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8章湮没之于月陨(二百七十八)
水。
更多的水。
四方八面全是水，包围着伊莱恩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也全是水。
被水淹没，不知所措……才不是，只是懒得去动！
伊莱恩追着那条该死的蠢海豚游了好久，现在全身肌肉都疼，身体就像火烧一样疼。他宁愿像个浮尸一样飘在水里不动，只把后背一小部分露出水面。虽然这种感觉有点窒息，但是这个灵体的世界本来就没有窒息而死的概念，伊莱恩宁愿憋着也不想动一动身体。
反正他的泳裤是绝对拿不回来了，而且他都裸.泳游了这么久了，再拿回泳裤也没什么意义了，干脆躺着装一会儿死。
这个的正式称呼叫什么来着？
对了，摆烂。
摆烂继续摆烂。
人怎么可能游得比海豚快呢？想都不用想，没可能的，放弃吧。
戳、戳。
有谁在戳他屁.股。
＂别、闹！＂整个头泡在水里的伊莱恩含糊地喊道。浮起一连串的气泡。
戳、戳。
还在戳他屁.股。
＂够、够了！＂有点生气的伊莱恩从水里爬起来：＂搞、搞什么啊！就不能让我安静地躺着吗？＂
＂嘻嘻嘻，你像个浮尸一样躺在那里，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赫斯顿坏笑着答道。
＂才、才没死！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死掉！＂伊莱恩怒道，＂而、而且不准戳我屁股！＂
＂可是你屁.股露在水面上就是让人想戳。＂豹子继续坏笑着，＂你不打算把泳裤拿回来啦？＂
＂我、我甚至不想动。＂伊莱恩板着脸说，＂我、我再泡一小会儿就回去冲澡换衣服，泳裤什么的随它去吧。＂
＂在这里哦。＂赫斯顿却一手举起伊莱恩的泳裤。
＂欸、欸？你怎么拿到的？＂伊莱恩大惊，豹子居然能追上那条调皮的海豚？
＂你怒气冲冲地追着小佩格，人家肯定不愿意把泳裤还给你啊。你唯一需要做的，其实就只是和气地问他要。＂
和气个头。伊莱恩心里吐槽道。那条海豚就是要捉弄伊莱恩而已。
＂不、不管怎样。＂伊莱恩一手夺过自己的泳裤，潜入水中迅速穿上。几秒之后，他红着脸重新钻出水面：＂我、我累死了，我先上水休息一会儿。你们继续玩吧。＂
＂当——＂
＂哟呵！＂没等赫斯顿回答，贝利和西里奥骑在小海豚的背上滑翔而过，掀起巨大的浪花，淋了赫斯顿和伊莱恩一脸。
＂嗯。＂赫斯顿擦了把脸：＂你们给我停住！我也要骑海豚啦！＂
然后他就追了上去。
伊莱恩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爬到池边上坐着。一旁的达尔文大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你终究是追不上小佩格？＂
＂怎、怎么可能追得上，我再练大半辈子都不可能追得上一条真正的鱼啊！＂伊莱恩没好气道。
＂海豚不是鱼，是哺乳类。＂没想到达尔文大人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亚特兰提斯人反而含有更多鱼的成分。＂
伊莱恩甚至不想去反驳，太蠢了。
他远远看着那条和孩子们玩得正欢的小海豚，纳闷道：＂不、不是说黄金乡里的动物都没有自由意志，是一种人工智能而已嘛？为、为什么那小家伙会这么机灵，甚至还会恶作剧？＂
＂小佩格是以前拉普塔和亚特兰提斯共同研究的项目。虽然依然是人工智能，但他是一种自下而上，具备主动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星灵对他的发展放任不管，让他演变出意识和自我思考能力。所以小佩格会比黄金乡里绝大部分动物都聪明。＂
啊这。自己发展起来的人工智能吗。玩得真大啊。
＂可惜我们已经负担不起这样的自发式人工智能实验了，以后星灵的负担可能会越来越大，我们甚至必须把星灵的运转速度减慢，让这个黄金乡的时间流动和现实世界同步。＂
＂为、为什么？＂伊莱恩好奇地问。
＂因为阿玛兰斯的星灵即将毁灭，而我们其他几个星灵要接收阿玛兰斯的一部分光魂。＂
白狮人少年全身打了个冷战，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认、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你以为阿玛兰斯毁灭之后，它的子民该何去何从？＂
