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熠道:“我跳下去之后, 还是清醒的。现在想来,当时有一道很清澈的灵力护住了我的魂魄,应该就是龙鳞。此后几天的时间里, 我一直醒醒睡睡。”
景熠虽然负责监督镇山河的铸造,但是他在修炼上可以说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学了如何运用灵力,才知道当时护住自己魂魄的是一道极其温和的灵力。
尤星越道:“最后是怎么确定他跳下去了?”
景熠也好奇地看向景元。
他跳下去那一刻并不期望有人记得他, 所以当他从鼎内完全清醒,抚摸着鼎上铭文的时候,不是不震动的。
景元道:“修士们找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她令宫人内侍找出景熠常穿的衣物,满怀希望地召见了修士们。
修士们做法找人, 她撑着身体一路从寝宫跟到了铸造池外。
修士看了眼卦象,慢慢跪了下来, 伏在地上, 哽咽道:“殿下、殿下他在……”
即便过了几千年, 想到当年的场景,景元依然微微皱起眉:“那都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她显然是不想说,景熠却追问道:“那瘟疫呢?我下水镇住了鱼精, 瘟疫可解了?”
受宠的孩子永远都有恃无恐,在景元面前,景熠还是当时那个备受宠爱的小皇子。
景元果然拿景熠没办法,道:“瘟疫遏制住了, 镇山河往颖江去的时候,瘟疫就找到了对症的良方。”
尤星越给景元续了一杯热茶:“现在有个学说。”
景元颔首道谢:“什么学说。”
尤星越道:“因为乾朝, 尤其是坤定几年出土的文献记录很少, 大家也没找到景熠的名字, 所以有部分学者觉得……景熠是你的孩子。”
当着女帝本人的面八卦, 真的好刺激。
景元略感冤枉:“……我一生连个男宠都没养过,上天也没赐我一个伶俐聪慧的女儿,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景熠都被这种大胆猜测镇住了:“我是前面哀帝的小儿子,而且出身很低,怎么会是小姑的儿子?”
不过景元对景熠,也确实当做儿子来看了——她这一生不打算婚配,可江山还要往下传,而前面哀帝的女儿都已经出嫁,大一些的儿子们更是已经定了型。
景熠比景元小了十四岁,聪明仁善,他出身虽然差一些,但是正经的皇子,客观来说,景熠日后继位面对的阻力更小。
景元登基后,确实将景熠接到身边,当做亲生孩子一样养大,姑侄两个感情极好。
景元喝了口茶,难得热闹,她有了点闲聊的心思,道:“我那个不出息的蠢材兄长,和我一母同胞。”
不留客撕了一包薯片,爬到景熠怀里,一大一小一起看向景元。
鬼帝顿了顿,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他总想着一颗丹药下去,白日升仙,勾结了几个歪门邪道在皇宫里炼丹。荒废社稷不说,为了收集药材更是闹得民不聊生。”
景熠惭愧地低下头道:“有这样一个父亲,实在不是什么能说得出口的身世。”
不留客摸摸景熠,哄他:“不怕,他都死了。”
景熠:“……”
好、好像被安慰到了。
景元道:“那时候还有神兽留在世间,他为了取麒麟血,得罪了亲近人族的神兽,彻底隐世不出了。所以说他蠢,到处给人添麻烦。”
“后来底下有百姓过不下去了起义,朝廷没打过,他就琢磨着招安封王,还想把我嫁过去和亲。”
“我怎么可能同意呢?反正都有人起义,我身为公主,勤王也不过是本分而已。有意思的是。他自己吃丹药吃死了,后世又把他的死栽赃到我身上。此后野史正史多少杜撰,任由他们说去吧。”
尤星越感慨道:“陛下的经历可以说十分经典。”
景元一笑,道:“此后几个朝代,大抵不过是世事轮回罢了,但若真是走在人世间,又总有热血者撞得头破血流都不肯妥协。人或许便如此吧。”
尤星越举起杯子:“以茶代酒。”
景元和尤星越这两个前人类碰了下杯子。
“敬人世。”
尤星越喝了口奶茶:“我和无宴说请陛下过来,一开始是想请陛下帮我们一个忙,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景熠收获了小姑姑,景元收获了小侄子,店里的他和器灵收获了史学家们研究了很久的历史。
嗯,也可以说是瓜。
景元道:“什么忙?”
