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四合院。
万物寂静,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青年男人拿着手电筒, 冲了过来。
【嘭嘭嘭……】
“江队,醒醒,学校出大事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跟呼喊声,把小江惊醒。
小江习惯性地拉起被子,蒙头继续睡觉,过了几秒钟, 才反应过来, 深更半夜拍门叫人,说的大事, 总不能是有人请他去吃烤羊肉串吧。
小江猛地睁开双眼,双手用力搓脸,让自己变得清醒,随即开灯,一边穿衣服,一边询问道:“谁啊,出什么事了?”
屋外人见小江醒了,顿时大喜,高声道:“我,保卫处的小钱,江队,赶紧走着,你们学校着了,现在,厂领导多半已经知道,正往厂里赶呢。”
“着……着了,怎么着的?”小江大惊。
“点着了呗, 大雪天, 除了有人刻意放火,还能怎么着的,哎呀,先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快点出发吧,我翘班过来报信,晚上还要值夜班呢,”小钱在门外催促道。
不知怎的,小江一听到有人刻意放火,心里瞬间就闪现出棒梗的人头像。
不过,现在不是瞎想的时候,小江穿好衣服,跑出去开门,忽地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柜里,取出两包铁鹰香烟。
打开门,一阵寒风吹过, 小江不禁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掏出手里的烟,递给小钱。
拍了拍小钱的肩膀,小江感叹道:“咱们兄弟之间,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最近,刚好搞了些稀罕物,你也拿去尝尝鲜。”
小钱借着灯光,看了眼,也不催促小江了,呲牙笑道:“哎呦喂,可不是稀罕物嘛,这空军的烟,还头一回见着实物,这下咱们也算是海陆空都抽过的人啦。”
“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俩人边走边说。
“呃,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结果班来,我正迷糊呢,突然有个工人过来通知我们,说学校起火了,当晚值班的工会黄主席,让我们过去帮忙救火。
等我们到现场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根本进不了身,黄主席忙着安排人通知其余厂领导,我在一旁听着,发现没人通知你,我就赶紧过来啦。”
小江暗衬,自己与老黄也没什么过节啊,学校着火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通知负责人吗?
呃,等等,好似自己还不是负责人,学校真正的负责人是徐书记。
“那你们就没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小钱自信道:“怎么没有,正好是下中班的时间,保不准就是有人刻意破坏劳动。”
小江闭上嘴巴,只当自己问道于盲了,他是宁肯相信有学生,或者上完夜校的人,刻意破坏,也不信有人什么破获生产。
何况,真要是有人刻意破坏生产,放着那么多车间不去,偏偏选择一间偏僻没人的学校,图什么啊?
呃,现在的破坏生产罪,就是后世那个破坏生产经营罪。
……
轧钢厂,学校。
呃,现在应该叫学校遗址啦。
小江赶到时,明火早已扑灭,四间教学用的教室,烧了三间半,反倒是老师们以及小江的办公室,因为距离远远,没有受到波及。
在家的厂领导们,一个不拉的都到了,也都没了往日的光鲜,一大堆人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子,开启了现场办公会,讨论善后事宜。
小江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凑上前去,但,又不能不去。
果然,杨保国一见到小江过来,就劈头盖脸地骂道:“好你个江大军,你这校长是怎么当的,学校被人点了,你还有心思在家睡觉呢,怎么滴,厂领导们都不如你金贵是吧,不想干,你就明说,外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呢。”
小江倒是没有反驳,怎么辩驳,杨保国就是明着搞你啊。
他是说自己两个车轮子的,肯定跑不过领导们的四个车轮子;还是说自己家里没有电话,厂里头也没派专人通知自己,唯一一个过来告诉自己学校出事的,竟然还是凭借私人交情;还是辩解自己就是个副校长,正校长早就到了。
小江大声吼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杨厂长明显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徐书记年长,阅历丰富。
“小江啊,你这是干嘛,大家都是革命同志,都是为人民服务,没必要,搞得这么僵硬。”
小江坚持把这首《国际歌》唱完,才开口道:“徐书记,您是不知道,我有一个习惯,每当我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唱起《国际歌》,来激励自己,黑暗必将散去,明天终将来临。”
老杨脸色瞬间红白黄绿蓝,五彩缤纷,精彩异常,仿佛开了间染色铺子。
江大军这是赤裸裸地打脸啊,现在都不稀罕指桑骂槐,开始明着骂他欺压良善了。
老杨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江大军,你看看你出的馊主意,上午提出开除五分之一的学生,晚上就出事了吧,当初我是怎么说的来着,我……”
小江心思反转,脑海里来回播放杨保国的这几句话,毕竟,他现在所知信息严重滞后,唯有取信于敌了。
小江顺着老杨的话,怒怼道:“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TMD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你是谁老子?”老杨怒吼。
老李下场圆场道:“小江啊,怎么说话呢,杨厂长毕竟是领导,哪怕犯了错,也不是你能骂的,赶紧给杨厂长道歉。”
小江满是委屈道:“徐书记,李厂长,还有诸位领导,我是憋屈啊,我早就提醒过大家,学校里某些学生不妥当,要开除一些人,对吧,现在出事了,不是恰好说明我的提议是正确的吗,怎么能倒打一耙,反而怨上我了呢?”
老杨嗤笑一声,“江大军,你就别在那狡辩了,要不是你提议开除学生,贾梗怎么会放火烧学校。”
小江暗自为老杨打了一波666,这杨保国怕是本姓常吧,知道小江缺少消息来源,干脆自己送货上班,逼得小江不刷上一波好评,都有些过意不去啊。
小江摇了摇头,叹道:“杨厂长,我一直很是敬重您呐,不忍当众揭穿真相,可是,我给您机会,您却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啊,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贾梗一个普通学生,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被开除的?”
