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没吃饱,也没有喝足的小江,迈着悠悠的小步,往家里赶去。
快到家门口,小江正准备从兜里往外掏钥匙,旁边阴影处, 突然闪现出一个人来,却是把小江吓了一跳。
“我说,大茂哥,您没事在这猫着干嘛呢?”小江没好气地说道。
许大茂也不尴尬,嘿嘿笑道:“这不是等你这大忙人嘛,这左等不来, 右等不来, 又怕错漏了, 就在你家门口耗着了。”
“大茂哥,您这可就见外了,咱哥俩谁跟谁啊,您想见我,还不是一声招呼的事,走吧,进屋坐坐。”
小江准备开门,却被许大茂拦下,“大军啊,你就别忙活了,赶紧的,到我家去, 酒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江大军这段时间吃怕了鸿门宴, 现在对这种来意不明的饭局,就有些抗拒,推脱道:“那个大茂哥, 我这刚吃完晚饭呢, 就不过去了,你们吃好喝好。”
一般要面子的人,碰到这样的话,也就败退了。
但,许大茂是一般人吗?只见他右手过去,直接搂住小江的肩膀,连拉带拽把小江拖回家。
……
许家
“那个大茂哥,其他人呢,怎么就咱俩人,”小江进屋,看到酒菜确实都准备好了,还在上面都盖着一个大碗,生怕凉了。
但,人呢?
许大茂哈哈大笑,“就咱俩人,这不是为了忽悠你小子过来嘛,你小娥嫂子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喝酒也不起劲, 就招呼你过来陪酒了。”
小江乐了,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昨天派出所小刘是不是也有这个说法,把他诓出去的。
不过,老许都这么说了,小江也装起了糊涂,来都来了,不吃不喝,都不对起跟着自己受苦的那个胃。
“小娥嫂子都出去多些日子了,还没回来?”
小江现在也是纳闷老娄家的骚操作,你说要走吧,这磨磨蹭蹭地挨了二十多天了,就算皇帝起驾,也该准备好了;要说决定留下吧,娄晓娥又一直在外待着,真是让人摸不透。
“快了,这两天就回了,这不我老丈人五十大寿,就要到了嘛,她一准回来,再说这些日子,我们每天都电报联系着呢,来,碰一个。”
“每天都联系?”小江有些吃味。
“啊,每天就一人一份,写几个字,也不多,”许大茂漫不经心地装逼道。
江大军暗骂壕无人性,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家里没有电话,写信又慢,电报就成为必须品了。
可,电报是顶贵的玩意,一般人哪能这么嚯嚯呢,发一个字就要收费三分半,看着不多是吧,一般人正文发三五个字,一斤猪肉就没了,却是因为收信地址跟人名,也要计费的,一封电报少说也要二十个字左右,这不就是一斤猪肉嘛。
许大茂这么干,相当于一天消费了两斤猪肉,连着二十几天,这还是往少了说的。
小江还能说啥,举起大拇指比划了两下,大声喊道:“大茂哥,局气啊。”
老许不以为意道:“这才算哪到哪啊,不过是几个小钱罢了,跟大军你干的事比起来,还差的远,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面放电影做宣传,这一回来,就听说你在厂委会上,可是大耍威风,让杨厂长直接下不了台,当众道歉了,这才是真牛逼。”
小江这次是真的给惊着了,这TM又是那个事精瞎传啊,一口酒菜还没爵好,就直接咽了下去,害得他赶紧灌了一大杠子温水,怪不得古人一直有食不语的习惯,这是拿命换来的教训。
过了好一会,小江才平复心气,“大茂哥,您这又是从哪听到的信,我怎么不知道呢,还厂委会,我连个30级干部都没混上的人,哪有资格上会啊?大茂哥,以后少听信这些地下宣传部的消息吧。”
许大茂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忽悠的人,直言道:“莫非传言有误?你说一个两个这么传,我也不信,可全厂的人都这么传,我怎么可能不信。”
江大军还能说啥,事实如此,难不成还能否认,难怪老杨昨儿在厂委会上发言大失水准,当时,小江内心还有些鄙视杨保国呢,合着在这等他呢。
问题是,老杨拼着自己名声扫地,就为了摸黑江大军这个杂兵,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或许,目标对准的压根就不是他,他江大军不过是附带伤害。
“行了行了,看你那紧张样,我又不是找你跑官要官的,紧张个啥啊?”
