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梅在妹妹家美美饱餐了一顿,面色是越发的红润。
有这手艺的也只有许家老幺,想当初她头一次吃到许老幺的饭菜是就觉得好,回去就拎着自家姑娘好好学做菜,结果发现这东西还是要点天赋在里头,硬逼也逼不来。
桌上有刘香梅爱吃的猪蹄儿冬笋,她欢喜的很,想要夸禾哥儿两句,可碍在许韶春不住的往她碗里夹菜,便也只得把话憋回了嘴里。
下午些时候刘香梅就回去了,初几头里说闲也闲,说忙也是忙,刘香兰没多留人,说过些日子去城里赶集的时候再到姐姐家里坐坐。
张放远先前的几日忙着做小生意,早出晚归的,村里人还没怎么察觉,这日卖完了猪肉回来,吆着马板车回村,一路上都有人瞧见了。他倒是没顾村里的人停下来瞧他,径直回了家。
他把这几日挣下的钱全部装的了床底下的罐子里,抱出来时发出哗哗哗的声音,听的人心安。尽数倒出来堆了一小桌子,其实看着多,实际上也就几千钱,其实去钱庄换成整钱要方便许多,但是做生意需要找零补钱,手头上还是要有足够多的散钱才成。
数了数,有四千钱的模样。
买毛猪花了两千四百六钱,毛猪宰杀后除却内脏和猪头出肉率大概在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五,这回买的猪不错,出肉率有百分之八十的样子,几天折腾忙碌,赚了一千多钱,他还是挺满意的。
若是长此以往,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自己当的银镯子赎回来了,但现在不是时候,他要买猪去卖,手上要有足够的钱周转。
收拾好钱,他在院子里卸下了板车,又给马喂了许多草,提着在城里买的一点小吃食和一些平日里能用得上的东西去他四伯家里蹭饭。
“好卖不?”
“还成,我歇一日就又去看猪。”张放远吃着他四伯娘临时炒的菜,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心思全扑在摊子上了:“我已经在铺子边上挂了牌了,有猪的人家可以联系我。”
张世诚坐在门槛边的椅子上,今儿家里出门去走了亲戚回来,早已经吃过饭了,他就陪着张放远吃。看着侄儿大口刨着饭,他也舒坦的伸直了腿靠在椅子上,同他打听说谈了肉市的行情。
何氏跟晓茂则在卧房里拆看着张放远拿过来的东西,有一包干果仁儿,是给小孩子当零嘴的,不用他娘说,自己便笑呵呵的把东西收到了自己怀里。
接着又看见几大包盐和酱,何氏欢喜的不得了:“你堂哥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知道挑实用东西买,不过买这般多,还给你爹又打了一壶酒,还是大手大脚的毛病改不了。 ”
“诶,这是什么?”晓茂听着她娘笑嗔,正想回他娘的话,却在包袱的最里头看见了个小木盒子。
他疑惑的取出来打开,瞧着长长的小木盒子里安然躺着一根对叠着的发带。
墨绿色丝质发带入手细滑,触感温良,上头绣着金色荷花图案,伴有祥云纹,十分的漂亮。若是在春时捆头发,定然好看的很。
“娘,好漂亮的发带!”
晓茂忍不住呼出了声音:“堂哥怎么这么会挑选东西!”
倒是何氏微微蹙起了眉毛,接过了发带看了看,这发带虽然好,但是颜色有些偏暗,不似是晓茂这个年纪会带的。
虽看着自家小哥儿喜欢,她还是道:“这许是你堂哥要送人的。”
晓茂略微有点失望,不过还是懂事道:“那我拿去还给堂哥,他已经给我买了果干儿,这丝带看起来也不便宜。”
何氏笑着点点头,揉了揉小哥儿的头发。
张放远酒饱饭足,又把该交待的跟他四伯也交待了,这就有些想溜,正要开口,晓茂先跑了出来:“阿远堂哥,这是不是你要送人的?”
闻声张世诚也把眼睛看向了自家小哥儿,瞧见晓茂手里的盒子,张放远疏忽脸一红,他赶忙过去接过:“啊.......是。哎呀,我这记性,方才回来肚子饿了忙忙慌慌就过来了,竟然忘了把东西取出来。”
晓茂见东西真是要送别人的,也未有不高兴,反而道:“很漂亮噢,堂哥要送给谁的。”
张放远挠了挠后脑勺,在他四伯一家三口的打趣的眼神中有点手足无措,只顾着自己傻笑,将东西小心揣到了胸口前:“我还有事,先回了啊。”
几人也没留他,看着高大的身影出了门,皆是笑着摇了摇头。
张世诚从椅子上起来:“这小子,可算是开了些窍。”
何氏笑着摸晓茂的头:“茂哥儿,想来要不了多久你该要有堂嫂了。”
张放远出了张世诚家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目标明确却又状似漫无目的在村里闲逛了一圈,只愁着若是要送礼的人在家里的话怎么才能把人叫出来。
然则他去许家屋后晃了一圈,并没有瞧见许禾在家里,倒是遇见些村民,拉着他攀谈,他没什么耐心,几句打发了去。
“禾哥儿,新年忙着吧。”
“嗯。”
“过年这阵子确实忙,不是走这处就是走那处,都没常见着你了。”
许禾正在地里拔萝卜,听见喋喋不休的人,直言道:“你有什么要拿给我二姐的?”