然而伊莱恩根本无法想象，星灵阿玛兰斯毁灭之后，它的子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会怎么样？＂他低声问。
＂嗯……如果没人管的话，阿玛兰斯的子民大概会就这样死掉吧。短时间之内他们不会直接消逝，但他们终究是没有了星灵给予的赐福，维持不了多久的。过一段时间之后，阿玛兰斯的子民就会相继倒下，直接化成光子消逝，不复存在。＂
灵魂的消逝意味着绝对的死，连同意识和记忆，一切都将化作虚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连代表一整个文明的星灵都消逝了，它的子民自然也会跟着一起湮灭。
所以亚特兰提斯等星灵才会帮忙接收这些＂难民＂吗。
＂你最近没有注意到，有不少新移民从外地搬进来吗？＂达尔文大人继续说，＂他们将以亚特兰提斯的子民的身份继续活完这辈子……然后当他们千年归老，他们的光魂也会汇入亚特兰提斯的星灵里。其他阿玛兰斯的子民也是这样移籍到伊索玛、拉普塔和迪尔蒙多的。所有还活着的星灵都有在帮忙接收那些难民。但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其实相当少，一个星灵接收十万个光魂，恐怕已经是极限了。＂
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黄金乡子宇宙里，星灵们没办法继续发展壮大，它们能得到和使用的资源都是有限的。没有更广阔的空间，没有在现实世界里培养出来的更多的人口、更辉煌的文明，星灵的能力没有办法更上一层吧。
在这个黄金乡里，阿玛兰斯衰老、毁灭了。而其他星灵只能帮忙照顾阿玛兰斯留下来的四十万名子民。而那些子民并不是阿玛兰斯全部的子民，总会有一些人无法得救。
你不能拯救世界上所有人。
＂你喜欢这个黄金乡吗，孩子？＂在伊莱恩陷入沉思的时候，达尔文大人又问，＂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里，我们说不定也能想到办法保你不死，想办法把你留存下来。＂
所以他们确实有办法让伊莱恩活下来。
＂我跟小居里谈过了。你的光魂早就破破烂烂的，如今是靠着吞世龙阿努的力量维持着，才让你勉强能保持着这个形态。＂黄金天神龙大人低声说，＂但如果同时动用四个星灵的力量，我们或许可以试着去修补你的光魂。每个星灵都借出一点点的力量，把破碎的光魂补充完整，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的子民。这个过程或许会很艰苦，需要花费非常长的时间，但你能活下来的。＂
修补灵魂吗。以前盖亚的子民，那位德鲁伊，也向伊莱恩说过类似的提议呢。
＂修、修补过我的灵魂之后，我还是原来的我吗？＂白狮人少年低声问，＂我的想法会改变吗？记忆会保留吗？＂
＂我不想骗你，修补光魂的过程可能会非常困难，我们无法保证信息熵不会流失。修补完之后，性格的转变只是小事，你可能会失去大部分的记忆吧。＂
果然。伊莱恩就知道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那、那我还是敬谢不敏了。＂他摇头道，＂那、那几乎就是让我死一次再复活了。拿、拿什么来证明复活之后的我还是原来的我。＂
他能存续到现在这一刻，他所有的记忆，不管是好是坏，全都是他人生的轨迹，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抛弃这些东西，相当于否定他的整个人生。那是不负责任的。
而且，他不打算忘记雷欧的事情。他宁愿死去，也不要忘记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些人。
＂……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决定。＂达尔文大人低声答道，把脸转了过去：＂你也有着，哪怕失去生命也不想去遗忘的东西，不是吗。很抱歉我提出了如此不解风情的建议。请当作从未听过它吧。＂
达尔文大人很喜欢自作主张地帮伊莱恩安排好一切。但唯独在这种大事上，他会先听取伊莱恩的意见。
