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江市地处北方, 秋日鲜少有这么大的雨,天空积着厚重的浓云,明明是下午, 光线却像傍晚。
姜嘉宜木然地走在小路上。
她浑身都被雨水打透了,身上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昨天洗澡的时候, 姜嘉宜在小鬼的示意下摘下了护身的玉佛,直到清晨的时候,家人们陷入奇怪的沉睡, 她给兰茵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鬼紧紧扒在她肩上,大雨天微弱的日光只是让它有点不舒服,甚至不能压力它的实力。
姜嘉宜徒步走了七个多小时,她大口大口喘息,睫毛上挂着雨水,她的体力快到极限了。
大雨瓢泼,也不是上下班的时间, 路上几乎没有人。
姜嘉宜从喧嚣的城市里走到偏远的老城区, 所过之处阴气蔓延,扰乱了附近的所有电器。
浓重阴气吸引了大量的小妖怪,它们中甚至有部分不能化形,悄悄跟在姜嘉宜身后,窃窃私语:
“是厉鬼呢!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鬼。”
“没妖管!没妖管!我也要找个人类开开胃!”
“快到了。”
小鬼童音清脆,它扭过脸, 对身后的妖怪们露出狰狞表情。
百多年的厉鬼阴煞气深重, 连化成人形的妖物都不敢靠近。
“上山。”
小鬼转过脸, 对姜嘉宜说。
姜嘉宜看着面前这座矮山坡, 她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只要我把你的尸骨找出来,你真的就放过我家里人。”
小鬼笑了两声:“对呀,我不会骗你哦。”
姜嘉宜擦擦脸,顺着水泥路爬上山坡,爬到一半,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竟然有一跃而下的冲动。
厉鬼身前死后怨气凝结,是阴晦之物,小鬼没有上姜嘉宜的身,不能主宰姜嘉宜的思想,但是鬼物的怨气时刻影响姜嘉宜的情绪。
姜嘉宜的理智完全失控,负面的情绪占领大脑,她居然觉得就这么跳下去也很好——他们都不在乎自己,那如果她死了呢?她死在这里,他们会后悔吗?会哭吗?
姜嘉宜情不自禁向护栏靠近几步,就在她一手摸到护栏上时,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向后拽了几步!
姜嘉宜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瞬,她悚然后退一步:她刚才在想什么?!
小鬼敏锐地回头,刚才乍然一线的奇异力量引起了它的警惕,它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任何异常。
小鬼催促姜嘉宜:“快上去。”
姜嘉宜拖着湿淋淋的身体再次向上爬。
她身后的雨幕里,亮起数百双闪着光的野兽眼睛,而她胸口的位置,闪着微弱的红光。
……
一辆SUV打着灯,在尤星越的指示下开往城郊。
7座的SUV,姜家老两口和姜嘉姝没有跟过来,姜衡和姜嘉宜的父母和徐淙都来了。
用来寻人的线只有在刚成型时才会展现在众人面前,线一旦稳定,尤星越就会降低线的力量,保持在普通人看不见的程度。
只有线的两头,才会比较清楚鲜明。
姜衡开着车,尤星越坐在副驾驶,玉佛躺在他手心,指引着姜嘉宜的方向。
说来好笑,姜嘉宜的亲生父母就在后座,尤星越却需要借一枚带了十几年的玉佛来指路。
徐淙看着车辆前进的方向,有心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尤星越示意姜衡继续往前开:“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姜衡也紧张道:“这里有特殊之处吗?”
完了完了,嘉宜能不能等到他们?
大雨地滑,一辆SUV上坐着好几个人,姜衡内心急得沸腾,却又不敢开快。
徐淙低声道:“附近有一个乱葬岗。您知道,乱葬岗容易滋生阴煞,故而是博云观重点观察的地方,这么多年了,从没有出过问题。”
尤星越道:“厉鬼的尸骨可能在乱葬岗。”
徐淙道:“可是这乱葬岗距今百多年,建国后便一直荒废,没有任何阴煞气。”
尤星越道:“是啊,乱葬岗本应该聚集孤魂野鬼,怨气积聚下形成阴煞,那么到底什么情况下,一个乱葬岗竟然连一丝怨气都找不到呢?”
