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叶眼神也对上了他的眼神, 又在这种对视中不由相视一笑,而后各自转开视线。
林初叶轻咳着稍稍坐直身,转开话题:“对了, 你周三中午有空吗?”
说完便见温席远眉心微微一拧,看向她。
“那天下午股东大会, 怕是抽不出时间。怎么了?”
“那天下午就股东大会了啊?”林初叶讶异, “这么快吗?”
温席远点点头:“对, 别的会议还能推,这个怕是不行。”
说完又看向她:“是有什么事吗?能推到会议后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 就是想约你一起吃个饭而已。”林初叶说, “不过股东大会比较重要,你先忙,开完会了我们再吃。”
温席远明显不信:“真没事?”
林初叶认真点头:“是真的没事。”
温席远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会儿, 倒没再追问下去, 只是启动了引擎, 叮嘱她:“如果有什么急事, 你可以先找司机老刘或者徐子扬, 他们人都不错,细心,也信得过, 不用担心什么。”
林初叶点点头:“好。”
她确实是有事找温席远的。
稍早前她在周瑾辰和马涛的微信聊天记录里看到了两人约周三中午一起吃饭。
她原来是打算和温席远一起过去看看, 也不一定非要听到什么有用讯息, 但拍一个两人的同框照是有必要的。
股权转让的事温席远让她别担心, 林初叶是相信他有能力解决的, 但即便解决了股权问题, 本质问题还是没解决, 项目不给通过, 温启明还是会拿着这个项目不停找温席远麻烦,所以林初叶想从马涛和周瑾辰这边入手,让温启明打消做项目的念头。
但股东大会也凑巧在周三下午,温席远是万万不能离开公司的。
林初叶知道和温席远说了缘由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抽身陪她过去,但这样可能会影响他开会,所以不如不提。
找徐子扬也是一样的。
原本林初叶还觉得可去可不去,但华言股东大会在周三下午,周瑾辰和马涛也刚好约的周三中午,这时间确实有点过于巧合。
因此周二晚上时,林初叶去找了徐子扬,想让他陪她一起去吃个饭。
徐子扬二话不说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周瑾辰和马涛微信里没说在哪里吃饭,只说老地方见。
第二天林初叶让司机开着车跟踪周瑾辰一块过去的。
路上的时候,温席远父亲温启明给林初叶来了电话,问她和温席远聊过没有,他到底什么态度。
电话里的温启明语气听着有些着急,不知道是怕下午的股东大会出状况,还是担心逼宫不成。
“聊过了,但他现在也在犹豫呢。”林初叶说,想起股东大会也有些放心不下,试探性问他,“叔叔,您打过招呼的那些股东靠不靠得住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有什么靠不住的。都是当时我还在公司时被我提拔的,没有我哪有他们今天,都对我感激着呢。”提到这个温启明又信心满满,也不知道是真自信,还是借此让自己不胆虚。
林初叶假装很意外:“啊?居然都是您提拔的啊?都有谁啊?”
温启明嘴上没有秘密,“噼里啪啦”便说了一串名字。
林初叶边听边在心里墨记,还怕记漏了,拿出纸和笔把名单记了下来。
徐子扬就坐她旁边,对她的一通操作有些莫名,但看她在电话中,也不好问,只是困惑看她。
报完名单的温启明又忍不住催林初叶快点,还问她能不能在股东大会前说服温席远。
“我要是能说服他投资这个项目,你有能力取消股东大会吗?”林初叶问。
温启明果然被问住:“都说了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
“你这拖着下午股东大会都结束了。我儿子一看股权没转让成功,更没可能接这个项目了。现在就这么点窗口期了,你倒是搞快点。”温启明说着又忍不住着急起来,“你要是没能力搞定他的话你早点说,我现在去找他谈,说不定还能有点效果。”
“你别去打扰他。”林初叶阻止了他,“我在开会前给你结果。”
温启明:“行,那你快点。”
林初叶挂了电话,看着小本子上记着的名单出神了会儿,拿过手机拍了张照片。
徐子扬困惑朝名单看了眼:“这是什么啊?”