几分钟后。
赫斯顿和孩子们上了水，拿工作人员给他们准备好的干净水冲洗身子，用毛巾擦干，就换上干净衣服了。唯独伊莱恩留在池子里不走。
＂真的不要我帮忙吗？＂云豹人少年凑过来问，＂你明明很累了，还要一个人打扫这么大的池子，真的没有问题？＂
＂没、没事。＂白狮人少年哼道，＂还、还不如说，有你们在反而妨碍我打扫。你、你们先去吃点冰淇淋什么的，等我回来吧。＂
＂好吧。那么你努力咯！＂豹子带着贝利和西里奥离开了。达尔文大人也挥了挥手，跟着那群孩子一起走。
＂现、现在，就剩下你和我了。＂伊莱恩转头看着那只蓝水晶海豚，＂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啾！＂小佩格发出一个滑稽的声音，朝伊莱恩吐了吐舌头，然后一头钻入水中。
伊莱恩要做的事情是打扫水池，喂这条蠢海豚，还要给这条蠢海豚擦身子。前面两件事都不难做到，最后一个才是难点。不管怎样，他还是赶快着手去做吧。
打扫水池很简单，因为伊莱恩能用念动力搅动水流，一道螺旋的水流很快就贴近池壁，开始高速冲刷着水池的各处缝隙，把可能产生的水垢全部冲走。
他再用念动力把池子里脏东西全部收集起来，压缩成一个污水的球，直接抬出水面扔掉。一小桶污水就被收集起来了。
周围没有人在看着，所以伊莱恩可以尽情地使用他的念动力。打扫水池只花了区区半分钟就完成。
喂鱼这事也不难，工作人员早就送来了一桶新鲜的小鱼儿，是小佩格最喜欢的口粮。这条嘴馋的小海豚有吃的就忘乎所以，伊莱恩叫他过来的时候，他果真是屁颠屁颠地游过来，张大嘴巴就要吃的。伊莱恩就取出那些鱼儿，一条一条地喂给海豚吃。小佩格大口大口地吃着，发出高兴的叫声。
＂你、你这家伙，别吃太快，小心噎着。＂伊莱恩闷哼道，一边已经偷偷地用念动力搅动水流，让这些盘旋着的高压水流窜遍小海豚全身，把他的身体洗刷干净。这可比用大型毛刷一点一点刷洗海豚的身体要有效率多了，而且伊莱恩不认为这条顽皮的海豚会简单地配合他，静止不动让伊莱恩擦洗他的身体。
总而言之，伊莱恩慢慢地喂着海豚吃鱼，趁小佩格没有防备的时候就给他刷完了身体，让蓝水晶海豚全身都呈现出那种干净透亮的水晶般的光泽。他喂完海豚之后，也给那小子洗好了。
天，这比帮贝利洗澡还累。即使贝利最不愿意洗澡的时候，也是会主动配合伊莱恩的。而这海豚一点都不配合，全程扭来动去的。伊莱恩简直无法想象，要是没有念动力帮忙，他到底怎么给这条海豚洗好这个澡。
总之，都做好就行了。他擦了把汗，准备清洗身体换上衣服，离开水族馆。
＂都做完了？手脚真快啊。＂伊莱恩在用净水冲洗身体的时候，馆长过来查看伊莱恩的情况，＂小佩格有配合你吗？那孩子明明很怕生的？＂
＂他、他哪里怕生了，他刚见面就捉弄我。＂伊莱恩没好气地吐槽道，用清水冲洗掉身上带有咸味的海水…以及那些微的鱼腥味。
＂哈哈哈！他一定是很喜欢你，才会这样做。＂馆长笑道，＂不错嘛，孩子！你有被小动物们喜欢上的体质呢。＂
如果把贝利这种小狐狸也算作＂小动物＂的话，那么伊莱恩确实应该是有这种体质的。
＂你以后可以过来使用这个池子，我们水族馆的后门永远对你开放着。每天八点之后我们就闭馆休整了，那个时间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水池你爱用多久就用多久。＂
＂不、不可能用那么久的啦……＂伊莱恩苦笑道。
光是追着那条海豚游一个小时，就把伊莱恩累得半死。游泳游一整晚，岂不是要了伊莱恩的命？更何况小佩格也需要休息，伊莱恩一直在这里打扰他可不好。
不管怎样，伊莱恩换好衣服，准备走了。
小海豚的尾巴从水里冒出来，朝伊莱恩摇了几下，仿佛在对伊莱恩挥手道别。
＂这、这小家伙还挺懂礼仪的。＂伊莱恩不禁赞许道。
＂我不会这样说。＂馆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啪滋！！尾巴毫无预兆地突然往下拍落，扬起巨大的浪花。那海浪朝伊莱恩身上拍来，把原本已经换好衣服的伊莱恩淋得一身湿。
＂啾！＂然后那条混蛋海豚从水里冒出头来，一脸嘲讽地看着伊莱恩，吐了吐舌头就钻入水中。
好吧，又是恶作剧。
伊莱恩可以肯定，那条海豚绝对有在偷笑。
＂你以后还是到员工休息室里再换衣服比较好。＂馆长也坏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