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前, 言祈想了很多。
或者说从知道叶扬喜欢自己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这些事。
想太多的后果就是——言祈逐渐意识到，他对叶扬的感情也算不上清白。
在这方面他天生就更淡漠一些, 不缺爱, 也没想过怎样去爱人。
但言祈现在开始想了, 就会尽量做好。
所以才主动和叶扬提出一人一次，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让步。
但他没想到叶扬会拒绝。
这人平时什么都听他的，却在这会儿摇了摇头说：“那可能不行。”
言祈眼神微冷：“你什么意思。”
叶扬蹲在那儿看他一会儿，忽然贴过来, 额头挨着他额头：“阿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高兴疯了。”
“但有些东西……我现在给不了你。”
他们挨得很近，言祈稍稍抬头，就能望进叶扬眼睛里。
他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很真诚，言祈完全能感觉他的“高兴疯了”, 以及除此以外那点异常的情绪。
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言祈想不通：“为什么？”
叶扬默了默：“我不能说。”
“你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抱歉。”他却只是挨着他额头蹭了蹭。
“……”
“那你走吧。”
“生气了？”
“没有。”言祈抬手一推, 差点把叶扬推到地上。
他也没管, 站起来转身就走。
*
言祈和叶扬很少吵架。大部分时候, 他们的矛盾都可以靠拳头解决，但也有解决不了的时候, 譬如现在。
言祈性格本来强势，脾气算不上好。
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做不到惹他生气, 那点坏脾气就全分给了叶扬。
这人在微信上哄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回宿舍, 言祈还不想搭理他。
“阿祈。”
“祈哥。”
言祈在自习桌前写作业, 叶扬就搬了把椅子过来, 坐在旁边给他认错：“我错了, 别不理我。”
言祈停下笔：“你很吵。”
虽然是嫌弃，好歹肯搭理他了。
叶扬牵了牵嘴角，怕被言祈发现，又立刻压下去，再接再厉：“别气了。”
还不是你。
言祈更来气了：“你走。”
“我不走。”
言祈拿着作业本和笔站起身：“那我走。”
叶扬赶紧伸手去拉：“就这么烦我？”
听他这么问，言祈皱了下眉，没把他手甩开。
“上回不是说想听我唱歌，我现在给你唱，别生气了好吗。”
言祈想说“不好”，回头看见叶扬紧张的表情，张嘴却说出一句：“那你唱吧。”
然后冷着脸拿出手机录音。
因为想哄言祈开心，叶扬给他唱的也是首欢快的歌，唱到一半比了个递话筒的手势，递到言祈面前。
然后被无情地拍掉：“有病。”
“好好好，我有病。”叶扬看着他笑“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言祈抬手揉了揉眉心，睁眼看他：“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
叶扬的笑淡了些，但仍维持在脸上：“这个真的不能说。”
言祈淡淡瞥他一眼，点头：“你是真的出息了。”
虽然叶扬对他一贯纵容，但言祈也清楚，这个人不愿意说的事，再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不过他不说，言祈自己也能猜。
这种事情，排除心理层面的不愿意，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想到这，他忍不住皱眉：“你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听言祈这样问，叶扬明显愣了一愣，才开口：“你看我哪里像有问题。”
说着抬手摸了摸言祈头发：“别乱想，我没事。”
“你最好是。”言祈把他手打开，决定找个时间去医院咨询一下，有什么病是影响Alpha性生活的。
叶扬猜不到言祈的脑回路，看他表情稍微缓和了些，试探地问：“不生气了？”
言祈这会儿确实觉得没那么气了，但就这么放过叶扬，还是太便宜他，于是抬手一弹这人的额头：“我收回中午的话。”
