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树下那几人还没离开。
王老太满脸幸灾乐祸,“依我看吶,那楚大丫头可邪乎得很,大江两口子为人厚道,可没少做好事,反倒是那大丫头经常做一些啼笑是非的蠢事。”
“可就是这样,大江两口子还是无缘无故就没了。”
“你们就不觉得这当中很诡异么?”
王老太年岁不小,苍老的面容像极了树皮,皱皱巴巴的,一双三角眼此刻闪着莫名的光,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柳老太看了面面相觑的几人,又回想起孤身一人的楚宛宁,心下不忍:“王桂花,宁丫头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往她身上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大江两口子是出了意外才没的,同宁丫头又有什么干系?”
“宁丫头失去双亲已经够苦了,我可警告你,这种话不要给宁丫头听见,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她厉声警告道。
王老太撇了撇嘴,神色有些不满。
要不是柳老太有个聪慧的秀才孙子,她们几个也犯不着处处捧着她。
对了!
柳秀才。
差点忘了这个关键人物。
王老太眼睛发着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柳姐姐,前两天我可见着你家小俊从书院回来,只是半路被人拦下了”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道被谁拦下了?”
一双刻薄的三角眼精准的落在柳老太的脸上。
坐在一旁的秦婶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王婶是说的这事,正巧这事我还是那什么对,就叫做目击证人。”
秦婶子当日正好出门,没想到竟被她撞到了这件事。
“柳秀才刚回到村里就被拦下了,啧啧啧,宁丫头那双眼眼珠子恨不得直接粘到柳秀才身上,你们是没瞧见,那画面不堪入目啊!”
“还有那些孩子嘴里唱的歌,要换做是我,早就羞愤得跑走了,偏偏宁丫头一门心思都放在柳秀才身上,怎么着也不舍得离开。”
顿了一下,她忽然转过身,恶趣味地道,“柳婶子,你一向喜欢宁丫头,怎么也没想过成人之美呢?”
果然下一秒,柳老太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这年头,一个穷苦家庭培养出一个秀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孙子柳明俊是柳家的骄傲,更是她的骄傲!
柳老太这辈子待人和善,可唯独在孙子的事情上,从来没有退让过半步。
楚家的宁丫头纠缠柳明俊,这个消息早就在村子里传遍了,没少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谈,甚至就连柳家,也没少因此事被大家笑话。
原先她觉得楚宛宁失了双亲,对她是有几分疼惜,可一旦触及到孙子,柳老太对她的疼惜也就消了将近大半。
秦婶子是个嘴碎的,村里谁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几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凡事经过她嘴一张,立马就变了味。
本来楚宛宁才丧父丧母不久,纠缠柳秀才的事又被大肆渲染,她在村里的名声越发差劲了!
柳秀才才学渊博,又长得俊,可是这方圆十里姑娘们的头号丈夫首选。
楚宛宁长得丑,但是想得美呀,偏偏还臭不要脸的惦记上了村里最有前途的柳秀才。
这一下子,对楚宛宁看不上眼的人可就太多了!
秦婶子一心想把自家外甥女介绍给柳老太,可没成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肥胖如牛的楚宛宁追着村里最有前途的柳明俊跑,她怎么可能忍得了?
“要说大江两口子还在的时候,这宁丫头也不至于这么犯傻,怎么父母刚去,她就迫不及待追着柳秀才跑了?”
她提的话头很快引起了几人的兴趣,纷纷附和道。
“是啊,大江两口子先前对这个女儿可是真的好,待她如珠如宝,可招了村里不少人的眼,大家可没少背地里取笑大江两口子有多傻。”
“大江两口子这些年的好名声,可都被他这个‘好’女儿给败得一干二净了!”
“柳秀才是什么人?那也是宁丫头能肖想的?她可真是敢想啊!”
“这不就是应承了那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错没错!”
“长得又胖又丑,怎么就敢肖想不该想的人?”
柳老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楚宛宁千方百计缠着的人是自家孙子!
而她也的确对此事有所不喜!
要不是自己极力在柳家压下此事,只怕自家儿媳妇柳明俊的亲娘早就找上楚家讨公道了。
柳老太叹了一口气,干脆站起身,看着不远处往下流淌的河水,她面色隐约有丝不忍心,“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下一秒她径直朝着楚宛宁落水的地点走去。
秦婶子撇了撇嘴道,“柳婶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对那丫头那么照顾!”
