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把自己亲生孩子都赶回去上班了,非要拉着小江这个野生徒弟喝。
江大军气倒,刚才还念师傅的好,瞬间就没了,合着你儿子下午要上班,我就不要上班了?
老于自然有他的歪理,说什么父子一块喝酒,谁都放不开,不如跟徒弟喝酒畅快。
小江顿时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不就是想喝醉嘛,满足他。
江大军把二人杯子里的茶水倒掉,换茶碗喝,打起了7654321,一两半的杯子,第一轮喝七起,第二轮喝六起,以次类推,最后一口闷掉。
大多数人喝不到最后一杯,就歇菜了,这一招对付那些喜欢强行劝酒,而劝酒人还酒量一般的人最合适。
果然,打到第三轮,老头就头一歪,醉倒在桌上了,江大军叫来师娘,俩人合力把老于扶上床,本来小江还想收拾完桌子再走,被师娘赶人了。
江大军明白老于现在的感受,他这种状况,后世有个专门的称呼叫退休综合征,年轻时候想退休,临退休了,反而想着工作。
索幸,老于家就在京城自来水厂附近,离东直门门楼不远,江大军谢绝了师娘找人送他,借着酒劲,晃晃悠悠地往轧钢厂走去。
喝酒上班在这个时代是常态,要是喝酒不能上班,普通工人先不说,轧钢厂领导们每天至少沦陷大半。
……
“前面的人站住,穿蓝色劳动服的那个,再不停下,我们开枪了,”一个冷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江大军不由地一顿。
这是警察抓逃犯?
可逃犯在哪呢?
前面也没人跑啊?
莫非在他身后?
江大军刚要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还没等他挣脱,双手就戴上了这个时代特有的黄铜手铐。
“姓名?”身后疑似警察的人,也不靠前,就站在江大军身后问话。
“江大军,不过,这位同志,我犯什么事了?”江大军惊惧之下,原本半醉的脑袋,现在彻底迷糊了。
“嗯,名字对上了,哼哼,你犯大事了,不要想着反抗,上车,走吧。”
江大军大声喊‘救命’,这个时代热心市民很多,但冲过来的人,都被这人一句‘警察办案’给打发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明状况前,江大军只好闭口不谈,跟着这人上了挎斗,然后他手上的一只手拷打开,拷到了摩托车上,这下江大军想半路跳车也不行了。
额,挎斗就是抗战剧中鬼子标配的三轮摩托,这个时候被大量用作警车。
原本江大军还想着只要挎斗脱离闹市,他就高声叫喊,好在挎斗跑了没多远,就在一个小饭店门前停下。
“来,来,快进来,就等你们了,”何雨柱的大舅子牛向阳,听到发动机的动静,从屋里钻出。
“哈哈,小刘,还不赶紧把手铐解开,大军啊,刚才跟你开个玩笑,现在请你吃饭赔罪,”这一片区的派出所所长张山也出来了。
江大军倒也没硬逞英雄,拦着不让小刘把手铐打开,只是讥讽道:“原来张所请人的规矩是这样的,我胆小,经受不起,饭就不吃了,先走一步。”
张山赶忙向前,把江大军拦住,“哎,兄弟,别生气了,哥哥给你陪个不是,今天你是主客,哪能让你走呢。”
江大军顺势下了台阶,半开玩笑道:“张所的赔礼,我一个无名小卒可承受不起啊。”
众人走进大厅,酒菜已经备好,各自就坐。
稍微令江大军奇怪的是,主座之人不是张山,而是牛向阳,体制内的人争来争取,不就是为了一个位子嘛,他们这么安排决对是刻意的,因为无论从年纪还是从职务上论,都应该张山坐主位才对。
“刚才我跟张哥路过东直门城楼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在路上逛游,就想着咱们哥几个好久没见了,拉你过来一块聚聚,这不车上人满了嘛,就吩咐小刘回去拉你,也怪我当时没有说清,小刘误以为你是逃犯了,”牛向阳开口解释,“多的话不说了,我先自发三杯。”
江大军心里一阵呵呵,牛向阳说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玩笑?误会?他们连个合理的解释都不统一,纯粹是糊弄鬼呢。
“哈哈,牛哥你可太鸡贼啦,说好的自罚三杯,现在成了自罚三酒盅,比我师傅,也就是你姑父,可差远了,中午我爷俩可都是用茶碗喝的,一人三大茶碗喝完,可没一个拉稀的。”
牛向阳闻言一愣,这小年轻不按套路出牌啊,正想接下来怎么化解时,张山叫道:“服务员,换大杯子,小牛啊,酒场如战场,咱们可不能当逃兵。”
牛向阳可以给江大军甩脸子,却不敢对张山这样,自己把新换上的仨茶碗一字摆开,倒满酒,随口干了。
三杯过后,牛向阳满脸通红地大声喊道:“小江啊,哥哥这赔礼满不满意?”
