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准确说法是,李春陶看中水岸香榭安居房工程带来的商机,千方百计联系上徐尚立,硬生生从水岸香榭开发商大兴房产公司嘴里抢得的肥肉。
要谈违规,徐尚立在整件事当中起码存在两个错误:
一是违规干预土地招投标和房地产开发进程。当初台安区委托大兴房产公司开发水岸香榭安居房时,有过“先做安居房后做商品房”的约定条款,意思是如果安居房楼盘炒热后就顺势开发商品房大赚一笔,以弥补做安居房的风险和微利。
大兴房产公司也拿不准市场行情,另则也出于不挤占资金考虑,没把地皮一起拿下来,视水岸香榭工程状况边等边看。
徐尚立受到老同学请托并了解情况后,也正是利用大兴房产公司的犹豫观望态度,严肃地批评台安区正府说二期开发的地皮到底有没有公开拍卖,没拍卖怎么可以许诺给谁呢?工程不赚钱就不做,没人强迫大兴必须搞安居房项目!我看诸如容菲等开发商就不错嘛,人家毕竟从京都来的,资金雄厚实力也相当强。
台安区领导立即抓住“容菲”这个关键词,心领神会地说徐说得对,之前我们的确考虑不周,马上就组织整改!
整改的结果是通过“公开招标”,由容菲房产公司拍得水岸香榭二期的地皮,即日后的香榭佳园。面对这个突然其来的打击,大兴房产公司真是哭晕在厕所里,却又投诉无门。
二是违规压制重大事件公示,干预警方办案流程。
李春陶卷款潜逃后,台安区领导得知消息后深知大事不妙旋即向徐尚立汇报,徐尚立也懵了,没料到自称手里有几十个亿的老同学居然是个绣花枕头,连很普通的春节前资金紧张考验都经受不住。
此时爆雷,正治和社会影响太大了,愤怒的购房者会冲击区市省三级正府大门,届时又是一起震惊全国的大丑闻!
徐尚立将成为事件第一责任人:为了让老同学享受优惠政策,他亲自出面以招商引资名义将李春陶介绍到台安区;又是在他暗示下,台安区违规操作让容菲拿到水岸香榭二期地皮。
出这么大漏子,徐尚立怎脱得了干系?
似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万分地苦思良久,徐尚立吩咐台安区在警方介入调查的同时严密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购房者听到风声,他仍存一丝侥幸心理请在京都的朋友火速追查并冻结李春陶个人及公司财产,看看能否一定程度抵销香榭佳园的损失。
省领导指示,台安区领导自然不打折扣地执行,直到春节过后有购房者发现工地没有开工迹象,再找到承建方通榆第二建筑集团打听,才知道这个晴天霹雳的信息。
那么问题糟糕在哪儿呢?
如果台安区在春节前发布公告或由警方主动告知购房者,购房者就会组成维权团集体申请冻结、查封容菲房产公司及李春陶的资产——因为潜逃极为仓促,粗估来不及变现的债券、国库券、股票、车辆、公司固定资产、库存等等加起来也有两三千万,至少能部分解决购房者损失。而今由于信息不对称,那些资产都被通榆二建以及分包商、工程队老板们瓜分个精光。
别看同样是填补亏空,按照正常处理程序购房者应该优先受偿,而建筑商、工程商、材料商等要排在后面。
很明显徐尚立犯了高级干部最忌讳的问题——严重伤害基层老百姓的利益!
几乎在同时,桦南传开了一个小道消息:帮李春陶拿到水岸香榭二期地皮后,徐尚立收了三千万元好处费!
这在徐尚立来说纯属乌有,出手替李春陶拿地皮完全看在同学情谊份上,根本没想从中收取一分钱好处。至于与李春陶之间,也谈不上什么特别深的关系,
外界会相信这番说辞吗?显然不。
省部级领导与房产商的猫腻由来已久,徐尚立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今天来香榭佳园工地视察,是因为徐尚立通过多方渠道与通榆二建打了招呼,请它尽快复工按原计划进行,烂摊子搁在那儿肯定是多输的局面,把房子盖起来了,毕竟还有两百多套可卖,到时回笼一部分资金、正府再贴些钱就能勉强把事态平息下去。
工地空荡荡的,只有一位看门的大爷。其实也没什么可看守,工地里水泥、钢筋、砖头等能搬的都被债主们抢走了,只剩下才冒出地面一层多的低矮的建筑。
通榆二建答应得爽气,事实上压根没复工的意思!