另一人赶紧用手肘碰了一下她,提醒道:“你小点声吧,大江两口子平日对村里人可不薄,有什么好事也从来没有忘记咱们。”
“如今他们两口子没了,家里就剩楚宛宁姐弟,柳婶同岚娘关系好,对他们照顾一二,这也挺正常的嘛。”
她也深知秦婶子的性子,也不再扯别的,直接站起身,“得了,我也去看看宁丫头,也不知这丫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去河边,难道真的要寻死?”
“是呀,我也去看一眼,宁丫头怎么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总不能让一条人命白白没了不是?”
“嫂子说得不错,我也去瞧瞧。”
秦婶子看着那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暗暗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都是一群假惺惺的,还不都是见柳家老婆子过去了,她们才跟着过去的”
想到柳老太对楚宛宁两姐弟的照顾,想了想,还是跟着站起身。
她冲着前方的人大声喊道:“你们等等我,我也去”
**
深山老林之中。
一男子驾着马车正在飞快奔驰,神色冷峻,像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隐约能听见身后不断传来追赶的声音。
“追,上头有令,生死勿论!”
“是!”追赶的人速度貌似更快了几分。
驾车的男子身上负伤,由于长时间的飞速驾车令他有些脱力,赶车的速度逐渐变得缓慢,“爷,他们快追上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马车内传来一道极其虚弱的嗓音,“他们的目标是我,兵分两路。”声音低沉暗哑,令人痴迷。
驾车男子神色一凛,下意识拒绝了这个提议,“爷不可!”
他如何能让自家爷陷入险境当中。
气氛僵滞了半响,马车内又传出一道声音。
这回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命令。
“前面后侧就是一处悬崖峭壁,周围到处都是灌木丛,是一处绝佳的躲藏地点,你到那里砍断车梁,自己驾马继续往前走。”
两人的目标太大了,尤其是拖着一辆相当起眼的马车。
驾车男子习惯听从主子的命令,眼下虽然心有不愿,但又不能违抗主子,只好抿着唇,“是。”
他也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
马车内许久才传来一道轻微的“嗯”。
俨然里边的人伤势也不轻。
前方路口,驾车男子按照主子的命令,把人扶下马车,随即抽出身上携带的刀刃,一把砍断了车梁。
马车瞬间解体。
男子轻松一跃跳上骏马,只隐忍地留下句,“爷,您一定要等我。”
下一瞬消失在老林当中。
他一定要尽快赶到镇上跟同伴汇合,再带着人回来救主子。
马车内的华服男子在掉进悬崖之前,先一步冲出车厢,手臂抓住两侧的枝干,用尽剩余的气力,一下子掉在茂密的灌木丛中。
身后追赶的黑衣人驾车到此处,顿时停下脚步。
“老大,悬崖下发现一辆马车,俨然是刚才咱们追踪的那辆。”
领头黑衣人抿了抿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我找!”
“是!”
众人纷纷往悬崖底下追去。
身侧茂密的灌木丛忽然动了动,下一瞬又恢复如常。
**
河边。
大家原先听见楚宛宁落水,这才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赶。
没想到当众人赶到时,却发现河里的确有人,只不过压根就不是楚宛宁,而是隔壁村的二赖子。
他是隔壁村一位年岁不小的老光棍,因着平日行事,在附近十里内的名声都不太好听!
他们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村长也想不通。
他刚收到风声,生怕楚宛宁丢了性命,这才赶紧让人喊了村里给人瞧病的赤脚大夫赶过来。
没想到落水的不是楚家大丫头,而是隔壁村的二赖子。
此时的二赖子已经晕了过去。
村长原不想多管闲事的,只是这总归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摆摆手,便让两个水性比较好的汉子,把二赖子从水里拖了上来。
“陈大夫,您给看看要不要紧?”
这年头,村里的赤脚大夫也就这么一个,除了村长,大夫是最受村里人尊重的。
陈大夫摸了摸自己特意蓄的长胡须,捻了捻,才慢条斯理地走上去,“走开,让老头子瞧一眼。”
他蹲下身,抬手把在二赖子的脉搏处。
眉头由一开始的闲散到最后拧成一团。
这情况有些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