“牛哥局气,吃菜吃菜,”江大军竖了一个大拇指,像没事人一样招呼大家。
牛向阳刚聚起的气势,瞬间被小江打散,不由地又喝了口闷酒。
张山见状,圆场道:“大家都是兄弟,这么生分干嘛,大军啊,向阳今天这玩笑开的有些过了,现在这罪也赔了,你看,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江大军点头叹道:“本来我就想跟牛哥开个玩笑,谁料他竟当真了,哎,张哥,你说这是什么事啊。”
原本就有些反胃的牛向阳,这时彻底扛不住了,起身跑向屋外,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呕吐声。
“牛哥这是怎么了?”
“你小子差不多行了啊,别太过火了,小刘啊,你过去照看下你牛哥,别搞出个好歹来,”张山翻了一个大白眼给小江,待人走后,“本来向阳找你有事,应该他自己说的,现在他都喝成这样了,我就替他说了。”
“大军啊,你觉得当公安怎么样?”
“当然是威风八面了,想抓谁就抓谁。”
张山不由地苦笑,指了指小江,“你够了啊,多大点事,还念叨不停了,怎么滴,我给你说啊,有一句老话你听过没,叫‘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说的是天底下最难的差事,就属京城里公干,你哥我跟向阳现在就在京城,你说难不难吧。”
江大军心想这些话怎么这么眼熟啊,像极了他求人办事时说的,不由地开口道:“张哥,有事您啊就直说,您这弯子都绕到八达岭了,咱兄弟间,没必要。”
张山饶是酒精考验,也不禁老脸一红,随机恢复正常,“那个是这么回事,你们院的那个贾张氏,现在不还在三处关着嘛,本来我就想着来都来了,就管她三年饱饭吧,但法院不同意啊,考虑到她一身老病,最多判她个半年。”
江大军挥挥手,“半年就半年吧,这事兄弟承情了,您就不用内疚了。”
“还是我来说吧,”牛向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小刘,额,又不见了。
“本来这是家丑,不可外扬,但大军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这些日子,我那妹夫迷上了夜校,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我妹子觉得不对劲,就我妹夫那性子,根本就不是好学习的人,就托我暗中查一下,你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啊,跟老秦屁股后了呗,大概是傻柱还记得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知道忌讳,没跟老秦一个班上课。
“我那妹夫整天跟贾张氏那妖艳儿媳妇一块上下课,把我气的,当时就想打他一顿,又怕我妹子夹在中间难做,就让我妹妹问他怎么回事,他不但认了,还生气道--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了,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走夜路,他跟着保护一下,怎么了?”
江大军噗嗤一口茶水吐出,幸好,他还知道转身再吐,要不然,这桌饭菜是没法吃了。
现在的傻柱才是他熟悉的那个真傻柱,才有那股添味啊!