男子闻言还有点不好意思,取出了要送的东西,显然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业务还不太熟练。许禾看男子虽然不大好意思,但还是打听清楚了的,知道给他跑路费,便还是把自己的那套规矩给他说了一遍,男子连连点头。
许禾微微叹了口气,今儿听他娘的意思是看重了费家,过了这阵子他也不要给这些人跑路了,没得到时候这些人空欢喜一场。
“那、那谢谢你啊,你继续忙......”
许禾眼皮都懒得抬:“你回吧,不必同我说这些。”
男子悻悻的离开,转身低着头差点撞在前来的张放远身上,吓的男子咽了口唾沫,提心吊胆的撒腿跑开了去。跑远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大跨着步子过去的屠户,心想就连屠户都打着许韶春的主意了,那自己还有希望个屁。
张放远看着在地里埋头拔萝卜的小哥儿喜滋滋的,他没张口打扰人,而是蹲在田埂上头,就那么守着。
许禾一口气拔够了今晚上做猪食的萝卜,准备要装背篓里背回去时,觉得头顶像蹲了条超级大的哈巴狗一样,让他心里惴惴的,一抬头,就见着张放远裂开嘴露出了犬牙冲他在笑。
他吓了一跳:“你蹲这儿干嘛啊!”
“蹲你呗。”
许禾抿了抿唇,倒也未生气:“你又有什么事?”
张放远没继续插科打诨,讨好、殷勤又试探性的把揣在胸口前的东西掏了出来,在田埂上把盒子递过去。
许禾眉心一动,看张放远露出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怔。眼前的盒子,是一个木质纹花盒,光是瞧着盒子也觉盒中之物不会差。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认真的注视过别人代为转送的东西了,每次都是原封不动的拿去给他二姐,没想到........
可又有什么好没想到的呢,他二姐是村花儿,现在张放远改邪归正了,又有正经事儿做,连他姨母都瞧的中,自然是有条件去争取一下他姐姐的。
自己怎的就多管闲事,忽然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来呢,便是以前看着二姐堆的跟小山包一样的礼品,他也不曾抬一下眼皮的啊。
哦,对了,他二姐要跟费家定亲,到时候张放远要空手而归了。他这是在替他惋惜吧,毕竟这大块头人其实挺好的,就像是山上的刺猬一样,外头长着刺,很唬人,其实内里的肉可软了,对他也多有照顾。
多有照顾.......是因为姐姐吗?就像他表哥陈四说的,张放远对他热络,带他去看病,买糖葫芦,陪他挖笋.......套近乎吗?
可是他与自己一道的时候,几乎没有提起过姐姐啊,要不然他也不会同他走近.......可他也记得,当初张放远到家里来宰猪的时候,确实是有在窗口看他二姐来着.......
许禾一番挣扎,发觉自己总归还是感激他的。不管是不是为着他姐姐才接近自己,张放远这样的人,他也是希望他心想事成,能过得好的。
他扯了个看起来还算轻松的表情,接了过来:“别以为我们熟就不收你跑路费,我可不差你钱了,一样得给。”
张放远见他很理所当然的收下东西,并未有任何推诿,原本还挺高兴,听其一言,心下又不愉了:“不是吧。”
许禾也酸溜溜的:“礼物都送的起,给我点跑路费就不行了,你怎么这么抠。”
“这不是抠不抠的问题,你想要多少钱,开口我给你就是了。可自己收礼还要人跑路费不合适吧?”
许禾手一僵,微微错愕,一下子还没理解到张放远的意思,好一会儿才理清楚。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眼盒子,又抬头看了张放远一眼,难得结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你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张放远有点不自然道:“我在城里看到觉得还成,随手买的。”
许禾几次微张嘴,却也没说出话来,他没打开盒子,看着张放远:“做什么要送我东西?”
张放远被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子看得脸一红,唰的站了起来,在本就站的低许禾身前变得老高:“村里我也没有别人能送的,你、你赶紧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许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回家再看,拔了萝卜手脏。”
“噢。”张放远心跳的很快,他不敢和许禾对视,干咳道:“那你早点忙完了回家吧,我还有事忙,回了。”
言罢,张放远跟做了贼一样,修长有力的腿一拔,赶紧就窜走了。
许禾看着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田埂尽头才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他手里小心握着盒子,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却生怕把盒子捏碎了一般,一时间放在手里紧也不是,松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