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和南瓜还在锅里焖着。
言祈和叶扬先端了凉面出来,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吃。
叶扬顺手一按遥控,电视机屏幕闪了闪,出现的画面是科技频道——电视平时都是言哲在看, 他每天早晚收看这个频道, 关注最新的科研成果。
现在正在播放每晚六点播出的科普类节目, 言祈看清电视机里坐在沙发上的嘉宾,筷子一顿:“戴教授?”
叶扬嗯一声:“是他。”
白大研究院作为信息素科研领域的尖端机构,每个项目获得进展都会在地方电视台进行跟踪报道,这次Alpha易感期药物的实验告一段落, 戴教授也收到科技频道的邀请,请他到电视台做节目嘉宾, 分享研究成果。
言祈听了一会儿,忽然拿来遥控换到其他台。
他现在看见戴教授,就想起萤火虫实验的事,眼不见为净。
“怎么了。”叶扬问。
言祈低头拨了口面条:“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做标记的吗。”
言哲是Beta, 苏予玫是Omega, 叶扬还真想不到BO能怎么标记:“怎么做?”
言祈把玻璃碗一放, 从底下抽屉拿出根荧光笔:“用这个, 画在腺体上。”
“还能这样。”
言祈手指转了转笔,问他:“想标记我吗。”
“当然想。”叶扬把笔接过去, 坐到言祈背后“给你画个什么图案?”
“萤火虫?”
“……”
叶扬探头看他:“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个生我气?”
言祈嗯了声:“我爸妈是Beta和Omega,也没妨碍他们走到一起。”
“我喜欢你和性别没有关系, 做那种傻事没意义。”
叶扬摸了摸鼻子:“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吗。”
言祈回头挠他下巴:“以后长点记性。”
叶扬轻轻咬他手指头:“南瓜应该熟了, 我去看看。”
前些天忙实验, 昨天一结束, 叶扬就赶过来, 又一整夜加一个白天都没睡,晚饭吃个半饱,已经困得撑不住。
言祈看叶扬眼皮打架,主动承包洗碗工作,让他先去睡一会儿。
确实只是一会儿。
今天是七夕,叶扬不想晚上留言祈一个人清醒着过。
他洗过澡,定好闹钟才去睡,但因为实在太累了,闹钟响起也没听见。
最后还是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什么压在自己腰上,想翻身翻不过去,才困倦地睁开只眼。
就见床头暖黄的夜灯里,言祈还穿着昨晚那样单薄的衣服,长腿折在两边,一个跪坐的姿势。他自己的衣服被向上推起,露出胸膛和腹肌的线条。
叶扬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言祈嘴里咬着笔盖,冷白的手指握了支笔,正在自己身上画画。
“阿祈。”他忍不住笑“你这是什么爱好?”
言祈没抬头,睫毛动了动:“你睡得太死了,我无聊。”
“对不起,今天有点累。”叶扬猛地坐起身。
言祈刚刚画下去一笔,因为这突然的动作歪了一百八十度。
他皱了皱眉,还没发作,就被这人抱住,一口咬在了耳根上。
“……你不是累吗。”
叶扬贴着他太阳穴磨蹭,声音沙哑又温存:“现在不。”
笔盖和水笔都滚落到地上,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停在飘窗底下。
窗外响起了焰火升起的破空声。
青檐一带保留着很多传统习俗,每年的七夕夜,惯例会放焰火庆祝。
叶扬把言祈抱到飘窗上,飘窗上铺了一层绒毯,角落搁着一玻璃罐水果糖,是他们小时候爱吃的那种。
言祈捡出颗橘子味的,剥开塞进叶扬嘴里。
焰火升起又坠落,沉沦进黑夜深处。
*
为避免打扰居民休息,焰火燃放到十二点,就渐渐没了声息。
言祈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整个人趴在床上。
叶扬拿来药膏给他按摩腰背。
“阿祈,这次还很疼吗。”
言祈回过头,知道叶扬是在说信息素的事。
说来奇怪,两个Alpha,就算是情侣之间,适应彼此信息素的过程也很漫长。
他原本在ABO论坛看见的帖子里,Alpha之间信息素适应的过程从极度排斥的剧痛、到完全消除排斥性的无痛就是终点。
但他和叶扬的情况似乎比较特殊。
不知道是信息素强度都过于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这才第三次,言祈已经不觉得疼了。
甚至在激烈到一定程度时,信息素产生了对冲,像两股喷泉相对碰撞,喷涌、交融,一簇簇微小的焰火在身体里炸开。
他和叶扬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感受:“你们研究院以前有见过类似情况吗?”