小江摸着鼻子,窘迫道:“倒也不是推诿,主要是我现在自个的干部身份,还没解决呢?”
许大茂憋嘴哂笑道:“我是看出来了,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你江大军在咱们院,绝对能排上第二把交椅,别人工转干靠运气,你小子就差资历了,时间够了,有的是人帮你办手续。”
小江这个真没法解释,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人只看到他表面风光的一面了,背后那些风刀霜剑,却是无人理会。
江大军也不正面回答,一拍大腿,赞道:“我就知道,咱院这方面排名第一的,准是大茂哥,来,大茂哥,咱哥哥干了这一个,以后可要多多照顾兄弟啊。”
老许摇头苦笑,“大军啊,这你可就误会我了,咱院另有高人啊,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咱们谁比得上这里的聋老太,咱们不过是装个一时半会,人家可是装了一辈子。”
小江哈哈大笑,这个还真比不过,端起酒杯又跟老许走了一个。
“大军啊,咱哥俩也不是外人,跟你大茂哥透个底,那种条子,你还能批几张?”
小江心道正菜总算上来了,这老许也是够磨蹭的,“那个大茂哥,厂里不是当天都下发通知了吗?说是仿的我的字迹,是假的条子。”
许大茂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额,明白,假的立马查出来了,那真的不就成了嘛,大军啊,我也不问你细节了,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就问一下,能不能再招个人进来,钱不是问题。”
江大军感觉他现在怎么解释也没用,老许认定他就是个票贩子,索性不解释了。
小江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倒要看看许大茂究竟要干什么,“大茂哥,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都不是问题了,这还有什么问题,您随便找上咱们厂的主任科长什么的,他们手里谁还没个进厂名额?”
许大茂盯着小江,嘿嘿笑道:“这不是有个难处嘛,他是农村户口。”
额,貌似这个还真不好解决。
小江连连摇头,酒也醒了一半,干脆封杯不喝了,“这是找工作的事吗?这是农转非啊,大茂哥,这种事,您可真找错人了,我给您个建议,您啊还是建议那人直接找他们大队支书吧,现在咱们四九城的年轻人都还排队等工作呢,外人更难了,这酒也喝的尽兴了,我看差不多可以了,就这样吧,改天我回请您。”
说完,小江不顾许大茂阻拦,执意要走,好好的在家吃软饭,不香吗?许大茂非要自己折腾个啥?
按他这段时间学习的经验,拒绝一个人,绝对要干净利落,不能给别人一丝一毫引起误会的遐想。
至于,老许究竟为谁办事,他连听都没听,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
第二天,江大军一大早,就赶到了李红军办公室门口侯着。
“说吧,又犯什么事了?”老李开门把他带进去,开口问道。
江大军真心实意摆低姿态认错,“那个领导,我前天在厂委会上做的有些过火了,让杨厂长当场失态,给您添麻烦了。”
谁料,老李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你啊,现在知道怕了,要是老子没点准备,保不准就会被你坑死,这次就算了,也算歪打正着,以后,做事说话一定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别太跳脱了,明白吗?”
小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认没有听错,兴奋道:“这么说,领导,这事对您没影响了?”
老李摇了摇头,“老杨接连在厂委会上失态,对我怎么可能没影响。”
“不过是好的影响罢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暗地里准备调动,这是我上面的领导都知道的事情,老杨当众掀盖子,把我们之间的矛盾公开化,就是要让领导从我跟他之间二选一,你自己说说看,领导会相信谁?”
“大领导直接给了老杨六字评价,他现在应该还在懊悔跟紧张呢。”
江大军略微有些尴尬,老杨现在怕是要恨死他了,甚至抄过老李,成为红星厂第一仇人。
毕竟,那两次事件的导火索,可都是江大军来着。
小江眉头一抬,“听您的意思,您不用调离轧钢厂了?”
李红军沉思片刻,说道:“只能说近期不会调离了,现在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比之前随时可能被人扫地出门的结局,算是极好了,放心吧,这次即使真要走,也会把你带走的。”
目送江大军离去,老李从一本书的夹页里拿出一张写着‘只斗争、不团结’的纸条,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