“温席远他爸那群据说和他有过命交情的下属。”林初叶说,打开微信,把这份名单发给了温席远,“刚你爸给我打电话,我问他要了那些答应不投同意票的名单,你看看对你有没有用。”
温席远正在办公室忙,看到名单时目光一顿,而后笑了笑,给林初叶回了信息过去:“非常有用,谢谢。”
林初叶看到他的信息时也不由笑了笑,按熄了手机,抬头时看徐子扬还在好奇看她。
“温席远他爸又作妖了?”他问。
林初叶点点头:“被他以前一个下属画的饼诱惑到了,觉得是有希望拿奥斯卡的好片,非坚持要做出来。”
徐子扬笑了下:“谁啊?这么牛逼。”
林初叶笑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看了眼前方的周瑾辰的车。
司机很有技巧地和周瑾辰的车保持着距离。
正是中午高峰期的时间,路上车多,司机开的又是临时租的车,并不容易被发现。
周瑾辰自己开车过去的,特地去的热门商圈。
林初叶在周瑾辰进餐厅后她和徐子扬才一块进去的,出门前特地伪装了一下,换了个短发的假发套,戴上线帽,穿上不常穿的羽绒服和雪地靴,造型和风格与她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徐子扬还特地去理了个清爽的短发,把留了一年多的落拓长发给剪了,胡子也刮干净了,完全是变了个人的样子,根本不需要特别变装。
中午用餐高峰期,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周瑾辰和马涛大概是没提前预约包厢,人没见进包厢,反而是在角落空着的卡座坐了下来。
马涛人已到,看周瑾辰过来还笑着起身勾着他肩拉着他入住,看得出来很熟了。
林初叶直接拿出手机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有服务员上前招呼,问有预定没有。
“还没有。”林初叶微笑回,淡定收下手机,四下看了眼,问服务员,“可以随便坐吧?”
“当然,桌上扫码就行。”服务员微笑招呼,看着要带他们去空桌处。
林初叶阻止了她:“我们自己来吧,谢谢啊。”
说完已和徐子扬往周瑾辰和马涛方向走去,在与周瑾辰一椅背之隔的空座上坐了下来。
为了保障客人的私人空间,椅背做得高。
林初叶一坐下,全身只露出了戴着毛线帽的三分之一头。
她直接开了录音笔,偷偷把笔塞到了夹缝里,而后才拿起手机扫码点餐。
餐厅虽有些嘈杂,但坐得近,周瑾辰和马涛嗓门也大,还是能听到两人在谈什么。
刚开始两人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生活和工作上的烦恼,周瑾辰话题一转,就问到了马涛他那个项目情况。
“我估计悬。”马涛声音听着有点惆怅,“温启明在公司没什么话语权,公司项目部也过不去,反正就卡着了。”
“不是和尹总打过招呼了吗?”周瑾辰说,看了眼表,“只要能帮他拿到公司的绝对控股权,以后只要是你的项目,无论好坏,一律给你过了。”
马涛:“这不是还没结果嘛,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周瑾辰:“放心吧,我和尹总聊过了,他和那几个股东都打过招呼了,不会有问题。”
林初叶和徐子扬互看了眼,有些担心。
徐子扬安抚地冲她笑笑,以着唇语安抚她:“相信温席远。”
林初叶点点头,那头的马涛已经接过了话:“温董也打过招呼。”
周瑾辰笑了下:“温启明是挟恩图报,尹总是拿利益交换,就像给你的承诺一样,这背后的油水可不小,你说他们会听谁的?”
马涛大概是在这个圈子混久了,看惯了各种变数,还是有些犹疑:“我看温董信誓旦旦,尹总只是帮忙。他们两个感情深,可能他真就只是帮他个忙也说不定。”
周瑾辰笑了笑:“你太小瞧尹新龙的的野心了。白送到手的股份谁不要?”
马涛似乎被说服,短暂沉默后,轻笑了声:“也就你能想得出这种损招。”
周瑾辰:“你还不如说是温启明蠢,这搁正常人谁敢试?”
马涛:“也是,他人不蠢我也不能跟他十几年不散啊。这个圈子要建立点人脉太难了,能像他这样不计回报地提供资源的人不多了,本来还指望着有他帮帮忙给我把项目过了,可惜这么蠢的爹生了个精明儿子,对公司管理太严格了,完全不给关系户活路。我要是能找到投资方还能扒着他不放吗,可惜温启明也没机会染指公司,一点做主权也没有。”
话完时马涛又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着他是华言的人,不说要够到华言的主流资源,给点小汤小水也行啊。有华言作保至少能保证有个不错的发行渠道。”
林初叶和徐子眼神再次对上。
徐子扬有些无言地摇头笑笑。
周瑾辰显然不太喜欢听到马涛这样吹捧华言,语气当下不太好了:“华言就有这么牛逼?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他家鼎盛了这么多年,没落是迟早的事。”
“是是。”马涛附和,又有些困惑,“你和华言……是不是有什么恩怨?似乎每次我一提华言你就来气,而且这个控股权的事,在谁手上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公司有一整套管理完善的运行机制,其实谁控股都影响不到什么。”
周瑾辰:“怎么没影响?只要尹总拿到公司决策权,以后你们的项目不用过会直接过。现在这位能给你?”