“我看过的资料没有。”叶扬说“改天问一下戴教授。”
“嗯……”
叶扬手掌宽大温暖,手劲也拿捏得正好,言祈折腾累了,这会儿躺着躺着险些要睡过去。
然而他眼皮刚往下垂,后颈就被叼了一下。
“嗯?”言祈转头。
叶扬又在他耳后咬:“再来一次?”
“我困了。”
言祈半推半就地回身去抱他,手指在叶扬优越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别折腾太久。”
*
言祈感冒了。
主要原因是七夕夜一整晚,卧室里都开着低温的空调,而他又大半时间都没有盖被子。
以往十多年几乎不生病的言祈,在和某人谈恋爱以后体质变得越来越奇怪,喝板蓝根竟然成了家常便饭。
他生病的时候本来脾气不好,看见某个说好“不折腾太久”却食言的罪魁祸首,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把这人泡的药喝完,又缩回被窝里,一睡一整个白天。
一直到傍晚,苏予玫炖了汤,叶扬给他端进来一碗放在床头柜,又把杯子拿出去洗。
回来时,看见言祈还一动不动躺在被窝,叶扬有点担心,伸手去探他额头。
言祈才动了动,把他手打掉。
然后这人又去按开灯,发现言祈早就醒了,面无表情地睁着眼躺在枕头上,连个余光也不给他。
“阿祈。”叶扬抬手刮他脸“别生气了。”
言祈一声不吭,阖上眼帘。
叶扬拿他一向没什么办法,只好起身出去。
门打开时漏进一线光,随着门扇闭合,卧室重新陷入黑暗。
言祈在黑暗中睁着眼,放空一会儿,觉得困了,又不知不觉睡着。
再醒来,床头的时钟显示晚上九点半。
他这会儿精神好多了,但仍没什么力气,腹中空空地饿得难受。
言祈下床去客厅,看见言哲和苏予玫已经在洗漱准备睡觉,就转头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包速冻水饺。
等水烧开的空当,他随口问一句:“叶扬呢。”
苏予玫脸上贴着面膜,抬手指了指客房。
言祈“哦”了声。
苏予玫走进厨房,看见他烧水准备煮饺子:“一包够吃吗?”
“够。”
“你们俩就吃这么点?”
“我自己吃。”
“叶扬晚饭不是也没吃,你不煮他的啊?”
言祈揭锅盖的手一顿,又继续把锅盖放到一边,拿筷子把饺子拨下去:“他怎么也没吃。”
苏予玫瞧住儿子欲言又止,最后轻描淡写说:“让你们别玩那么疯,昨晚我和你爸就出去过个七夕,回来俩孩子全折腾感冒。”
“叶扬比你症状轻点,说没什么胃口,晚饭只扒拉两口就回屋睡了。”
听她这样说,言祈才意识到,昨晚他和叶扬在同一个空调房,折腾也是一块折腾。他这体质都感冒了,叶扬能好到哪里去。
下完这包,言祈又去多拿一包,全下进锅里。
然后请苏予玫替他去喊叶扬。
苏予玫正拍着脸上的精华液,动作一顿:“你自己怎么不去。”
言祈没应声。
“不是吧。”苏予玫从浴室里跟出来“你们俩小孩儿还闹脾气啊?”
她看看自己面无表情的儿子,乐了:“幼不幼稚,冷战呢?”
“跟妈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
言祈还是不吭声。
唉,到底是小孩子。
苏予玫好笑地去帮他敲客房的门:“叶扬,阿祈煮了饺子,你起来吃点。”
没半分钟,客房的门打开。
叶扬从房间出来,看见言祈身板笔直站在厨房里,正盯着锅里的饺子等它浮起来。
他走过去,言祈不说话,他也不说,打开碗柜洗两副碗筷和勺子,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言祈端了碗要出去,结果脚底一滑。
叶扬眼疾手快伸开胳膊把他接住,手很自然地搭在言祈腰上揉了揉:“还疼吗。”
他不说言祈还不觉得,一说真像有蚂蚁在上面咬。言祈索性不动了,有点无赖地就这么靠住他。
叶扬从他手里拿走碗放到灶台上,然后一弯腰,打横把言祈抱了起来。
这毕竟是在家里,苏予玫和言哲指不定就开门出来,言祈微微睁眼,抬手一敲叶扬肩头:“你干什么。”
“你不是腰疼吗,别动。”
叶扬踢开门,把他抱回床上去。
然后到厨房端了饺子进来。
等言祈吃完,他才把碗拿出去,吃自己的,然后收拾好厨房,回客房去睡。
刚刚躺上床,还没关灯,门又开了。
叶扬听见动静回头,看见言祈走进来,反锁了门。
然后自带一只枕头躺到他边上。
叶扬胳膊一伸,把人拽进怀里:“怎么过来了?”
“睡觉。”
“好吧。”叶扬按掉了灯“晚安,阿祈。”
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
“……你手放哪。”
“给你揉揉,不是疼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