“答案就是,昨天上午12点开完的厂务会,中午,贾梗他妈,也就是秦淮茹,就知道消息,并找到学校,向我求情来了。”
“诸位领导,咱们经常讲保密纪律,就是这么保密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厂务会的内容就泄露出去了,我倒是要问一下,咱们红星轧钢厂,还有必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保密制度吗?”
“要不是某位厂领导恶意走漏消息,扰乱咱们事先部署,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还有,恰恰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更加证明我开除部分人的决定,是正确的。”
杨保国脸色瞬间涨红,没想到江大军这么难缠,明明他都把江大军料敌从宽了,指着小江说了句:“你……你,”便晕倒在地。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老杨这么没担当,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耍心眼呢。
杨保国提前泄露消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场的诸位,除了江大军外,谁还没泄露过。
问题是,老杨不该在这个时候装晕啊,哪怕唾面自干,都有人佩服。
至于杨保国是真晕,抱歉,大家只要大家觉得,而不是老杨觉得。
其实,小江还是有办法治疗装晕的,所用的物事也好找的很,中药里有味药品,学名人中黄,其主要成分就是大便啦。
不过,这事太过缺德,小江也就在心里歪歪罢了。
很快,现场职务最高的徐书记,招呼在外围观的人过来,把杨厂长送往附近医院。
厂领导们都没跟着过去,因为他们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就是确定在学校失火这件事上,由谁担责,毕竟,单单处理一个棒梗,肯定是不能服众的。
……
厂办
小江在一旁默默地抽烟,等待厂务会的结果,他也没想到,棒梗这么有种,竟然学起来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以至于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简单说,就是小江玩脱了,他一直默认大家都是理性的人,却忽略了熊孩子的存在。
“兄弟,节哀,”保卫处老孙近前,拍了拍小江的肩膀,安慰道。
小江顾不得跟老孙打嘴炮,急切问道:“审讯完了,棒……贾梗为什么要放火?”
老孙想了想,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干脆直说:“咱们都把事情想复杂了,这就是个误会。”
小江一愣,“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贾梗想着报复跟他打架的学生,于是,放学后,独自回到学校,计划等到晚上八点,夜校也放学了,外面没多少人了的时候,用铁丝打开教室门,把跟他打架学生的书本、习题本,堆一块,点了,接着回家,然后,就是睡过头了。”
“滚蛋,老孙,你到底站那边的,可要考虑好了,难不成学校还是自己着的吗?”小江威胁道,这老孙看样子是要跟老杨一路走到黑了。
孙坚刚也有些火大,“麻蛋,我至于骗你嘛,问题出在贾梗急着回家,没有等着火都熄灭,就离开了,今晚又遇上风雪天,一阵风刮过,暗火就变明火,等厂里工人发现,已经没法救了。”
小江摸了摸头,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其中一个漏洞,“既然棒梗已经离开,没被你们当场抓住,那你们保卫处怎么确定就是贾梗放的火呢?”
倒不是江大军圣母心发作,想帮棒梗脱罪,而是信不过保卫处这帮鸟人的手艺,帮他们查漏补缺,办成铁案呢。
老孙有些意外地看了小江一眼,没想到遇到一个懂行的,解释道:“很简单啊,午夜,学校附近是没人了,但,门岗上有人啊,那段时间进出厂门口的就他一个,还需要查吗?”
小江失笑,也有些相信棒梗不是故意放火烧学校的,毕竟,棒梗真要是有意,他断不会光明正大地走大门出去吧。
不过,杨保国倒是真的运气欠佳啊,他不过是选了一个多数人都会选的答案,可是,现实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那你们怎么抓到的贾梗?”
“这还不简单,我们保卫处上夜班的,除了留下几个看家,其余人全体出动,有心算无心,两个车轱辘还跑不过两条腿吗?”
小江还要再问,徐书记的大秘出来,招手让老孙进去,汇报工作啦。
又等了十几分钟,老孙出来后,招呼小江进去。
“小江啊,这件事情已经查明白了,起因是小孩子闹了矛盾,想着报复回去,跟泄密没什么关系,”徐书记温和说道。
小江立时明了,领导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徐书记,您说的,我记下了,这件事纯粹是小孩子恶作剧引起的。”
老徐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是校长,是最大的苦主,说说你对这件事的意见吧。”
小江瞬间会意,徐书记开始称呼他小江,现在叫他江校长,这是老徐给他暗示呢,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他,让他安心呢。
至于谁会背锅,多半是缺席的那位啦,要不然,老徐凭什么替他擦屁股啊。
“诸位领导,我还是那句老话,那些学生必须开除,学校没了,我们可以再建,可这人心散了,我们再收拢起来,就难办喽,至于阻力,相信经过这件事后,没有那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跳将出来吧。”
徐书记莞尔一笑,“依你的意思,学校被烧,还是一件好事喽。”
小江苦笑道:“危机危机,危中有机,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对了,领导,这一次,贾梗会怎么处理?”
老徐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悠悠道:“什么怎么处理?咱们是工厂,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交给警察跟法院处理吗?”
小江不禁有些感叹,每当他略微志得意满、停下脚步的时候,总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你就是护城河里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鱼。
哪天城门失火了,说不得就会被殃及。
这一次事故,明面上是学校失火,暗地里还隐含着杨厂长失势,众人共逐之。
偏偏小江明暗两个层面,都被殃及,这运气也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