徐淙背后渐渐渗出冷汗。
尤星越道:“那自然是因为,有一个最强的厉鬼吞噬了乱葬岗内所有怨气。”
厉鬼的尸骨在乱葬岗内,厉鬼却纠缠上姜家大儿子,从姜家大儿子的交代来看,他们也没来过这片地方。
厉鬼执念深重,但不分青红皂白的也少见。
哪怕是李大律师那个死鬼前夫,作恶也是直奔李凭玉去的。
SUV颠簸一下,终于驶上小山坡。
兰茵坐在窗边,她落下窗子,灵力将雨丝挡在外面:“这里聚了很多的妖怪。”
小妖们太多了,它们还不会很好的收敛妖气,导致空气里堆积着张牙舞爪的妖气,让厉鬼本来就隐蔽的阴气更加踪迹难寻。
“来了好多凡人,一定是来找那个女孩的。”
“还有个妖怪,啊啊!妖怪看到我们了!”
“不要怕,现在没有大妖管我们,这里这么多妖怪,她一个能把我们怎么样?”
“嘻嘻嘻,好鲜美的人肉。”
开车的姜衡双腿颤抖,车灯找过去,一片绿油油黄灿灿的眼睛:“这些野生动物……都是妖怪?”
尤星越道:“不用管他们,直接开上去。”
姜衡心一横,踩住油门,驶入乱葬岗。
这片乱葬岗早就被清理过,因为曾经丢弃了太多的尸体,野草树木长得格外旺盛,如同徐淙所说,乱葬岗在玄学上很“干净”,阴气不重,连个游魂都看不见。
尤星越推开门,撑起一把黑色的伞。
小妖们凑在一起说话:
“下来了下来了!他好香!”
“他是最香的,我想咬他一口。”
这里没有外人,尤星越攥起右手,向手帕中的玉佛灌入力量,红线立刻显形,在大雨中清晰可见!
尤星越攥着线,和兰茵拨开乱草,在一棵槐树下找到了姜嘉宜!
姜嘉宜手背和脸颊上都有被树枝挂上的痕迹,双手在湿润的地上刨土,指甲里都是泥土,她已经挖出了一个坑,正从里面拿一块破烂的棉布。
“嘉宜!”
姜培和他的妻子提心吊胆了一路,见到姜嘉宜表情一喜,就要跑过去。
“别过去!”
徐淙一把拦住他们!
徐淙死死盯着姜嘉宜失去焦距的眼睛,和槐树下阴沉沉的死气:“都不要过去!”
呼唤声似乎拉回了姜嘉宜的神智,她的眼神短暂清明了些许,微微偏过头,右肩上却爬出一个包裹着阴气的婴儿鬼。
厉鬼张嘴,发出尖利的呼啸。
一时间,乱葬岗处的雨落得更急,乌云聚集在上空,将阳光挡得一丝不漏,槐树沙沙作响。
兰茵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样浓重的凶煞之气,简直是大凶之地孕育出来的极阴之物,兰茵纵然修为稳固,但此刻就是两个戚知雨在这里,凭借刀兵的煞气也压不住这股阴气!
所有人类全都捂着耳朵弯下腰,姜嘉宜父母的耳孔中甚至流出了鲜血!
小妖怪们扛不住这样的阴气,四散奔逃,躲到更远些的地方:“鬼吃人啦!”
躲在暗中能化成人形的妖怪退避三舍——颖江市什么时候出了这样厉害的鬼物?!
尤星越瞳孔一缩——这厉鬼到底在阳间徘徊了多少年,竟然能强到这个地步?!
他扔掉伞,十指在身前交叉,千丝万缕红线挡住了鬼啸,只是声音难以被完全屏蔽,几个人类还是受到了冲击。
兰茵紧紧皱起眉,挥出一道灵力,艰难护住了几个人。
徐淙忍着口齿间的血腥气,当机立断:“都回车里,不要添乱!”
说着搀扶着几个人上了车。
兰茵有心帮忙,又不得不顾忌这几个凡人,只好一边守着车,一边焦急地关注尤星越。
越看越心惊胆战。
这只厉鬼在阳世少说徘徊了三四百年,吃掉了乱葬岗内所有的怨气,绝对称得上鬼王!
厉鬼从咯咯笑了两声,从姜嘉宜的肩上升起,它全身裹在阴气里,此刻撤下阴气,竟然是个浑身青色的婴儿模样。
“你有真本事,我不跟你打。”
厉鬼的声调里带着天真的笑意:“这样好了,我不杀你们,只要把这个女孩让给我,我就放过姜家人,好不好?”
它死时是个婴儿,又经历了人类和妖怪混战的年代,吃了几百年的怨气,已经是个怪物级别的厉鬼了:“多划算呀。”
厉鬼抱住姜嘉宜的脖子:“我喜欢她呀。”
尤星越摘下眼镜,随手放在口袋里,他站在雨水里,身上没一会儿就湿透了。
“喜欢?”尤星越笑了下,“厉鬼的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放了她,我会安葬你的尸骨,将你的牌位请回家供奉,还可以让博云观给你办三天三夜的法事,不比你做个孤魂野鬼更好?”