叶扬一下午都被言祈晾着不搭理，这会儿往前一想，就知道是哪句：“……不在一起了？”
言祈点头：“除非你告诉我，到底什么原因。”
叶扬看他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我可以慢慢追，只要你不生气了就好。”
*
夏季运动会，开幕式。
全校学生在操场上列成方阵，黑压压一片人头，风一吹，被太阳烤过的青草气息混着汗湿的咸味。
“各位亲爱的老师、同学，本校第28届夏季运动会即将拉开帷幕，希望每一位同学都能秉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在本届运动会为班级取得优越的成绩……”
沈青和另外两个男生拿卡纸扇着风，缩进后勤处凉棚的阴影下。
“今天是真的晒啊，还好咱不用站大太阳底下。”
“没太阳也够热了，要不我们去学生会办公室吹会儿空调？”
“好主意，沈青你可真是个天才。”
“会长！我们去办公室吹空调吧？”
言祈手指转着笔，拿出把钥匙放在桌面：“去吧。”
“会长万岁！”一个男生拿了钥匙，飞快地跑了。
沈青凑过来：“会长你不去吗？呆在这多热啊。”
言祈看了眼手表：“不去。”
男50米射击项目十点二十检录，他现在去办公室来回可能错过。
沈青见另一个男生也走了，凉棚里就剩他和会长，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会长，我听说你上周在篮球场边亲了叶神一下，真的吗？”
言祈嗯一声，抬眼：“你想问什么。”
沈青眼前一亮，兴奋地搓了搓手：“你们俩？在一起了？”
“没有。”
“都亲上了还没有……”
言祈头也不抬：“你不想走可以留下来帮我把表格填了。”
沈青拔腿就跑：“没事了会长，我现在就走。”
沈青前脚刚出去，后脚就走进来个叶扬。
他手里拎了罐冰镇的汽水，往言祈脸侧一贴，俯下身问：“沈青刚才凑那么近和你说什么？”
言祈道：“问我们怎么还没在一起。”
叶扬：“……”
言祈还不忘记补刀：“你说怪谁。”
“怪我。”
言祈点点头：“知道就好。”
“阿祈。”叶扬站在旁边看他填了会表格，忽然出声“你上次说和我在一起——”
“是因为……喜欢我？”
言祈笔尖一顿，抬头：“你觉得呢。”
叶扬瞧着他冷淡的眉眼，手指一起拉环，打开汽水喝：“我不敢觉得。”
然后他主动转移了话题：“等会50米射击，我去看你。”
*
“请参加男子组50米射击的同学到临时靶场进行检录，请参加男子组50米射击的同学到临时靶场进行检录……”
十点二十分，开幕式结束后第一批项目开始检录。
言祈是第一组进行射击比赛的，检录完毕，先到临时靶场的3号射击位前检查设备，然后在体育组老师的监督下进行练习射击。
他在50米射击场地的消息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转眼就有一大圈学生把临时靶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摇着走方阵时举的彩旗嗷嗷叫。
“卧槽会长居然还会射击，我更爱他了！”
“今天也是为会长尖叫的一天，会长加油哇！”
言祈旁边的男生转过头：“你不是我们班的吗！你的集体荣誉感呢！”
那女生道：“可我也是学生会的啊。”
她继续摇旗呐喊：“会长永远的神！”
人群中哄笑声一片。
通知检录的广播现在已经结束，广播站还没收到各个班级上交的运动会稿件，正放着一首轻快的英文歌。
“Yeah we the word up on the streets
街头巷尾都是我们的八卦
They talk talk talk bout you and me
他们都在议论我们
Let’s start some rumors rumors
就让我们制造些绯闻吧
……”
言祈仔细擦拭好枪托，刚端起枪准备练习射击，余光便瞥见靶场线外的人群中，走进来一个醒目身影。
叶扬马上要去检录800米，这会儿已经换好衣服，黑色的工装背心外披了件校服外套。
周围同学看见他，都自动往旁边让开。
“let’s start some rumors
就让我们制造些绯闻吧
……”
这人一手插在口袋里，望着言祈笑了笑，也把食指和中指并拢比了个手i枪的手势，然后对准言祈轻轻一抬。
“I wanna start some rumors with you
我想和你传绯闻
……”
言祈牵了牵嘴角，闭上右眼。
瞄准，扣动扳机。
“——砰！”
正中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