徐尚立的脸挂得老长,于煜赶紧四处打电话联系,问了一圈听到通榆二建的答复:正在准备材料,组建工程队,争取在区正府协商下尽快进场。
于煜心里“格噔”一声,明白局势非同小可地严峻。
通常情况下副说话很管用,尤其大权在握的经济副。然而此时的徐尚立就难说了,万一果真收了李春陶三千万,说就,京都在省部级反腐方面向来雷厉风行,没有半点含糊。
徐尚立要被抓了,作的承诺都将化为泡影,到时通榆二建找谁要钱?所以它的答复里特意提到区正府。
言下之意复工可以,区正府起码要以会办纪要形式解决我的后顾之忧。
问题上,区正府难道是呆子,事态恶化到这个程度了还肯冒险为徐尚立背锅?
垂头丧气回到办公室,坏消息接踵而至:
一是京都朋友说费了好大力气摸清李春陶在那边的资产,结果大失所望,所有存款、有价证券等加起来不到十万;京郊有套别墅,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居然同时抵押给两家银行,目前银行间为争取没收权打破了头已闹到法院;在京都,李春陶借遍亲戚、朋友、同学,负债高达五六千万。
说穿了,李春陶跑到桦南做房地产纯粹孤注一掷,想通过玩梭哈彻底翻身。可惜他自己并不懂房地产,管理松懈,财务混乱,加之债台高筑,没能扛过去春节前那一波资金链紧绷的危机。
徐尚立期望李春陶京都资产过来救急的想法落了空!
二是警方已查到李春陶潜逃前夕打着徐尚立的幌子大举借钱,其中最大的一笔是以个人名义在中行借了300万元信用贷款,经核实徐尚立专门给桦南市中行打过招呼!
的确打过招呼,并且交待于煜打的电话。
问题是徐尚立并不知道李春陶面临资金链断裂局面,李春陶请托时也没说以个人名义借信用贷款,而是含糊其辞表示春节前资金紧张,请徐尚立出个面,银行那边也就好办了。
结果是前脚刚借到手,后脚就跑路,让外界怎能不怀疑徐尚立知道内情?
三是四百多位购房商投诉无门,悲愤之下联名举报徐尚立,直接指他收受了李春陶三千万贿赂!
没有证据?这种事还要什么证据?
没三千万,徐尚立怎么可能事前帮忙拿地皮,事后代为掩饰,还帮他从银行借钱跑路?
因此尽管拿不出任何证据,甚至连线索都没有,四百多枚手印毫不含糊地、明晃晃地盖在举报信后,还有四百多个身份证复印件!
事情闹得很大,饶是通榆方面事先安排了截访人员,京都车站也有布置,还是被四百多人分路行动,海陆空多渠道到京都会合后旋即举行声势浩大的记者招待会,指名道
经此一闹,钟纪委也没法装糊涂,不得不装模作样派人与维权团代表接洽,当着记者的面收下举报信。
烫手山芋接到手里,从詹印到楚中林都很无奈。
一来举报信反映的问题性质很严重,正是近些年来京都方面严查重罚、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可信件内容细细看下来,不但线索全无连风闻都谈不上,而是建立在“房产商跑路了副肯定收了三千万”这个逆向推导的逻辑,这笔钱怎么给的?有没有见证人?现金还是转账?为什么是三千万,而不是两千万、四千万?都没有准确客观的描述。
二来举报信出现的时机非常蹊跷,这一点通榆以及外界可能都不知晓,但詹印心中有数。就在去年底前后,京都五位首长就上半年即将变动的人事名单进行过沟通,其中就有徐尚立的名字!
如去年于正华在于煜面前透露的,徐尚立接何超的位子,晋级申委常委并兼常务副。
地方每逢干部提拔必有举报信,在省部级层面绝少出现。
倘若出现,大领导第一反应不是这位同志有没有问题,而是想到底谁把人事调整机密泄露出去了!
徐尚立身上至少有两层保护伞:一是正务院空降干部,出于种种原因钟组部在处理此类事件时难免有些投鼠忌器;二是徐尚立背后是陈皎、燕慎为代表的“官场学术派”,前期涉及零号专案组的两个,陈皎和燕慎都被逼下野,在此节骨眼上如果再动徐尚立,就违反平衡原则了。
平衡,永远是官场最重要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