鬼当然有喜欢,但是对于执念深重的厉鬼,比起呵护心爱之人,他们更愿意弄死对方。
厉鬼比妖怪要难处理,因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打散对方的魂魄……所以时无宴才会特意给他魂铃。
而厉鬼中夭折的婴鬼最棘手,他们死前并没有形成思想,逻辑混乱,难以沟通。
尤星越摸到口袋里的手摇铃。
魂铃似乎是活的,感受到尤星越淋雨后温度较低的手心,立刻依恋地依偎过去。
厉鬼冲尤星越露出牙齿——它虽然是婴儿的外貌,却长了一口用于撕咬尸体的尖牙。
“想得美!她是我的朋友!”
厉鬼重新裹起阴气,鲜红的口齿张开,鬼啸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孤魂野鬼的哀嚎声——
古来死在这乱葬岗中的孤魂野鬼从阴气中挣脱,扑向尤星越!
槐树垂下枝条,游动着试图捆住尤星越的四肢。
尤星越看不太清楚,他将灵力运转到眼睛处,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他站在原地,指尖动了动。
暴雨和鬼哭声中,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
所有的鬼魂在铃声下骤然怔住。
嗤——
破空声和铃声响成一片,响声穿行,红线也在穿行。鬼魂狰狞的脸露出茫然,只感觉饥饿疲惫的魂魄被拉扯,反应过来时天上地下已经被红线封得无处可逃。
叮铃铃——
红线上悬着数百个金色的手摇铃,随着红线晃动,被阴气撞得脆响不停。
尤星越指腹压在红线上,手摇铃轻轻响了一声。
它确实会懂他。
厉鬼口中的尖啸停止,它捂住耳朵,浑身发青,身体上的血色急速褪去,变成了死去时的模样:“不要响了!不要响了!”
厉鬼冲向红线,露出尖牙凶狠地咬住线笼。
咔嚓——
它竟然真的啃断了一根线,一头撞在红线上,魂魄龟裂竟然还不停止,尖利的爪子和牙齿扯断了好几根线。
魂铃越响越急促,厉鬼的魂魄逐渐无法保持。随着厉鬼的委顿,姜嘉宜的状态也随之下滑,原本抱着棉布的姜嘉宜已经靠着槐树昏了过去。
兰茵声音发颤:“老板……”
再这样下去,嘉宜一定比厉鬼先死。
尤星越只感觉姜嘉宜很久没动,他脸色微变,撤下了魂铃。
数百个魂铃归于一体,乖乖落在他手心。
啪的一声。
厉鬼的身影完全消失,铺天盖地的阴气笼罩住整个乱葬岗。
气温急速下降,空气里结了一块块的冰花。
厉鬼在尤星越身后显形,伸出爪子抓向尤星越。
而另一边姜嘉宜抱着破布,一个声音蛊惑着姜嘉宜:“跑起来!”
“他们来杀你了。”
“你看,你爸爸妈妈都不在。”
姜嘉宜慢慢睁开眼睛,她的理智已经完全被占据,怀里的棉布包裹着厉鬼的尸骨,指引着姜嘉宜向前走。
厉鬼小声说:“他们不在乎你,因为他们要养姜嘉姝了。”
“你来找我吧,我会陪你玩的,我只陪姜嘉宜玩。”
兰茵和尤星越却清楚地看见,那根本不是小路,而是悬崖!
山坡底下都是石头,如果摔下去……
尤星越攥紧手里的玉佛,反手打开厉鬼的爪子,用红线拉住了姜嘉宜。
厉鬼和尤星越的距离太近,又纠缠得太紧,尤星越一时竟然腾不出手帮兰茵。
厉鬼知道自己绝不是尤星越的对手,随即打散自己的魂魄,散入阴气之中。
尤星越被迫和对方玩捉迷藏,厉鬼躲藏时,只会阴气不断攻击尤星越,被红线一一挡回去,但总有漏掉的攻击。
兰茵扑过去抱住姜嘉宜,姜嘉宜力气奇大,兰茵紧紧抱住她。
兰茵摸着姜嘉宜的脸,她知道姜嘉宜的魂魄其实没有完全清醒,沉睡在躯壳里的某个地方。
或许是逃避或许是心灰意冷,姜嘉宜迟迟不愿意清醒过来,可是如果这副身体从山上跳下去,姜嘉宜一定会死。
兰茵抱着姜嘉宜,迅速掐手印驱逐姜嘉宜身上的阴气:“姜嘉宜!”
“姜嘉宜醒一醒!”