亏得小江以为何雨柱都结婚了,肯定不会再跟老秦牵扯上了。
“然后呢?向阳哥,来来,您先喝口茶,润一下嗓子,接着再说然后的事,”这个时候江大军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自己猜到,跟听别人说是两码事,好吧。
“我跟我妹妹合计了下,觉得这事源头还在那寡妇身上,一个年轻寡妇,大半夜不好好在家待着,上什么夜校啊。”
江大军朝老牛竖了个大拇指,对他这番言论,表示一个大大的服字,搁后世,老牛不被拳师们打死,也要被她们骂死。
牛向阳见有人捧场,也来劲了,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所以,就该找人管管她,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这不贾张氏还在三处关着嘛。”
江大军不能继续装傻了,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合着你是想让我家出具谅解书啊。”
棒梗偷了老江家钱财,本来钱财都找回了,棒梗又是个孩子,最多判个退学,去工读学校,也就是传说中的少管所学习,贾张氏非要顶罪,惹恼了张山,才被张山下狠手收拾,搜罗了一堆证据,准备管她个三年饱饭。
现在张山不想把事搞大了,但,案子现在已经转到检察院,这事明显脱离张山一个派出所所长的掌控范围,江家的谅解书就很有必要了。
难怪刚才一照面,小刘就给江大军上刑具,这是先给小江来个下马威,然后再赔礼道歉,让小江有所顾忌下,违心把事办了,端的是好算计。
看他们这熟练配合,这几块货怕是平常没少干这种缺德事。
可惜,小江身世清白,做事坦坦荡荡,最不怕他们这些讲规矩的人了,不吃他们这一套。
除非他们不讲规矩了!
他们调查了江家没什么关系背景,却忽略了小江的脾性。
江大军不是什么硬汉,也不是什么饭都吃的,想来硬的,这点硬度还吓不到他。
“哎呀,牛哥,我就直说了吧,您内找错人啦,我们家的大小事,都是我爸一个人说了算,这事我可不敢随口应承您。”
张山见牛向阳支吾其词,暗骂一句废材,“那个,这不是想从你这了解下江叔嘛,比如,江叔有什么爱好之类的。”
江大军一拍额头,“哎,爱好啊,也是我做儿子的太疏忽,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我爸有啥特别爱好,嗷,对了,我爸其实一直想买一块沪牌手表的,只是这东西,也太贵重了,哪是咱普通老百姓想买就买的,加上这些年家里一直有些不凑手,就耽搁了。”
牛向阳看着张山不停地给他递眼色,狠了狠心,把手上的沪牌手表摘下来,拍到江大军手上。
“这有啥难办的,咱叔喜欢,我这刚好有,这不是过河碰上摆渡人--巧了嘛,拿去拿去,也算是我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江大军有些迟疑,“这……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张山抢下那块手表,仔细给江大军带上,“你看,这合适的很嘛。”
“嘿,您别说,还真合适,”江大军嘿嘿一笑,抬起左手看了看,复又叹道:“这是给我家老爷子的,我啊也就是个过路财神。”
说完,小江不由地暗叹,要是张牛俩人一开始就好言相劝,他看在老于的面上,哪怕自带干粮,也是会帮忙的。谁料,他们这些穿制服的霸道惯了,不屑于低头,上的山多终遇虎,搞得小江这头纸老虎,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这些体制里的基层人士可不跟你讲什么思想、什么理论的,只会欺软怕硬,江大军唯有表现的比他们更硬。
唯独可怜老于蒙在鼓里、毫不知情,还傻傻地托他照顾牛美丽呢,万万没想到,人家压根不需要江大军照顾。
事情谈妥,这饭也就不吃了,江大军在几个专业人士的指点下,用江敬堂这个户主的名义,手写了份谅解书,就急着赶回去上班,张山招呼不知什么时候又赶回来的小刘,驾车把他送到轧钢厂门口。
江大军走后,牛向阳愤愤道:“山哥,就这么便宜那小子了?那手表可是我几个月的工资啊。”
“不然还能咋地,还想把手表要回来啊,你不嫌丢人?为了你妹子的事,我TM都自己承认自己递交检察院的材料有差错,都快成系统里笑柄了,要是再不能把事办成,那就是真的成笑柄了。”
张山白了眼牛向阳,警告道:“还有啊,你可千万别想着事后报复,还没看出来吗?大军这小子不是个善茬,压根不怕咱哥俩回敬,咱们自己的主场,你我二人大了他十岁不止,天时地利咱都占据了,还被个毛孩子吃的死死的,更别说传言他跟轧钢厂大领导们交往密切了。”
牛向阳想了一会,看了下空荡荡的手腕,恹恹道:“知道了。”