尤星越索性将镇山河打捞到联动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大概就是这样的,我有两个朋友,打算发扬铭文,很想给你做一套衣裳,到时候再拍几张照片。”
景元了然:“原来是这样。”
她略作思索,道:“理应如此。若不是老板有这个想法,我和景熠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重逢。”
尤星越惊喜,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简单就成了,拿起手机给裁非打视频通话。
裁非那头等了一会儿才接通。
一向整洁的器灵头发乱糟糟的:“干嘛?”
尤星越道:“给你找到了模特。”
裁非手里拿着一叠提花暗纹的面料,一时没反应过来:“模特?”
尤星越转动手机,对准了端坐的景元:“中央鬼帝,原乾朝女帝。”
景元微微颔首,她对这个小器灵印象不错——她很喜欢尤星越,所以也连带着愿意高看尤星越身边的器灵。
“你好。”
裁非手里的面料扑啦啦掉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身在梦里:“真、真能找到啊……”
景元气势沉定:“古往今来,凡生前杰出者,死后大多会收到阴司的挽留,有些人会同意,有些人则选择轮回。若去阴司逛一逛,大约能见到不少历史上的熟人。”
“说是这样说……其实我和晨初一开始是觉得,要是能请飞眠将军来就很不错了。”
裁非只感觉头重脚轻——太梦幻了吧!
居然真的能给女帝做衣服!
老板,你是我的神!
……
兰茵给景元测完了数据,裁非拉住了要连夜打飞的去颖江市和偶像奔现的颜晨初。
闹哄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看看尤星越眼中的困意,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就不叨扰了。”
尤星越确实困得厉害,强打起精神:“陛下明日再来,让景熠和您一起出去逛逛人间。”
景熠摊开钱包:“我如今有工资!每月都有!”
景元被他可爱到了,理了理他的衣服:“好,我明日再来,你在店里乖一些,不要给老板添乱。”
尤星越点头:“明日再与陛下闲聊……”
时无宴从尤星越颈边抬起头,不留客的门突然开了。
景元挑眉。
时无宴端坐在尤星越身边,道:“不早了,你回吧。辛苦你来一趟。”
景元笑了两声,冲尤星越眨眨眼,背手踩着雪出去了。
景元一走,店里的器灵看看时间,也纷纷出去了——他们都住在先前租的房子里。
兰茵走到门口,拎起不留客和装死的超薄,反手关上门,给老板和往复留足了空间。
店里空下来。
尤星越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哈你以前怎么这么呆?”
他知道时无宴只堵一个缺口是因为没想到两个都要堵,简而言之,就是有点木。联想到时无宴刚来店里的时候,如果没人招呼他,他可以一天都像个神像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多可爱啊。
尤星越听说过,往复这样的天生鬼神,许多东西是无师自通的。但显然,情商这种东西没办法自学成才。
时无宴垂着眼睛:“我不体贴,不温柔,你不说教我,还笑我。”
尤星越拉开椅子,坐在时无宴身上,手臂搭在时无宴肩上:“谁说我们往复不温柔体贴?”
时无宴呼吸略微急促了些许。
…
…
尤星越次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他洗漱完穿好衣服走出去,景熠已经和景元出去了。
尤星越;“……”
色令智昏,错过了今天和景元的聊天机会。
下午的时候,尤星越将春联挨个装箱发出去,抽奖已经完成了,这些东西要在物流停运前送到中奖人的手里。
六七天后,颜晨初给尤星越发来了好几个图片。
尤星越没点开大图,就惊喜地给颜晨初发去信息:布料这么快出来了?!
颜晨初大概是很累,回了三个字:钞能力。
尤星越失笑,点开大图。
这是三块不同颜色锦缎布料——朱红、玄色和黛蓝,分别用提花工艺织出了“日”、“月”和“福”。
铭文经过加工处理,线条更加柔和优美趋近于图案,四个铭文为一个中空的菱形,作为一整个暗纹。
颜晨初又发来一个视频。
这是一块玄色的锦缎。
视频里都能看得出的厚重密实,而暗纹能极大程度地提升布匹的质感和层次感。暗纹中更是织入了金线,隐隐有流动的光彩。
华贵两个字不需要漫天去说,只要展开布料,在日光下看它流泻出灿若云霞的华彩,就不得不惊叹它的美丽和尊贵。
古人所谓“天/衣”,用云霞织做衣服,其流光溢彩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锦缎如果做成衣服,甚至只需要最简单的裁剪和设计。
因为锦缎本身已经足够华丽,设计和装饰太多,反而会被布料夺去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