厉鬼的尸骨道:“她不能信,她是妖怪,她从头到尾都在对你撒谎。”
“是姜嘉姝找她来的,如果不是姜嘉姝,她根本不会想要帮你。你好惨呀姜嘉宜。”
兰茵一把丢开厉鬼的尸骨,她化出了原形,一边为姜嘉宜抵挡着无处不在的阴气,一边紧紧依偎着姜嘉宜,哽咽道:“可我不认识什么姜嘉姝。”
阴气和雨水侵蚀着兰茵的本体,她又狼狈又虚弱,此刻终于不像春山花鸟图了。
“兰茵只认识姜嘉宜。”
那一日尤星越的话仿佛有又一次响在耳边,兰茵道:“因为对兰茵而言,姜嘉宜就是姜嘉宜。”
“姜嘉宜对我意义非凡。”
姜嘉宜眼珠动了动,她仿佛从一个黑沉的漫长梦境中醒过来,刚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姜嘉宜垂在身侧的手抓住了画卷,在脑子彻底清醒后,她意识到了护着身体的画卷是兰茵。
春山花鸟图。
但不是博物馆的图。
原来……
原来追出博物馆,问一句“仿品”是因为这个,
她慢慢地蜷缩起来,试图将画卷护在怀里:“我也只认识兰茵姐姐。”
啪嗒。
一根红线击中某个方向,传出厉鬼尖利的小孩叫声。阴气渐渐散去,厉鬼掉在地上,被红线结结实实地封印住。
厉鬼落地后,化成一个破碎的陶土人,碎裂处是尤星越用线击破的。
尤星越垂下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肩上有厉鬼留下的伤痕,阴气让他感觉格外冷。
尤星越缓了缓,走向姜嘉宜。
姜嘉宜发起了高热,昏迷中蜷缩着身体,不让雨水落在兰茵本体上,两个疲惫的灵魂互相依偎着。
尤星越弯腰抱起姜嘉宜,一手托着姜嘉宜的身体,另一手捡起了陶土人。
蛰伏在草丛树木里的妖怪们蠢蠢欲动,器灵重伤沉睡,这个人类看上去也没有讨到好处。
这些不安分的妖怪开始觊觎器灵和人类鲜美的灵力。
尤星越眼睛微垂,视线扫过去:“如果想死,尽管出来试试。”
一根红线蓦地射向一个位置,击中一只蛊雕的翅膀,带起一蓬鲜血,击落了几片羽毛。
蛊雕,头生角,声如婴儿,好食人。
蛊雕痛叫一声掉在地上,他不敢放肆,翅膀和脚爪并用,嗖嗖爬进了草丛:娘诶,吓死雕了。
原本还觊觎着灵力的小妖们立刻作鸟兽散,有几个尘土化成的小妖一边跑一边喊:
“大妖怪!大妖怪还在!”
“快跑呀!”
“打妖怪啦!”
尤星越轻轻喘了口气,睫毛被雨水打得潮湿,视线好像泡在水里。
明明这么累,他还是被这帮气氛组小妖逗笑了。
乱葬岗上的阴气完全散去。
成功了吗?
SUV车门打开,徐淙赶紧拿着伞走出去。
尤星越脸色被雨水和寒意冲得冷白,他一手抱着姜嘉宜,一手撑着伞,黑伞向姜嘉宜的方向倾斜,他却有半边身体在外淋雨。
尤星越对徐淙微微点头:“先上车。”
徐淙这才醒过神,慌张接过姜嘉宜,刚刚拉开车门要请尤星越先进去,周围忽然响起铃声。
尤星越感觉口袋里的魂铃不断震动,他冷得都有点发木了,迟钝地抬起头,只感觉兜头罩下一层衣裳,立刻隔绝了寒意和雨水,尤星越身上的雨水全部蒸发。
嗅觉先于所有感官认出了衣服的主人——是时无宴。
不是在妖界吗?
尤星越被时无宴用外袍拢了个彻底,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身上一紧,茫然地问:“怎么回来了?”
尤星越感觉到时无宴胸膛下的心跳,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出奇地心安起来。
时无宴轻声道:“魂铃摇得很急,我很担心。”
妖界和人间不在同一空间,进出只能缩地成寸,不能随意跨越空间。他将手头的事交给程明浅,匆匆离开妖界,却还是来得太迟了。
看他浑身湿透站在雨幕中,抱着孩子和器灵,一把伞撑起了没有雨水的空间,肩背撑起了所有人的希望。
尤星越掀开衣服,仰头对时无宴笑,他头发被压软趴趴地搭在额间,眉睫深深:“别这样,我姑且也算是天师……说起来很中二,但是,还是要用看待强者的目光来看我比较好。”
时无宴看着尤星越灿若寒星的眼睛,他想:此后,不需要星越再教他何为情爱了。
他已经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