通过研究规范场的纤维丛,深入研究了瞬子,由此在数学的SU(2)的四维度和六维度研究上也有所突破,甚至还获得了一个数学成就奖。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林望舒当年物理研讨会上那么一闹。
林望舒想着这事,恍然之际,又有些玄妙。
她只是想闹闹层子模型,谁想到竟然还启发了一位未来的大数学家呢。
如果说她是一只蝴蝶,她闪动了那下翅膀,不知道直接间接影响了多少人的命运,又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林望舒红红火火地搞起来实验室,其它人等瞧着,从最开始的看戏,到后来的严肃,再到后来的动容,于是又有几个加入了她的实验室。
当然还是有一些,该干嘛干嘛,不捣乱就好了。
最近陆殿卿几次和机械工业部的相关负责人沟通过,进一步协商,陆殿卿在晾了卡雷特蒙几天后,也终于陪同机械工业部的同志飞过去美国,和卡雷特蒙做进一步的商谈。
林望舒没孩子没爱人,什么都不用操心,正好全身心投入精力折腾实验室。
而当林望舒的实验室仿佛勉强有个样子的时候,陈琰所长也来找她,再次谈起来高科技发展推动计划的事。
其实最近的形势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之前发表的那篇《空间激光武器和战略动力》算是投石问路,在国内也引起了一些反响,除了陈琰,其它相关领域的专家也都开始关注这一块。
当然最要紧的是,国际形势也有所变化,国内也很有一些有识之士看清局势,对于国内高科技发展的滞后焦虑。
陈琰便和几位老朋友商量着,开了一个高科技发展内部研讨会,打算尽快写出一个请愿书来,要向上面领导上书,请求国家尽快开展高科技项目的研究。
因为这件事是由林望舒的那篇论文起的头,她也就被陈琰带去参加了这次会议。
前来参会的除了陈琰,还有几位中国科研界的顶尖专家,学部委员,甚至可以说是在两弹一星中居功甚伟的人物,那自然是让人敬重的老前辈。
当林望舒和这些老前辈坐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有一刻,会心虚,会怀疑,会疑惑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不过当低头看着自己这厚厚的一沓资料,她的心就踏实了。
七年的时间,她在前世老前辈席铭无声的指引中,一直在努力往前走,今日今时,她的论文她的成就,是因为头顶的那一盏灯塔,但通往灯塔的路,是自己在浩瀚苦海中一点点挣扎起来的。
而她为了搜集这厚厚的一沓关键技术资料,更是煞费苦心,是技术封锁之下国内科研工作者很难得到的宝贵资料。
这时候大家讨论得热烈,陈琰所长平时性情温和,不过讨论起问题来,偶尔会激动,其它几位老专家性情不一,但好在都是谦逊好学的老学者,明明功勋加身,却毫无架子。
当林望舒发表自己想法时,他们都会认真倾听,并适当给出意见。
林望舒发现,跟着这些前辈讨论问题,所学到的不光是科研的思维方向,还有做人处事的心态。
她从国外带来的那些资料,都和几位学部委员分享过,大家越看心情越沉重。
经过几天的讨论,大家拟定了一个高科技战略的建议,并最终各自签上了大名。
一共八个人签名,林望舒是最后一个。
可以说,除了林望舒,其它七位全都是说出去在中国科研界能震三震的人物。
签字后,看着这么一份文件,大家只觉得这文件烫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望舒得到消息,欧洲某国总统在经过长久酝酿后,终于对着西欧喊出了“尤里卡”三个字。
古希腊学者阿基米德在浴盆里洗澡,灵感突来,发现了计算浮力的解决办法,惊喜大喊“尤里卡”,从此发现了阿基米德定律。
西欧国家在星球作战计划强压之下,终于也觉醒了,大喊一声尤里卡。
这是一场高科技领域的激烈竞争,当别人已经准备就绪准备冲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国家还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
几位老专家都急了,他们意识到,刻不容缓,刻不容缓。
这是一群耄耋老人的家国情怀,是老一辈科学家的使命担当。
可是,这么一份文件,如果交上去,那得经过多少道手续和审批,那又得耽误多少时间?
能不能顺利递上去,这都是一个问题。
林望舒沉默地看着在场所有的专家,出口道:“我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