马涛笑:“确实。所以我这不也可着劲儿地哄着温启明吗?”
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还是没回答我啊。公司股权这么一转,你也捞不到好处啊。”
周瑾辰只是献了个计,帮他促成了温启明和尹新龙的谈判。其实这个谈判也不难,温启明社牛症严重,一个人在家待不住,被温席远强制退休在家后,他闲得发慌,三不五时约着他们这些所谓的老下属老兄弟喝茶聊天,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信任和亲近。但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的野心和家累,也没那么深的情感,能凝聚到一块的靠的不过是利益。
但大家熟了这么多年,没人敢动过股权的心思。经历过温席远当年雷厉风行肃清有二心的员工的一幕的都知道,温席远低调归低调,但不如表面看着好说话,他最擅长的,就是让所有人放松警惕,再来个一网打尽。
那时17岁的温席远刚接替他爸进公司时没人瞧得上他,毫无社会经验,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温席远也如大家猜想的那样,唯唯诺诺,别人说什么就答应什么,没半点主见,看着就是个掌管公司印章的工具人。
因而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公司各部门该拆分还是拆分,他也配合着签字盖章,看着比温启明还好糊弄。
就是这样的温席远让所有人放松了警惕,没人知道他私下里买通了负责办理全新控股公司业务的助理,把所有材料来了个偷梁换日,还延后通知了其他人,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华言确实顺利完成了拆分,拆分出来的所有子公司也确实如他们给温启明画饼的那样由新公司全资控股,只是那个原本该由几人联合控股的新公司的绝对控股人变成了温席远,他以全新公司全资控股华言的方式,把拆分出去的华言再次整合起来,收归到了掌下。
拿到公司绝对控股权的温席远也不装了,哪些该移交法办,哪些该追究法律责任,哪些该追讨欠款,哪些该清出去,温席远处理得毫不留情面,短短两个月,人人自危,就怕查到自己头上,被辞退反而是最轻的处罚。
马涛就是这个时候被清出去的。
尹新龙留下来是留下来了,但大概因为经历过这样一番血雨腥风的大换血,这十年来尹新龙很老实,从没敢动过别的心思,哪怕动过也不敢主动提起。
这次是周瑾辰怂恿的马涛,给他献的计策,让温启明以股权逼温席远通过。毕竟和两三个亿的投资额比,温启明手上的股权值钱多了。
马涛不是华言的人,在华言也没有股权,不怕被温席远清算,因此就和温启明提了一嘴,没想到温启明竟真的上心了,主动去找尹新龙商量,让他配合他演一出戏。
但主动送上门的股权尹新龙哪有不要的道理,等尘埃落定,他成了最大股东,哪里还需要怕谁。
于是尹新龙欣然答应。
但整个事件里,他们三个可以说是获利方,但周瑾辰不是,他不是华言公司股东,不管股权怎么变更,或者他的项目成不成,对周瑾辰都没好处。
这是马涛想不通的。
周瑾辰并没有回答他困惑的意思,只是笑着道:“你是我兄弟,我帮下我兄弟怎么了?谁让我没这个实力和资本呢,只能帮你找好下家了。”
“你想帮兄弟我信,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马涛还是不理解,“你和他们公司有仇?”
周瑾辰只沉默了会儿,便坦然承认了:“对,有仇。”
马涛意外:“什么仇?”
周瑾辰:“夺妻之仇,算吗?”
马涛:“……”
林初叶:“……”
徐子扬直接冲林初叶比了个大拇指:“红颜祸水。”
林初叶:“……”关她什么事。
她手机在这时响起。
林初叶看了眼手机屏幕,温启明打过来的。
林初叶捂着手机半遮着脸走了出去。
去外面接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温启明气急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过来:“王八蛋,全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全反水了。”
林初叶心里一“咯噔”:“叔叔,你在说什么?什么反水?”
温启明:“就那个股权转让,我和尹新龙说得好好的,只是走个过场,其他人也都打过招呼了,都投反对票,结果现在都投了通过票。”
林初叶:“那现在什么结果?”
温启明急得都快哭了:“股东大会一致同意通过股权转让协议。”
林初叶:“……”
“那温席远呢?”她急声问,“他现在哪儿?有没有怎么样?”
温启明:“还在会议室。我气不过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